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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当初他任命方犹等人做为江南主考时,众人言辞凿凿,立誓要秉公办事,为国选拔人才,言犹在耳,转眼间他们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一个名额就是多少钱,明码标价,以为天高皇帝远,谁都不知道。
  多尔衮临危受命,带着刑部众人去了江南,将方犹、钱开宗等人以及犯案考生统统拉到了京城,又宣布圣谕,并在江宁贡院亲自主持重考。
  多尔衮把考场布置得跟战场一样,兵丁林立,刀尖闪着冰冷的光,甚至还有部分人配备了火器,气氛肃杀不已。那些读书人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再加上事先他们确实闹腾得不像样子,又亲眼看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端坐在上,众多考生都吓得双腿打颤,甚至还有几个连笔都拿不起来。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颇为镇定的,拿起笔一挥而就,多尔衮都看在眼里,暗自点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写出东西来的,心理素质起码不错。
  所有的试卷都封存了,由考官评定等级后,送到皇帝那里,福临亲自点了举人,接着,又对作弊人犯进行了严厉的裁决。
  方犹、钱开宗两名主考腰斩,家产妻子籍没入官;叶楚槐等十七名考官秋后处死,同样妻子家产没收入官。涉事考生八人各责打四十大板,连同父母妻子兄弟共同流放宁古塔,家产籍没入官。这些就算了,两名主考官被押送回了江宁,在江宁游街示众后,北门外腰斩。
  这量刑有些重了。有人求情,福临直接给驳回,甚至还有人扯到宫里的小公主身上,认为如此量刑会削弱了小公主的福分,福临查明了谣言的来源,直接把他罢官,永不叙用。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也没有人敢求情。多尔衮监斩,方钱二人被扔了满身的烂菜叶子臭鸡蛋后,腰斩。
  据说,鲜血流了一地;据说,两人被断成两截后都没有死,又痛苦了小半个时辰;据说,钱开宗用手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悔”……
  这些,福临都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重要的是多尔衮回京之后,就病了。
  宋院首直接被皇帝打包送到了摄政王府,陪同的还有一大堆昂贵的药材。福临每日都要派人去问摄政王的病,弄得宋院首压力山大,内心各种颜色的字体开始咆哮:摄政王只是累的,累的!一个一直忙个不停的人闲习惯了,让他再忙起来,本来就很容易生病的好不好?只要好好的休息一阵就能恢复了好不好?连药都不用吃好不好?我家世代行医啊!我的医术是太医院最高的啊!居然被你弄来治这种病,我都觉得被轻视了好不好?
  话虽这样说,宋院首还是老老实实的,每天把脉,熬补品,弄了一堆食补的方子,然后逼着摄政王全部吃下去。到多尔衮病好后再出现在布木布泰面前时,布木布泰都笑起来了:“十四哥哥,你胖了好多!”
  都是被你儿子弄的!多尔衮摸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决定一会儿要去跑马。这段时间福临一有空就去摄政王府,有时候还带着女儿,因此他对多尔衮的发胖非常适应,很无所谓的道:“叔父之前就是太瘦了,胖点好。”像皇太极的肚子,低头根本看不见脚尖了。
  小珊瑚在旁边拍着小手,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多尔衮弯腰把她抱起来,顺便来个举高高。珊瑚开心得笑个不停,口水滴滴答答的滴到了多尔衮的光脑门上。
  布木布泰忙用帕子擦了,笑道:“皇帝小时候也是这样,每次见了你每次都要在你身上流口水。”
