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节

  “喜欢去就让他去啊,最好去个够。以后再也不来本宫这里才好,本宫正可以落得清闲。”腾芽没有了兴致,顺手把佳澈递给了乳母:“本宫才不稀罕别人的施舍。”
  “公主……”冰玉还想再劝什么,她已经快步离开了这里。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腾贵妃把皇上气走的消息,还没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后宫传遍了。
  丁贵仪把佳音交给了乳母,看着孩子被带下去,才笑吟吟的对皇后道:“没想到腾贵妃也有今日。臣妾还以为她一向睿智,不会因为争风吃醋的事情得罪皇上,没想到她的心思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这般的浅显么!”
  “天下间,哪有不吃醋的女子。”宛心笑的合不拢嘴:“好了,把子墨也带下去吧。”
  “是。”乳母赶紧将大殿下也带出了内室。
  孩子们都出去了,房里也安静下来。
  丁贵仪这时候才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些看不懂。其实腾贵妃没有必要和赵昭华撕破脸啊。赵昭华不是一直都在帮衬她么,也算是听从她的吩咐,就算如今得宠,身子病歪歪的,一时之间也怕是不能独揽圣宠,至少咱们也没看出赵昭华这份野心来。腾贵妃怎么就这么急着下手?莫不是她是故意做给咱们看的?”
  “本宫原本也有这样的怀疑。”宛心微微虚眼,转而又道:“但是你仔细想一想,赵翎兒的母亲死在进宫的马车里,这样的事情,能办到的热恐怕不多。”
  “娘娘的意思是……”丁贵仪起身走到皇后面前,将茶盏端给皇后,才小声的说:“是腾贵妃疑心赵昭华急于摆脱她的掌控,妄图尽快分宠,才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母亲接近宫来,另外安置。却没想到功亏一篑。”
  “是啊。”宛心略微点头,不得不说,丁贵仪还是很聪明的。也亏的是她生下的是个公主,母家又不显赫,否则一定是如左惠妃那般,不好对付的角色。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腾贵妃所为。”丁贵仪有些不寒而栗:“没想到腾贵妃看似温婉善良,却有如此狠辣的一面。那么她现在急于和赵昭华闹翻,就是想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如若赵昭华想要反抗,她也可以顺势躲开这些麻烦。省的别人怀疑她。”
  “是啊,闹翻了,两个人之间有矛盾,赵昭华反而不能拿她怎么样,否则就会让人觉得,是赵昭华故意与她为敌。”宛心转了转眼眸:“所以今晚,她硬是把皇上气走了,皇上不是也没去看赵翎兒嘛!”
  “娘娘,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才能推波助澜?”丁贵仪一脸的诚恳,是希望皇后能说出真正的心思,也免得将来东窗事发,她被怀疑是别有所图。
  “你觉得呢?”宛心反问一句。
  “这……”丁贵仪与她四目相对,犹豫了一下:“臣妾觉得,还是要从马车里死去的那一位溪夫人下手。也不知道大理寺查的怎么样了。”
  “是啊。”宛心饶是一笑,侧首对雪桃道:“本宫记得,江南才进贡了一些轻薄的料子来,夏日里做衣裳最是舒适凉爽。本宫记得一匹芙蓉粉色,俏丽可爱,最适合给佳音穿,你等下让人找出来,给丁贵仪送去。”
  “是。”雪桃明白皇后的意思,便道:“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娘娘对佳音格外偏爱,是臣妾母女的福气。”丁贵仪连忙起身行礼。“臣妾替佳音谢皇后娘娘恩典。”
  “本宫自己是没福气的,没能给皇上生下个贴心的小公主。佳音的年纪和子墨又是最近的,素日里一起玩也是其乐融融。本宫就疼佳音,就像是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但凡有什么好的,总是得给她留着才能踏实。”宛心的笑容里透着继续春光明媚,叫人心里暖暖的。“也是正因为如此,本宫才希望丁贵仪你能早日封妃。你是知道的,自古以来,公主的前程,都是和父皇的恩宠母亲的地位分不开的。如今,邻国与鲜钦势同水火,却保不齐将来也会和别国生出战事。佳音长到出阁的岁数,是能留在皇城里,兴建公主府招驸马过和和美美的日子,还是远赴不毛之地,成为一枚和亲的棋子,就要看皇上的疼爱,以及你这位生母的地位了。”
  一听这话,丁贵仪吓得脸色大变:“臣妾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指点。”
