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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第289节

  术师安静片刻,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然后他又抬起头来对药师微微一笑。
  “这样就很好了。”
  药师收起这些资料,将术师的那一份单独抽出,封好文件袋,等待有人来将它们取走,将另放的那一份深深、深深地锁进档案柜中。
  拉塞尔达兽王厅惨案还有一些余波,有人希望斯卡能接过“传承”——因为他既有冰川狼族的血统,又有英雄剑,又早已是联盟公认的兽人领袖,兽人帝国的形式可以消失,但精神应当永远流传下去。
  “剑是我的。”修摩尔说,“还有,什么兽人的精神?这玩意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斯卡也有点诧异。
  “这群老家伙还没死?”
  “谁?”修摩尔问。
  “苦修院的。”
  “干掉他们吧。”修摩尔说。
  “好啊。”斯卡说。
  于是修摩尔要求了一个访谈,报纸自然求之不得。
  “一开始就是个半吊子。”修摩尔说。
  其实若让苦修院的大萨满搬出他们记载历史的羊皮卷,“兽人帝国”在初代皇帝牺牲之后的岁月也从未有过真正的团结和完全的统一,一个松散的聚合体是不可能产生什么特别坚定的信念的,他们后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假汝之名”。那位著名的英雄皇帝,狼人萨莫尔当初建立的不过这样一个联盟,只是因为他有那般强大的力量和毋庸置疑的功绩,所以在西大陆的许多地方他有说一不二的特权,这种权力自然是无法传承下去的,令那些兽人家族如同入魔的所谓荣光只在一个人身上比萤火还要短暂地闪耀过。
  不存在的东西,消失了又有什么可惜呢?
  修摩尔当初赶回来的目的也不是成为第二个王,只是无论他当初的打算如何,一切都已时过境迁。至于兽人帝国的残余为何能在联盟内苟延残喘,并不是术师看在斯卡和他的份上容忍他们的存在,而是对方采用了一种在很多人看来很恶心的拖延战术:
  他们说可以让渡所有贵族和王族的权力,但要以北疆铁路一区段五十年的过路费为补偿。
  倘若术师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强行剥夺他们的权力,他们就每日派一人去铁路上卧轨。反正以诸家族及其附属家臣的人口总数,足够他们卧够五十年——而且他们还真的这么干了一段时间。
  虽然也有人认为这场惨案是斯卡甚至可能是术师授意兽王进行的“扫尾”,不过在那次卧轨事件导致日丹公国的一个大商会完全垮塌的教训之后,这种言论传播的范围就非常窄了,联盟也没有霸道到去管别人在卧室或者厨房里发表的高论。
  无论如何,“兽人帝国”这颗在许多人眼中的沙子终于自然清理掉了,风波很快平息,人们最终还是将它归类为一场有一定必然性的人道灾难,只要它不会再现,人们只会看向未来。
  从此以后只有联盟。
  此事之后,联盟的北部行政区终于成为一个圆融的整体,最迟明年,北疆铁路就会同日丹公国通车,一旦通车,那么日丹公国并入联盟的时间也不远了。
  对于这种自然而然的发展,许多日丹人自然是非常抗拒的,抗拒之中,他们又有极大的困惑。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明明找到了一条新的财富之路,明明他们已经有力地反制了大公,明明家族的财富有了显著的增长,城市的产业也兴盛起来,人人安居乐业……他们明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会一切都是在为别人作嫁衣裳?
