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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 第3节

  钟宛哭笑不得:“他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这算哪门子软禁。”
  林思继续:这事之后,郁小王爷又自请去北疆。
  钟宛:“……”
  钟宛叹为观止:“厉害了,这是要替他爹造反吗?”
  先帝开国时封过六位异姓王,只有郁王府留下来了,郁家不但活下了来,还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但身为异姓王,很多事本就敏感,郁王爷深谙君臣之道,在军事上一向避嫌,不想居然被郁赦破了戒。
  林思:郁王爷当天带着王印入宫,在大殿外跪了一个时辰,谁都劝不住,最后还是皇上亲自赶来扶起来的。
  钟宛喃喃:“先得罪公主,再触郁王爷的逆鳞,他是嫌命长么……”
  林思继续:是嫌命长。
  钟宛无奈一笑。
  林思接着道:过了一年,安国公主无意间发现郁小王爷服食寒食散……
  “什么?!”钟宛脸上的笑意散去,“他吃什么?”
  林思在“寒食散”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他……”钟宛磨牙,“他怎么不直接去吃砒{霜?后来怎么样了?”
  林思写道:公主大怒,将郁小王爷足足关了半年,郁王爷请了皇命,将京中所有药房和京郊所有的道观都清理了一遍,杖杀了不少偷偷贩卖此药的奸人,直到半年后郁小王爷身体康复,郁王爷才收了手。
  林思想了下,继续写道:又过了一年,郁小王爷……
  ……
  一时竟先写不完。
  钟宛静静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方才他还奇怪,郁赦怎么会做出求娶九岁的惠阳公主的事,现在看这对他来说还真不算出格了。
  “他……”钟宛喃喃,“他这些年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不顺心的,要这么作死?”
  郁赦是安国长公主的独子,是先帝走的那年有的,当年安国长公主孕中经国丧,哀思过度,孩子险些没保住,之后公主又去为先帝守陵,孕期将至时,都没来得及回京,在皇陵别庄就生了,之后大约是伤了身子,再没有过孩子。
  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爱若珍宝,太后和今上也对这个孩子非常看重,郁赦的名和字都是今上起的,郁赦周岁时就被封为王世子,两岁就被接进了宫,饮食起居,一如皇子。
  一如皇子,又不一样,皇子们还得明着暗着憋着劲儿争储,郁赦身为唯一的嫡子,一出生就是王世子,天生富贵双全的命,什么都不用愁。
  他能有什么不痛快的,要这么糟践自己?
  在钟宛记忆里,郁子宥秉性极佳。
  比起旁人,郁赦只是稍稍孤僻些,不爱跟别人打交道,眉心总似有股散不去的忧虑,和手腕老辣的郁王爷不同,郁赦为人行事光明磊落,深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不然……钟宛也不会有命活到现在。
  林思见钟宛一直出神,拿起笔来写道:郁小王爷这几年好似换了一个人,行事乖张,性情阴鸷,去岁进了大理寺,种种手段令人胆寒,我有一次办事不利,落在他手上,险些被他直接杀了。
  钟宛心中一凛。
  林思怕钟宛担心,匆忙补道:无事,我提前知会了四皇子,四皇子将我的事转给了刑部,小事化了,稍查了查就将我放了。
  四皇子宣景,林思这些年一直躲在他府上。
  林思在纸上重重写道:郁小王爷,并不念旧情。
  钟宛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钟宛倚在车窗边,静默半晌,还是不明白,低声道:“那五年前,他为什么……”
  林思疑惑的看着钟宛,没听懂。
  钟宛慢慢道,“四年前黔安府知州沈复临进京述职时,打着我的旗号去郁王府打秋风,他……当真帮忙料理了。”
  林思想起这事来了,写道:是很奇怪,或是当时郁小王爷还没这么疯?
  纸终于用完了,林思打手语:说起来,就是这件事坐实了主子你和郁小王爷的传言。
  钟宛满腹心事,抬眸:“啊?”
  林思比划:就是因为这件事,京中人信了关于你俩的传闻,大家都觉得郁小王爷是真的钟情于你,才唯独对你百般迁就。
  钟宛静了片刻,道,“你再说一遍?”
