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节
“爷爷。”
冲进草庐里,安阳涪顼禁不住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
“顼儿?”面色慈和的原平公抬头看他,“什么事如此高兴?”
“爷爷,”安阳涪顼眼里闪着精光,“我想去闯荡江湖。”
“闯荡江湖?”原平公再看了他一眼,“一个人?”
“呃,不是,有个同伴。”
“哦”了一声,原平公出乎意料地没有阻拦,只是点点头:“好吧,只要留下封亲笔书信,你只管去。”
“好。”安阳涪顼痛快地答应着,走到桌案边提起笔来,写下一封手书,然后折身回到屋中,取了几件惯用之物,打成包袱,负在肩上便走了出去。
“青雪,青——”
走到适才站立的地方,安阳涪顼整个儿呆住了——林间空空如也,只有几片叶子,随着清风徐徐飘落于地,而那个身姿玲珑,清丽动人,却又冷若冰霜的女子,已经,没有了踪影。
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湿,安阳涪顼只觉心中一口气涌上来,把他的胸膛堵得严严实实。
又一个他稍有好感的女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
夜璃歌不喜欢他。
关青雪也不喜欢他。
为什么?
他就那样招人讨厌么?
他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有错么?
……
“启禀皇后娘娘,摄政王求见。”
“宣——”
夜天诤迈过门槛,一步步走到丹陛下。
“这个时候来见本宫,想必,是为了你宝贝女儿的事吧?”
“是。”夜天诤顿了顿,方道,“不知道娘娘,为何迟迟不颁诏书?”
“你很着急?还是,傅沧泓很着急?”
“娘娘,此时,我们不宜与北宏结怨。”
董皇后的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仰:“夜天诤,你这算是为公,还是为私?”
“公私兼顾吧。”
“你倒是公私兼顾了,可有没有想过,顼儿的名声?”
夜天诤挑了挑眉,慢慢抬起头,看定董皇后:“难不成,皇后娘娘想反悔?”
“本宫不想反悔,本宫,只是想看到傅沧泓的诚意!”
“诚意?”
“是,为了璃国,本宫不得不留一手——你传讯给傅沧泓,要他订一份约盟,北宏世世代代,不许与我璃国为敌!”
“这——”夜天诤顿觉为难——一则董皇后说出这样的话,着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二则,这样苛刻的要求,只怕傅沧泓未必同意。
“怎么?”董皇后站起身来,“没有把握说服他?那个男人不是很爱夜璃歌吗?不是肯为她去死吗?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承诺?”
“皇后娘娘,微臣不是那个意思,这天下的局势,旦夕瞬变,纵然有盟约,若傅沧泓要反悔,还是无济于事。”
“本宫不管这些个,没有盟约,本宫绝不下诏解除婚约,而你的女儿夜璃歌,也休想干净着身子嫁人!”
“这——”夜天诤顿时语塞,无言以对。
从宫里出来,夜天诤一路上辗转沉思——看来,董皇后分明是有意刁难,纵然傅沧泓答应签定盟约,只怕她还是会咬紧了不放,她这么做的理由,到底何在呢?
难道她就不怕激怒傅沧泓,再次发兵南下吗?
无论如何,他得设法助女儿一臂之力。
……
夜璃歌翻了个身,朝着床壁。
这些日子以来,傅沧泓多半时间都陪着她,表面上平平静静,可她却深知,他们想要成亲,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可她并不想多问。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她心里,他们两人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至于婚礼这种世俗的玩意儿,要不要无所谓。
她很想劝他不必太过计较,过些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慢慢察觉到,情路坎坷的傅沧泓,现在是越来越小心了——他不想失去她,一点都不想,尤其是,她现在腹中还有了他的孩子。
璃歌,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等着所有的一切;
我一定,会处理好所有的一切。
不管有多难。
第二百零四章:情
“大婚典礼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启禀皇上,诸事皆备,只是这良辰吉日——?”礼部尚书熊康截住话头,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傅沧泓的面色。
“两月之内,安排在两月之内。”
“但璃国那边——”
“璃国那边的事你不用管,朕自有办法解决。”傅沧泓有些焦躁地道。
对,焦躁,最近他是越来越焦躁了……虽然夜璃歌已经在他身边,可他还是焦躁,并且不知道这种焦躁因何而起。
“是,皇上。”熊康应声退下。
待他离去,傅沧泓方仰面躺进椅中,右手捏成拳头,不住地敲击着自己的前额——董皇后,董皇后,你到底在耍什么阴谋?
阴谋?
如果说阴谋,那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吗?倘若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
想要打击一个人,或者击垮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寻找他(她)的弱点,而董皇后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安阳涪顼!
只要控制住安阳涪顼,董皇后必定会就范!
想清楚这一点,傅沧泓整个人都轻松了,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一侧,摁下机关,墙上顿时露出道暗门,傅沧泓闪身而进,暗门随之合拢。
轻轻一拍手掌,一道暗影随之闪出:“皇上。”
“你亲自去一趟璃国,按照朕的意思,务必将此事办妥。”
“是,皇上。”
……
安阳涪顼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辗转反侧,反侧辗转地将事情想了很多遍,就是没弄明白,关青雪为什么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皇兄。”
安阳涪瑜悄无声息地走来。
“嗯。”安阳涪顼懒懒地应了一声,目光仍然看着地面。
“皇兄你有心事?”
安阳涪顼没有说话。
“还是因为夜……璃歌吗?”
纵然打算要忘记,纵然打算要放下,可一提到这个名字,安阳涪顼心中仍然禁不住一阵抽痛。
“不是。”
“皇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让它随风而淡吧。”
“我知道。”安阳涪顼抬头,涩然一笑——说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要真正做到,却绝非那么容易。
“今日收到宫中传书,不知道皇兄打算,何时回宫?”
“回宫?”安阳涪顼微微一怔——要回宫吗?
朝远处的山峦看了一眼,安阳涪顼眸色转深:“我想,在这儿再呆些日子。”
“好吧,就依皇兄。”安阳涪瑜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皇兄早些回草庐吧,这山里,不太太平。”
“嗯。”安阳涪顼点点头,目送他离去,自己在林中直呆到天色擦黑,方慢慢踱回草庐。
这日晚间,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的都是夜璃歌,还有关青雪——他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某种诅咒,纵然拼了命想要忘记,还是无从忘记。
原来这就是情的滋味,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实在熬不过,他披衣下床,拿了烛台,独自一人走出屋子。
山林寂寂,四周黑黝黝地一片,只偶尔听见两声虫鸣。
踩着石板小道,安阳涪顼不知不觉间又进了树林,湿冷的风吹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只手鬼魅般地伸来,突兀地捂住他的唇。
烛台落在地面上,闪了几下,瞬尔熄灭。
……
看着立于面前的黑衣男子,安阳涪顼眸中竟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显得很淡然。
“太子殿下不必害怕,等事情办妥,我自会放殿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