  回头复盘棋局,那一年春天,一支庞大的——人数超过三千人——商队跟随在科尔森大公的使者队伍背后,从极北之地来造访联盟,是一个让两国……也许当时应该算三国人民都很吃惊的大新闻。穿过北方边境时对兽人帝国现状表示失望的商人一进入联盟的地盘,尤其是在见到工业城及其生产设施之后,他们那种合不拢嘴的震惊很是满足了一部分联盟人的虚荣心,在自由贸易原则下,同他们建立起长期的交往关系也不是困难的问题。
  在这一轮宾主尽欢之中,有一名特别有眼光的商人看出联盟的力量来源根本在于他们的生产体系,虽然联盟境内已开发和待开发的矿藏目前来看足够供应他们的需求,但在矿石品味和开采难度上,也许还是日丹公国的更出色一些。
  体会过火车的运力之后,这名商人向工业城提出,希望能将日丹公国的矿石卖到联盟来。
  他的这个提议实在有些太过超前了,但没有人想到他竟然能得到地位很高的人物的回应。在进行了一波酣畅淋漓的大采购之后,这支商队满载而归,他们带回去的除了大批量的工业产品,还有一整支的地质勘探队伍。值得一提的是,也许是因为向拉塞尔达缴纳了过路费,他们两次经过北方边境都没有受到什么部落的劫掠骚扰和为难。
  不仅这两次没有,之后不论是多么弱小或多么富有的商队经过也没有。
  勘探队的探测结果是令人满意的,日丹公国的煤和铁的产量其实优势不算很大,但是他们的有色金属储量确实丰富,还出产大量的硫磺。由于两地之间的距离,矿石买卖自然是不划算的,工业联盟对外贸易部门同日丹的反复商议,日丹商会和贵族同大公反复的斗争以及内部的反复竞争之后,最终竟然达成了一种堪称堪称奇葩的结果:那就是以地方的名义接受来自工业联盟的投资,联盟出钱及技术,由本地商会提供土地和人口,双方按比例持有股份,合力在当地建造冶炼厂和各种加工厂,将成品的金属锭送往联盟,再从联盟运来各种工业产品。
  原材料和工业品之间的利润差距是轻易就能能计算出来的,但为了对抗大公的独裁,商会选择了更为宽和的联盟,比起各方面都处于弱势的商会和中小贵族,联盟才是掌握着大公的命脉,虽然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这种做法会同样将自己的命脉送到那些联盟人手中,但利润——前所未有的利润!有些幸运的家族只是短短数年就积攒起了几百年的财富,如果没有联盟的需要,他们要花多少年,又要遇到什么样的机缘才能获得这样的财富?
  虽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因为危机感去而另找出路过,这些工厂开得越多,越大,他们的财富就积累得越多,很快就到了任何日丹贫民都无法想象的数目。既然有这样多的财富,只要他们给出的酬劳够高,招募新的工人并非难事,他们也能建设自己的工厂,在联盟人教导学徒的时候,他们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偷师。只是将矿石拣选出来然后冶炼而已,只要懂得基本原理,即使联盟不向他们提供那些傻大黑粗的机械,他们也能自己学习仿照——他们能做到的。
  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能做到的。
  实际上,在科尔森大公看来,和联盟在生产领域竞争是很愚蠢的做法。哪怕不提一手制定了这项战略的那个人,难道他们以为兽人就很愚蠢吗?劫掠的本性跟他们的利齿一样是天生的,若非术师的约束,这些商会根本没有折腾的机会。
  但即使放手让他们去做,商人和贵族能够作出成果来的也极少。偷师是偷不到一个完整体系的,夜校班和日常讲学不能弥补基础的差距,加上联盟人在这些合资冶炼厂也是完全使用他们在联盟的那一套管理方式,工人和学徒的工作虽然辛苦,生存和尊严都能得到保证,即使有人为着高报酬的合同撕毁与联盟人的契约,过不了多久就会后悔。让这些背叛了联盟的日丹人感到痛苦的不仅仅是商人们各种殷切却天真过头的要求,从半机械一步倒退到手工时代,这种落差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因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不仅技术的差距在变大,人心也在转移。联盟不限制商人和贵族另立门户,契约也规定了商会和贵族不能对他们的教学内容有任何干涉,直到这些新兴的封建资产者发现偷师的人竟然偷着偷着就不再回来了,借口用尽之后就向那些联盟的技术员控告商会对他们人身控制,请求重新得到自由,他们才发现联盟人竟然在工厂和平民之中光明正大地传播信仰。
  第439章 胜负已定
  其实不奇怪他们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
  因为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让有心人去倾听联盟人在工厂内召开的讲座,他们也很难找到一个刚刚好的时机站起来,指责联盟人的哪句哪段是在传播异教信仰,因为联盟人几乎不进行任何形式的崇拜——除了对术师一人。但他们崇拜他的方式是大力对工人和平民进行教育,告诉他们读书使人明理,关注报纸对他们的财富有利,还有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困难,所有的问题都有它解决的方法。
  有谁能够想到,真正的异端竟然在这最后这一句——所有的问题都有它解决的方法呢?