  “你母家原本就没有什么势力,你入宫以来,虽然也算是得宠,但终究不是皇上最在意的妃子。想要谋得一个好前程,让自己的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就得明白什么叫凭借大树来乘荫的道理。要本宫为你们母女好好打算,那你总得拿出些本事,令别宫觉得你值得本宫帮衬才是。”
  丁贵仪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皇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原来皇后一直都知道,她只是表面上的驯顺,实则从未想过要为皇后去蹚浑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必然会做到让皇后娘娘满意。”
  “不是让本宫满意。而是让你和佳音都能过上好日子。”宛心温眸道:“本宫知道,溪夫人和尤昭仪都没有你这份聪慧,也只有你才能帮得上本宫。”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提点。”从内侍走出来,正好看见雪桃将料子交给近婢忞儿,丁贵仪赶紧走过去:“这么好的料子,多谢皇后娘娘美意,佳音一定会喜欢的。”
  雪桃温眸一笑:“贵仪说的是,小公主穿这样的料子一定很好看。只是……原本进贡的有六匹,两匹给了皇后娘娘,两匹给了左惠妃,两匹给了腾贵妃。说到底,皇上也只是独独忘记了佳音公主……”
  这话让丁贵仪心里特别不舒服,她笑的很不自然:“母亲的地位不高,自然女儿也不会有什么殊荣。”
  “那是从前。如今贵仪肯为皇后娘娘尽心,即便是皇上不能全然顾及,皇后娘娘也肯与贵仪您分甘同味。”雪桃朝她行礼:“奴婢恭送贵仪。”
  “多谢。”丁贵仪转过身的时候,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特别的沉。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还真就有麻烦找到漓乐宫。
  腾芽刚看着乳母给佳澈喂饱了母乳,娇小的孩子吃饱就沉沉的睡着了。
  “给腾妃娘娘请安。”颂昌这时候恭敬的进来,未免吵到小公主,他的声音很轻:“皇上请您去一趟九銮宫。奴才已经准别好了肩舆,就在漓乐宫前庭院子里候着。”
  “那就去吧。”腾芽少不得吩咐乳母:“好好看着佳澈,这孩子容易吐奶,你们精心些。”
  “是,贵妃娘娘。”乳母们也是柔声细语的回答。
  颂昌一路陪着腾妃返回九銮宫,也算是殷勤尽心。
  一路上腾芽一个字都没有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走进正殿,就听见女子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不时的飘进耳朵里,听的人心口窒闷。
  “给皇上请安。”腾芽微微欠身,行礼之时余光瞟见了一旁朝她行礼的赵翎兒,那双明亮的眼睛都肿成了胡桃。
  “免礼。”凌烨辰的语气还是一如往昔的温和:“你身子弱些,先坐吧。”
  “谢皇上。”腾芽走到一旁的位置,轻柔落座,才问道:“这么早皇上没有上朝,反而是把臣妾传来九銮宫,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大理寺一早送来了一件证物,说是从已故的溪夫人身上找到的。朕想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象。”凌烨辰面露难色。
  于是颂昌赶紧将托盘端来了腾贵妃面前:“请娘娘过目。”
  托盘上放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银针上蒙着些许的污迹,虽然没有变黑,但显然是用过的样子。腾芽不解的问:“这银针和溪夫人过世有关?”
  “是从娘亲头颅上发现的。银针应当是深深刺进去,才会让娘亲……送命。”提到这个,赵翎兒泪落如雨。原本好听的声音这时候也变得沙哑,像粗糙的砂纸一样,磨着人的耳朵。
  腾芽不由得想起了左清清的话,少不得暗自庆幸。多亏了她没有直接走过去接触到那位夫人,否则还指不定怎么说。想到这里,她蹙眉问道:“这银针看着要比素日里缝制衣裳的针略粗一些,就这样扎进脑中,恐怕手上得有些力气。本宫记得发现夫人的时候,夫人脸上的表情是从容温和,透着要与女儿见面的喜悦,根本就没有遭受痛苦,可见针戳进去的时候,速度应该十分快。夫人还没感觉到痛,就已经……”
  “不错。”赵翎兒红着眼睛点头:“皇上与臣妾也是这样推测的。”
  皇上和她也是这么推测的。他们也是这样推测的。腾芽听了这话,只是唇角微勾:“既然如此,皇上传召臣妾来……不知有何用意?”
