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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我大约是快乐的

  翌日,谢奕为动身向南,一辆马车,两个暗卫,简单之极。
  一月后,他风尘仆仆赶到扬州府,去坟上给自己的老母亲上了柱香,烧了点纸,当夜歇在了瘦西湖旁。
  二十四轿明月夜,那人来过两趟扬州,必是瞧腻了,第二日一早,他便退了房间早早启程。
  再往南,他就走得慢了些,一路走走停停,慢慢悠悠两个月,才到草青莲红的杭州府。
  此刻,已是第二年的初春。
  一到杭州府,便先住进了西湖边的天下第一楼--楼外楼,将里头的美食尝了个遍,美景看了个遍,醉生梦死了一遭。
  大半个月后,西湖看腻了,他便在灵隐寺旁租赁了一间房间,每日白天到灵隐寺里和和尚们一道打坐辩经,晚上便在自家的院子里支个酒壶喝酒。
  月圆那天,他喝多了,脑子里满是那个人的影子,伤心不己便借着酒劲号啕大哭起来。
  哭完,他命人在院里摆了祭台,自己则往书房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祭文。
  这祭文他是一边落泪一边写,最后一笔落下,摊开一看,上头的字被他泪水打糊的竟有大半。
  点燃,烧烬。
  谢奕为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心里低喃着:长衫,你若地下有灵,便入我的梦来。
  一夜无梦。
  谢奕为醒来在床上呆坐了半天,心里说不出的失落透顶。
  这时,侍卫端了脸盆进来,“三爷,小姐捎来口讯,问你下一程去哪里?”
  去哪里?
  谢奕为脑壳空空,半天没有声响。
  那侍卫倒也耐心,呆在一旁等着,并不催他。
  许久,谢奕为哑声开口道:“问问小姐,我想在灵隐寺里出家,她同意不同意?”
  “……”侍卫惊得目瞪口呆。
  谢奕为并非玩笑话,天大地大,他连个家都没有,能去哪里呢?
  那天他跪在佛堂内殿,主持就坐在他对面,问:“谢施主天天入我灵隐寺,不知道参透了多少?”
  他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急,总有参透的时候。”主持叹了口气,“红尘皆苦,唯有佛法无边。”
  他问:“佛法无边,可以渡人吗?”
  “不仅渡人,还能渡己!”
  一辈子那么长,他总要找点事情做做,才有活下去的勇气,既然佛法既能渡人,又能渡己,他便入了那佛门又如何?
  玉渊的信很快就回来,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三叔,如果做和尚能让你快乐的话,你便做吧!
  她总是这样,从不阻拦,只求他快乐!
  谢奕为看着手上的红绳,心想:我大约是快乐的!
  ……
  前任探花出家,灵隐寺不敢怠慢,主持亲自用六爻算了个黄道吉日,为他剃度,时间定在三日后。
  而此刻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驶来,车里传出一个着急的声音:“老和尚,你踩蚂蚁呢,特么倒是快些啊!”
  老和尚气定神闲的驾着马车,笑嘻嘻道:“我要快了,你精贵的身子骨能不能吃得消?”
  “吃得消,吃得消!”
  “和尚,别听他的,他一头冷汗。”温湘的声音清脆依旧。
  苏长衫反驳:“那是热的!”
  “那手怎么冰冷的,颈脖也是!”
  “喂喂喂,你手往哪里摸呢,大姑娘家怎么半点都不害臊,还能不能嫁出去啊?”
  “苏长衫,你给我去死!”
  “你也别催,他要真剃度了,我真就死给你们看!”
  马车里,苏长衫裹着被子卧躺着,脑子伸得老长,手掀起车窗一角,眼睛拼命往外头看。
  这是到哪了啊?
  怎么还没到杭州府啊!
  他可真要被活活急死了!
  老和尚说话算话,十五日后带着二人启程,可惜没化来马车,就一辆老牛车吱吱呀呀的驮着四人往南边走。
  哪知没走几里路,就遇到了连天的风雪,苏长衫没法子了,写了封书信让不圆送到镇西军中去。
  三日后,程潜领着兵马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看到苏长衫的瞬间,扑上来就哇哇大哭。
  两人秉烛夜谈了整整一宿,这时苏长衫才知道,李锦夜扔下江山社稷和高玉渊私奔了,他们私奔的第一站是北狄蒲类。
  温郎中夫妇以为女儿不在了,玉渊又答应给他们养老送终,于是治完瘟疫,跟着索伦走了。
  三爷在凉州城住了些日子,把他“生前”战斗过的地方来来回回看了遍,出发去杭州府了。
  天亮后,苏长衫急着要走,程潜哪能让他走啊,这一面见了,下一面不知道在何时,硬生生的又留了他两天,唾沫星子都说干了,才从怀里抖抖索索掏出了五百两银子。
  这是堂堂镇西大将军全部的身家。
  苏长衫毫不犹豫的拿过来塞怀里,买了一辆马车,这才顺顺利利的上了路,临走前他交待程潜,赶紧派人给李锦夜递个消息。
  程潜嘴里答应着,一回到军中就有紧急军务来报,一时间竟然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
  他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派人去送信,哪知天不遂人愿,西边连下三天的大雪,大雪封路,路难行,又耽误了好些日子。
  再加上这信是私信,没走八百里加急,到李锦夜手里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春天。
  而此刻,玉渊刚刚把谢三爷的信送出去,与后脚程潜递来的消息,只差了一天的时间。
  而苏长衫这里,只当程潜早就与李锦夜联系上了,李锦夜也早与谢三爷联系上了。
  他心里还美滋滋的想呢,不知道谢三爷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会不会激动的疯过去?
  万事笃定,他也不急着赶路了,实在是因为身子太差快不了,也是怕那人瞧见了伤心,所以一路走,一路养。
  哪知一个时辰前,他们在客栈用饭时,突然有人说起前任探花爷要出家的事情,苏长衫一个激灵忙问道:“这探花爷姓什么?”
  “姓谢啊,扬州人士,还跟着从前的安亲王去凉州城打过仗呢!”
  轰隆隆!
  像是九道天雷当空炸响,苏长衫被劈了个外焦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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