  日丹由于本身的状况——地处世界极北,商业繁荣,以及现任统治者科尔森大公看起来非常像一个无信者,所以这片土地上人们的信仰要比别地淡薄一些,一神论并不允许他们自己制造一个商业的从神,这也让他们很容易接受联盟人的学说:人真正能够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
  无论是对抗命运的作弄,还是满足心灵的愿望,只要人们找到正确的办法,他们就能够越过一切困难。
  也许在别人说来只是一种无力的安慰,但在联盟人这儿,他们自己就是这种信念存在的证据,所以很少有人能拒绝被这种似是而非的理论诱惑。
  只有素养非常深厚的神学者才能看到语言中的陷阱:如果一切皆为人力可为,那么,神在哪儿呢?
  没有神的指引,人们怎么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呢?没有神的威视,人们怎么能够在人群之外维持道德呢?没有神决定这个世界的秩序,人类怎么能创造文明,长久延续呢?
  可是联盟人从来不说神。
  他们很狡猾,从来不直接否定世上有一个至高无上,一切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们甚至一开始什么都不说,普普通通,犹如常人一般来到日丹,带着那些茫然无知的人开采矿藏,建起工厂,将顽石投入烈焰,用沉重的金属锭换来众人富足的生活,待到他们的威信建立起来,他们才在日常的教导中加入对“术师”的赞美,对联盟的鼓吹,让人们相信他们可以在别处有更好的生活,像水浸润沙子那样,这些联盟人借由他们在物资上的便利,向那些被浮华所吸引的人推荐他们的服饰、食物和娱乐方式,形成一个又一个唯独将产业另一半的主人隔绝在外的小团体。
  这些团体有自己的作息,自己的密语,甚至连语言都在向着那些联盟人统一!
  可是——可是,在当初签下的契约当中,商会和贵族都曾承诺,联盟人有在日丹不影响生产而结社的权利,以及为了这些白纸黑字的权利,联盟人有权在必要的时候使用一定的武力。
  既然已经知道联盟人的诡计,那么,能否在不动手的情况下让这些已经快要被联盟人驯化的本地人醒悟过来及时回头,再回到正信的怀抱呢?如果工厂主们给出更好的待遇,关心这些工人的家庭和生活,并让人教导他们正确的东西……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工厂主尝试过这么做,但成本非常非常地高,结果也并不太让人满意,更重要的是没有对联盟人造成什么打击,他们作出非常乐见于工厂主为工人改善生活的样子,不仅积极配合,还时常出言指点……
  甚至有工厂主被他们欺骗了过去,认为财富都是由劳动者创造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
  即使工厂主终于懂得区分叛徒,同教会联合起来,但他们对风气的纠正已经太晚,那些苦力完全学会了联盟人的那一套东西,在教堂里——他们手按胸口,虔诚发誓自己的信仰始终坚定纯洁,但只要回到厂区,他们还是会同联盟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接受他们的东西,唱他们的歌,上他们的课,如果有人去阻止,还会被他们一顿痛殴打出去。
  对于这种令人绝望的状况,有识之士看得很清晰,因为人当下生活于现世,无论死后的乐园如何永恒,他们眼中只有这短促的人生,脆弱的身体让他们现在就要吃饱,就要穿暖,就要病痛远离,他们千疮百孔的灵魂也要他们现在就得到抚慰。
  长期以来,只有教会能够给予给他们这些东西,并且给得……不太多,毕竟教会也条件有限,而且如果给得太多,只会助长人的贪婪。
  但联盟人——这些无信者,这些异教徒——他们对信仰的轻蔑通过他们的一言一行表现无遗,他们及时行乐,从不禁欲,也从不忍耐,拒绝接受生命生命应有的苦难。这种生活是那些弱者所羡慕的,而对那些向往他们的人,联盟人就像一群富有的农场主,用尽一切方法来将他们的牲畜喂养得肥壮。他们对无知的人民说我们有衣服,我们有吃的,我们可以治好病,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你的伙伴,人们有相似的遭遇和共同的痛苦,在这里你从不会孤独。
  谁能扛住?
  工厂主们连联盟人自组织起工会都不能制止,而科尔森大公,这个公国最大的叛徒以极快的速度允许它们变成合法的生产组织,这简直是致命的一记背刺,没有过很长时间,工厂主们便发现,他们对这些本该属于他们的产业的掌控又进一步变得薄弱——工厂不要他们的支持,拒绝他们的管理和所有“不合理”的命令,有时候甚至连联盟人也不需要,工人们自己会在工会的组织下让工厂平稳运行。
  工厂主们从“主人”渐渐变成了“持股人”,他们仍然能拿到丰厚的分红,比起之前只增不减,不用去又脏又热的工厂处理种种琐事,他们能将更多的时间和经历放在越来越繁荣的北域商路上,但没有一个资产者对此感到开心。他们感到岌岌可危。
  北域商路的繁荣,日丹的快速发展,资产者们的财富增长,一切的一切都是联盟同日丹的贸易带来的。因为联盟的需要,日丹每年的金属产量已经高到了没有任何一个北域国家能吃下的数字,甚至这些国家全部加起来也不行,由于联盟人推动的技术改进,这些产量还在进一步提高,一旦联盟表示他们不再需要这些不能吃也不能穿的金属锭……哪怕他们只是延迟兑付……
  谁能接受这样的后果?联盟既然能在契约的规则下如此轻易地夺走他们的工厂,毫无商业信誉,能够相信他们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吗?