  本来嘛,你们俩都推测好了,还用得着我在这里多事?
  腾芽这么想,脸上的表情就不免严肃了一些。“还请皇上明示。”
  “这银针说来也是凑巧,是内务局特意订制的。用来缝制马鞍和一些常用的牛皮,才会制的这样粗。”凌烨辰看着腾芽时,眼神里带着一种信任,纵然如此,他还是继续说道:“朕已经让内务局核查过,最近这一批银针做好,就直接送被你宫里的戍卫领走。所以朕让你来,是想问问,可否知道这一批针究竟是谁拿去用了,有没有人遗失。”
  “这么巧?”腾芽不由得诧异:“臣妾宫里的戍卫领取了这样特制的银针,跟着溪夫人出事,凶器偏偏就是这样的针?”
  “臣妾不敢怀疑娘娘,也不愿意怀疑娘娘,实际上,臣妾有今日,都是娘娘的恩典。”赵翎兒满脸是泪,那娇弱的样子,叫人看了心就会变软。“可是大理寺的确是这么查出的线索,臣妾也只能恳求腾妃娘娘帮衬,设法找到杀害娘亲的凶手。”
  “赵昭华的意思是……要搜查漓乐宫?”腾芽疑惑的看着她,表情有些淡漠。
  “臣妾不敢。”赵翎兒垂下头去,嘤嘤的哭起来。
  “皇上的意思呢?”腾芽看她哭了,便转而望向皇上。
  “朕只是希望找到那批银针的下落。如果你的戍卫所领取的银针皆在,那这件事情可能就只是个误会。毕竟这一回,内务局只赶制了十支这样的银针,也不算难找。”凌烨辰温和的看着腾芽:“你觉得如何?”
  “皇上的意思是搜宫?”腾芽又问了一遍。
  “芽儿,朕以为……”
  “搜宫,就搜宫吧。臣妾正好不在宫里,只要不会吵到佳澈,就没有什么不妥了。”腾芽打断了凌烨辰的话,平和的看着他的眼睛:“臣妾也不希望和赵昭华生出这样的误会来。彻查清楚,也正好能还臣妾一个清白。”
  颂昌看了皇帝的眼色,立马退了下去。
  赵翎兒这才走到腾妃面前告罪:“臣妾自始至终对娘娘没有半点不敬之心。只是此事关乎娘亲,臣妾不得不为她找到真相。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当日你救了我,作为回报,我愿意替你照顾你在宫外的母亲。如今,你母亲可以入宫,重新回到你身边,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也替你高兴,只是好事变白事,这里面牵扯到的不光是本宫的清白,也是你灭顶之灾带来的血海深仇,你自然该查清楚。”
  说到这里,腾芽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不过臣妾这里刚准备了一份糕点,想请皇上和赵昭华尝尝看。”
  凌烨辰有些奇怪,她为何在这样的时候送上糕点,但还是点了头。
  “冰玉。”腾芽唤了一声。“这糕点是圩城特有的一种糕点。原本上回皇上带臣妾去圩城就该品尝的,却不料出了那么多事情,以至没有口福。如今总算是弥补了。赵昭华伤心欲绝一定没好好用膳,也多少尝尝吧,身子要紧。”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赵翎兒,而赵翎兒却只是垂下眼眸,不敢与她四目相对。
  “多谢腾贵妃娘娘好意。”
  第281章 女人出戏
  gt;gt;  糕点端上来了,凌烨辰看着喜欢,便温和对赵翎兒道:“难得贵妃一番心意,翎兒,你就尝尝看吧。”
  “是呢。”冰玉将一叠糕点送到赵翎兒面前,恭敬道:“这糕点是贵妃吩咐人快马加鞭,请来了圩城做糕点几十年的糕婆婆特意做的。味道可口,还请昭华品尝。”
  赵翎兒示意泊天将糕点接过来,却有些为难的说:“臣妾实在没有胃口,恐怕要辜负腾贵妃娘娘一番美意了。”
  腾芽饶是一笑,起身走到赵翎兒面前:“就算你没有胃口,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本宫听闻这几日,你不思饮食,还晕过去两回,当真是可怜。加之你原本就有伤在身,忧思过度,重伤困扰,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必然吃不了。”
  说话的同时,腾芽拿配好的素银扁签沾水,在糕点上轻轻的划了几下,软糯的糕点,被她分割成几小块。那一支银签子,戳起了一块糕点,亲手递给赵翎兒。“这种糕点制作,十分的繁复,你看着就这么一小碟子,实则却要耗费几个晚上的功夫,糕婆婆才能做的这般软糯美味。”
  已经递到她的唇边了,赵翎兒着实没有办法再拒绝。何况只是这么小的一块糕点,再回绝也是不好。她硬着头皮,从腾芽手上接过来:“多谢贵妃一番好意。”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腾芽的目光里只有关怀,那么的清澈那么的暖。
  赵翎兒唯有硬着头皮,将糕点送进口中,慢慢的吃下去。
  “味道如何?”腾芽看着她的眼睛,关心的问。
  “味道甚好。”赵翎兒的心都在哆嗦,查到了圩城,查到了这种糕点,莫非之前的事情,腾妃已经心中有数?