  林思这个哑巴,说是说不出口的,只得再比划了一遍:就是因为这件事,京中人信了关于你俩的传闻,大家都觉得郁小王爷是真的钟情于你,才唯独对你百般迁就。
  林思以为钟宛是看不懂哪个手语,扯过一张纸,刚要找空白处写下来,被钟宛笑着拦下了。
  “你的手语都是我教的,我能不懂?”钟宛眼角微微弯了,忍笑,“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林思哭笑不得,细想了一下,心底又难受起来。
  钟宛倒是神色如常。
  林思想了下,又比划道:京中刚传来流言时,着实热闹了一段日子,那段时间大家都在议论这个,听说郁小王爷乍听了此传闻后,被气的生生病了一场。
  钟宛咳了下,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林思又比划:听四皇子说,皇上有日兴起,还特意问过郁小王爷,是否确有此事。
  钟宛呛了一下。
  林思替钟宛拍了拍后背,继续道:那天,郁小王爷是铁青着脸从宫里出来的,回到府里不吃饭也不说话,长公主以为他又顶撞了皇上了,大晚上的特意把他叫到公主府里去问话,估摸也是问的这个,从公主府里出来时,郁小王爷那脸都黑了……很黑很黑,黑的吓人,得亏他样貌英俊,不然太渗人了。
  钟宛忍笑忍的肚子疼。
  林思道:自然,也就皇上和公主能当面问小王爷,别人见他如此,根本不敢在在他面前提你半个字,但后来……
  林思咽了一下口水,比划:流言蜚语实在太多了,不知是活活听太多了麻木了还是发现流言已然深入人心,郁小王爷心如死灰不再解释……几乎是被按头认了这桩事。
  林思想了想,道:大约是听太多,自己都信了吧,京中没人敢明面上提这事儿,但江南那边民风开放,那这事儿编曲做戏的都有,郁小王爷有年微服外出游历,在苏州画舫上听了一晚上你俩的戏,走时还打赏了呢。
  钟宛一脸惨不忍睹,这下是真的不敢见郁赦了。
  第4章 钟、归、远
  “万寿节之后,你跟我一起回黔安。”
  马上就要进城了,钟宛吩咐林思:“有什么未了之事,你提早处置。”
  林思一怔,比划:我不能走,我得留在京中帮你。
  “不用了。”钟宛摇头,“见过宣瑞宣瑜后,皇上应该就能彻底放心了,你留在这也没什么大用,不如跟我们回去,以后天高海阔,你跟着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不等林思反驳,钟宛又道:“你也说了,郁赦并不念旧情,他上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了,下次呢?且四皇子和五皇子怕还有的斗,五皇子有郁王府的支持,四皇子不一定能扛得住,你在他府上不安全,我不能把你留在这。”
  林思想了下,没再坚持,犹豫着点点头。
  钟宛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林思给钟宛磕了个头,同来时一样,又悄悄的去了,钟宛掀开车帘,看了看不远处的城门,整了整衣冠。
  钟宛担心被盘问,没下车,外面严平山去和礼部的小官还有守城的官吏交接文书,他们半月前就接到了黔安王府要来京中的消息,没怎么为难,远远的朝宣瑞的车驾行了礼,略问了问随行的仆役人数就引着众人进了城。
  曾经的宁王府早被今上收回,修缮后,如今已是五皇子宣昕的府邸了,路过宁王府时,钟宛掀开了车帘。
  今上刚继位时,至少面上对自己这个幼弟十分宽厚,封王赐府,亲选高门贵女赐婚,颇有一副长兄如父的架势。
  当时宁王的外家钟府已经犯了事,钟家多女少男,出了两位皇妃,但本家男丁并不多,数得上号的基本全被牵连了,就一旁支小户里还有个男童,因为年纪太小才勉强没受牵累,后来辗转被宁王接进了府,认做义子,堵住了御史台的口。
  有宁王如此庇护,钟宛才得以无忧无虑的长大。
  深受宁王如此大恩,后来事变之时却险些没保住宣瑞,钟宛没脸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后,放下了车帘。
  众人被带到了另一处府邸,地方不大,但还算精致。
  严平山不惯于跟这些小官吏打交道,钟宛自己拿了几个荷包揣在袖中,跳下车,走过去熟络的招呼了起来,将礼部的几个小官哄的满脸笑意。
  “还请王爷在此好好歇息,最好是稍稍梳洗一下。”一个小官笑着提点道,“申时前后,宫里大约就会来人请了。”
  钟宛把荷递上去,“多谢。”
  将礼部的人好生送出去后钟宛来不及歇,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去内院招呼众人先收拾小姐的房间,钟宛站在院里隔着门帘问道:“小姐的闺房布置的还行吗?”
  宣从心被他从小看到大,并不避嫌,自己拿着一条狐裘披风走出来,“做了一路,终于缝好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钟宛忙接过来,笑道:“原来这些天是给我做的?我以为是给你大哥……”
  “你更怕冷。”比起天真顽劣的同胞弟弟,宣从心要早慧许多,她性子清冷,关心人时语气也是淡淡的,“京中果然很冷,早点去屋里呆着吧,回来别又犯了病。”
  “知道知道。”钟宛笑着将披风裹上,答应着,“这就去了。”
  宣从心左右看了看,默默记下尺寸,道,“来不及改了,你先穿着,等晚上让人送来,我把领口收一收。”
  钟宛哭笑不得:“折死我算了。”
  宣从心没多话,说完话就转身进屋了。
  钟宛哪有空休息,又转身去了宣瑞院里。
  宣瑞脸色很不好。
  一半是回到京中想起了陈年旧事,一半是被钟宛吓的。
  钟宛也没想到宣瑞老大不小了这么不禁吓,有点愧意,倚在门口笑道:“王爷要是这么去面圣,圣上得以为咱们黔安穷的连王爷都吃不上饱饭呢。”
  宣瑞知道钟宛在逗他,但还是笑不出来,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满眼焦虑,“我从进城就心慌,脑子里全是七年前我一个人被困在王府的情景,父王走了,你也被人带走了,我……”
  钟宛叹了口气。
  钟宛低声道:“是我不好,我当时也是一心想去找你,但郁王府那边消息里外不通,我……算了,都过去了。”
  宣瑞担忧道:说:“他要是问我,问我……”
  “他不会问让你为难的话,陈年旧事,他比你更不想提起。”钟宛正色道,“他就图个安心,你让他安心就是了,要真是想了结你,那就是往黔安送一壶毒酒的事,何必特意把你叫到这里来?还嫌史书不够编排的吗?”
  宣瑞闻言脸色稍稍好看了些,钟宛轻声道:“都过去了,回来……我送你们去。”
  “真的?”宣瑞眼睛一亮,“你陪我入宫?”
  “当然是假的。”钟宛笑了,“我倒是想,进得去吗?我在宫外守着。”
  宣瑞无奈一笑,但总算安心了些。
  申时,宫里果然来人了,只传了宣瑞宣瑜两个人。
  钟宛充作仆役跟着去了,但连宫门口都没到就被拦了下来,宣瑞宣瑜下了马车,跟着宫里的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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