  即使他们不会这么做……一个更可怕的事正在等待着他们:经过这几年的快速发展,日丹公国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口转化为生产工人。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科尔森大公想要将日丹并入工业联盟吗?
  关于这个问题,就要追溯到那一年的使者出访,要问那个向联盟提议,并得到了积极回应和大力支持的商人,问他是谁,是来自哪个商会的?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是科尔森大公名下商会的代理人,在同工业联盟的半成品原料-工业品贸易体系中起重要作用,如今身居高位,在联盟那边也颇有存在感。在没有被验证的传闻中,据说就是他向联盟揭发一家同他有竞争关系的商会,说他们与兽人贵族遗老关系过密,那个极为缺德的卧轨主意就是由他们提供的。由于联盟费了一些力气来处理此事,后来的结果大家就都知道了。
  这就是科尔森大公的答案。
  其实看兽人帝国和日丹公国的处理方式,能看得出来联盟扩张方式是相对温和的,并不是都像在拉乌斯山脉东侧沙漠地区发展的第五行政区那样,一路征战,杀伐果断,其实在中西区的发展过程中,联盟应战的次数也不多,只有矛盾实在无法解决的时候才会选择动用武力,但这并没有改善多少联盟在外部世界的口碑。在许多对联盟只有初步了解的人看来,虽然这个新兴的工业联盟在极短的时间发展到了堪比当年中央帝国的规模,但作为它的创立者,“术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联盟确实有不少兵不血刃就攻占城池的例子,他们也的确不屠城,不杀降,不虐俘,一视同仁地救助战场上的伤员,与他们作对的贵族只要没有被查出血债,也大都能够举家团圆地活下去。作为征服者,他们是前所未有的仁慈,然而作为统治者——
  他们在杀死文明。
  他们杀死制度,杀死阶层,杀死语言,杀死艺术,杀死哲学……他们杀所有比联盟这个新生的怪物古老和弱小的东西,这是任何屠夫都不曾做过的残杀。通过海量的商品、大量的印刷品,他们像洪水一样侵入他们意图占领的地区,武力确实不在他们繁多的手段当中占主要地位,但它往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联盟人的残暴在于他们不仅要在现正占领土地,还要在精神的领域占领人的头脑,通过他们所谓的基础教育,通过宣扬仇恨,他们将霉菌般的思想种入人们无知的心灵,在很短的时间里将他们变得面目全非。
  他们竟然还说他们尊重信仰——然而经过如此彻底的腐化,人们连忠诚的基石都被破坏殆尽,如何维持信仰的稳定?
  其实联盟一开始的名声也没有那么坏,他们的侵略行为实在是太有迷惑性,太有腐蚀性,那些用奇技淫巧制造出来的东西无孔不入,即使贵族和教会能控制没有一张联盟人的纸片出现在自己的辖境内,他们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享受更好的生活——只有联盟的商品能给他们带来的生活。
  只是一套舒适的衣物无关紧要,一套精钢武器也无关紧要,效果惊人的药物更是应当常备,就算没有联盟人,他们也会持续地追逐华丽的珠宝和肉身的刺激。无论悲惨的毁灭在别的地方发生了多少次,这些痴愚的贵族依旧相信只要他们不去听联盟人的话语,不去看联盟人的文化产品,他们便无懈可击——但人的身体和灵魂如何能够彻底分开呢?