  还来不及多想,赵翎兒忽然觉得咽喉一紧,就像是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样。“啊……”
  腾芽的脸瞬间就变色了:“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泊天担心的脸色大变:“主子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一定是糕点里有毒!”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里透着一股杀意,像是要把腾芽撕碎一样。
  “来人,传御医。”凌烨辰赶紧从龙椅上走下来,看着赵翎兒痛苦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实吓了一跳:“朕也用了糕点,并没有半点不妥,绝非是有毒。何况腾贵妃用的都是银制器皿,若有毒,应该会导致银器乌黑。”
  “皇上。”腾芽转身你从方才那一碟糕点,戳了另一块,送进口中。
  “芽儿……”凌烨辰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你怎么可以这样冒失,万一真的被人动了手脚,岂非要坏事。”
  “臣妾让人看着高婆婆做的糕点,在送来九銮宫之前,也亲口品尝了。这些糕点虽然分碟送来,但都是同一个蒸笼里蒸出来的,若有毒,臣妾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这婢子护主心切,也不是头一回这样莽撞无理了,但无论怎么样都好,臣妾不愿意背负妒忌谋害皇上宠妃的罪名,自然是要当着皇上的面,证明自己的无辜。”
  “泊天,事情还没查明,你就污蔑贵妃,可知有罪?”凌烨辰的语气不免生硬几分。
  “奴婢知罪。”泊天咬牙切齿的说:“可是皇上也看见了,主子的确是吃了糕点就开始抽搐,奴婢怎么能不怀疑腾贵妃。”
  “不妨事,等下御医来了,自然就见分晓。”腾芽若有所思的说:“皇上,不如也请宫里尝膳的公公前来品尝,也省的叫人以为是臣妾提前服用下了解药,才会没事。从前臣妾孤身一人在这宫里,被人污蔑也罢了。可如今臣妾已经是佳澈公主的母亲,哪怕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积德,也不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更不能为自己和孩儿留下污名。”
  “芽儿,朕是信任你的。”凌烨辰看着赵翎兒痛苦的表情,心情有些郁闷:“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个公道。”
  不多时,御医就赶了过来。匆匆行礼问安,便赶紧为赵翎兒施针。施针的同时,也有细细观察她的情况,很快就找到了原因。“回皇上、贵妃娘娘,赵昭华并非是中毒,而像是吃过一些会引起敏症的食物。”
  “引起敏症的食物?”腾芽不由一愣:“从未听人说起,赵昭华有什么忌口不能食用的食物啊。皇上可有听闻?”
  凌烨辰也是摇头:“朕偶尔陪翎兒用膳,也没有听说她有什么忌口的食物。朕记得先帝在时,后宫有妃嫔对花生敏感,太医院都会叮嘱御膳房送去她宫里的食物,不可以用花生。”
  说到这里,凌烨辰便问泊天:“你伺候昭华多时,可知道她对什么食物过敏?”
  “奴婢……奴婢不知。”泊天显出了为难的样子,实际上她是真的没听赵翎兒提过,会对什么食物有这样的反应。
  “哼。”冰玉冷哼了一声:“你伺候赵昭华,连她对什么食物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尚且不知,就张口闭口的污蔑贵妃娘娘。何况你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不知礼数了,只怪贵妃娘娘仁慈,才屡次不与你计较,这回,看你还能怎么避过罪责。”
  这话更像是说给皇上听的。冰玉气鼓鼓的瞪着泊天,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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