  有些地区想要通过宗教改良来提高贵族阶层对联盟瘟疫的抗性,但同很多已经被联盟人的陷阱完全吞没的人一样,他们发现危险已经太晚,抵抗的方式既不正确,又不坚决,一些希望有所作为的人尝试通过断绝交流的方式来将有关联盟的一切挡在门外,但这种做法也往往失败,人总是轻易就沦为金钱的奴隶。
  简直不知道联盟是怎样一个魔鬼的孵化池,从中诞生的成员是如此擅长把握人性的弱点,当人们决心成立一个反对联盟的联盟,积极促成它的正现并且离成功只差几步时,这些红魔突然以只输送商品,不交流人口为条件,同几个同他们没有直接冲突的国家订立了所谓的“守望互助”盟约。
  就如同从联盟传播出去的一种棋类游戏那样,这几个国家和地区就是被精心计算之后落定的“眼”,这些背叛者的存在导致“反联盟联盟”永远不能再正现。
  似乎是由于不想让游戏变得太过乏味,破坏人们的联合之后,这些杀手怪物突然提出要广开言路,允许联盟的反对者通过报纸、广播和书籍这三种渠道表达他们的态度,具体的正行方式,是通过联盟设在各行政区的宣传部门、行政区外的地区办事处以及白船这样的交通单位向有需求的人以成本价格出售纸张和文具,将收到的稿件统一送往工业城,整理和甄选之后再发表。
  虽然有人怒斥这又是一重陷阱,报纸和广播是联盟控制人们思想的两大神器,他们绝无可能将传播的渠道分享出去,所谓广开言路,接纳非议,谁能保证这不会招来针对性的报复?虽然在联盟人的刺激下,为使自己不至沦为那些翻了身的下等人的笑柄,许多地区的贵族和教士重新捡起了对文法和逻辑的学习,但能在短短数年内有所成就的人还是少数,他们都是非常珍贵的人才。
  所以初始只有利欲熏心的商人为了“成本价格”的一点儿——好吧,其实是挺大的优惠,会在买走这些没有属性的文具之后找人糊弄一篇文章交回去。
  很快地,这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就登上了联盟人的报纸,不仅登上了报纸,还在广播里被人反复诵念,除此以外,联盟人还付给写出这种东西的人不菲的稿费,称赞他的文章有开创性的意义,出书的时候会把它们收录进去——
  不要问为什么联盟坚决的反对者会这么快了解这个过程,反正没有一个有点学识的人能忍受这种污辱。
  雪花似的稿件从各地飞向工业城,和一些人诽谤的不一样,除了良莠不齐的前几期,后来工业城选择的稿件基本在一定水准之上。这些精选的文章都有准确的语言,优美的文法,最重要的是,“他们说得很对”,“这就是我们的观点”。
  但联盟开辟这个精神世界的战场并不是为了让自己挨打。他们从来没有受过这个世界的毒打。
  他们是来打人的。
  联盟在录的教师数千名,每年的初小毕业生数以万计——不管联盟之外的人信不信。他们有五个广播频道,两家报社,一家杂志社,出版部每年出版图书几十种,这意味着他们除了印刷业极为发达,还有一个堪称庞大的群体在持续创作,才能使这些产业一年到头都有稳定产出,还有它们的内容,如果能够正视它们的内容,就能看到这些文化产品的背后有一个更为庞大的群体对它们有需求。
  有人不喜欢联盟,有人反对和敌视联盟都是正常的,合理的,联盟人知道并且完全接受。
  没有关系。
  因为联盟人也不喜欢他们。他们不喜欢的不仅仅是个人,他们差不多“外面”的一切都不喜欢。
  对联盟人来说,不喜欢这个世界不是他们的错,而是这个世界的错。
  如果有人问这种感情从何而来,那我们告诉你们为什么。
  联盟给予反对者说话的权力,他们自己保留驳斥的权利,所谓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因此从全文刊登到摘要选刊到出现评论专刊也不用很长的时间,从一时一地之事,到战场蔓延到半个西州,凡是与联盟有所关联的地区都对这场激烈的论战有所听闻,到战火被风吹到原中央帝国中南部地区,在好几个国家中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响,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
  利亚德穿过檐廊,风从山谷里吹来,拂动他的长发,风带来的不只有花香,还有一些模糊却激烈的话语,不用仔细分辨,利亚德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他走进门厅,随手摘下披风抛到屏风上,经过书房,脚步一转走进卧室,便看到格奥尔靠坐在长榻上,身边同样放着一叠报纸,他今天比较难得地没有穿任何甲胄,柔软的布料在他线条流畅的躯体上堆出很好看的褶皱,利亚德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朝他走过去。
  格奥尔叹了口气,放下报纸,抬起手来,轻轻抓住了他的发带。
  然后利亚德笑着问:“有趣吗?”
  格奥尔没有什么意义地整理衣服,一边有点勉强地问:“……什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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