  小时候的事情福临就记得一个大概,似乎那个时候多尔衮是很喜欢跟他玩举高高和抛高高的,还有,就是把他顶在脖子上玩骑大马。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他还是个小小的团子,现在却已经成为了皇帝。福临看到握着珊瑚小手,笑得开心的多尔衮,心里一软。从一开始的防备,到后来的利用,再到现在的亲密,他和多尔衮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但他从心底里知道,他还是不能完全的相信自己的这个叔父,摄政王府里,有他安排的钉子,还不少。
  不过,或许他可以撤回几个了,人这一生,总是要有人是可以相信的,否则活着太累了。福临想,这个男人教会了他怎么去做一个皇帝,那么,现在是不是要试着从他身上学会什么叫做信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要加快脚步了,老一辈的都该退出江湖了,以后便是年轻人的天下。
  另外,礼拜天加班真的是惨无人道,还好再过两天就是元旦假期了。工作了以后,才知道大学是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第七十一章
  有了江南舞弊案残酷无比的前例,谁还敢在科举上做手脚。顺天的科举异常顺利,噶布喇和索额图都榜上有名。虽然名次不高,但也足够让他们高兴的了。毕竟满人重武轻书,凡是科举能有所名次的满人,总是能得到更多的照顾。
  事实证明,福临看在希福的面子上,还是给赫舍里氏一些优待的。噶布喇被点为侍卫,索额图则被放到翰林院,做一个小翰林。位置都不高,不过也足以让赫舍里一族欢欣鼓舞了,希福在外城买了座宅子,让两个侄孙住了进去,时隔多年,索尼一支终于能够再次踏入京城。
  五月的时候,远在外面航行的常舒终于有了书信过来。经过漫长的航程,他们还没有到达荷兰,却是到了菲律宾。那里的人都长得一副奇怪的样子,黑黑的,嘴唇很厚,说话也让人完全听不懂。不过高塞的语言天赋和亲和力此时发挥了作用,没有多久,居然能和当地的土人指手画脚的交流了。而这个地方被洋人控制了的,大清的船队很是受到一番打击。这要感激高塞,与当地土人的首领达成一致,趁夜偷袭了洋人的大营,不然的话大清定然会有所伤亡。不过,大清的货物是极受欢迎的,当地土人拿了许多宝石出来换,商人们都赚得不少。随信还附上了一支洋人所用的手枪,说是洋人的这个火器虽然火力不如大清的长枪,可随身携带着方便,先弄了一支过来送给皇帝,等有机会再弄,也让工部仿制出来。
  所以说,两个哥哥都学会山寨了吗?福临看着这把手枪,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如果高塞他们弄出了一条商路,对以后倒是很有好处。不过,训练海军开支颇大,户部几个已经在叫唤承担不起费用了。大多数人还是对八旗制度迷信不已,认为有了八旗兵丁在,哪里还需要另外找人服兵役什么的,对海军更是嗤之以鼻。
  这样可不行。福临并不打算和一个时代的思想硬碰硬,一直以来,他都是慢慢的渗透。他叫来小华子,命他去和桑吉传递消息,自己在纸上写了些什么,随即又扔进了火盆。
  没有多久,京城里就渐渐流传开一个消息,皇上训练的海军费用太大,想要停止。这怎么可以!商人们都哗然了。舶来品的生意好做,大清也开放了广州和威海两个港口,洋人们争先恐后的用他们的黄金白银宝石自鸣钟来换这里的瓷器绸缎茶叶等物,利润丰厚得这些商人们做梦都能笑醒。也有许多心思转得快的,自己组织了船队,雇佣一些武师海盗,出洋去捞好处。大清训练海军,并和郑成功一起打跑了台湾的荷兰人,让他们第一次了解了国家强大的好处,台湾在自己人手里,生意好做得仿佛每天都在从天上掉钱。如果没有了海军,朝廷下一步是不是就改海禁了?商人们着急了。国家不是没有钱吗?他们有啊,大家捐款吧!
  可是,就算是捐款,他们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毕竟朝廷是要面子的。于是,商人们的借口便是感谢,朝廷对他们太好了,他们感动啊,但是他们除了点钱啥都没有了,只有用这种俗气的东西来表示感激了。正好,彰德府和卫辉府不是受灾了吗?他们正好为灾民表表心意,也算是对朝廷的知遇之恩报答一二了。
  彰德府和卫辉府的灾情其实并不严重,而且朕也已经免了他们当年的赋税了,还没有到需要集资的地步,真的。听到下面报上的消息,福临发现,只要能找理由,什么都能成为理由。桑吉得到福临的委托,全权处理相关事宜。商户们捐献的银两,都拿去训练海军,加强装备,并承诺,若是一日这些商人们出海,可以出钱,让海军护送。
  多好的消息啊。商人们满足了,但依旧是有人不满意的——漕帮。
  作为水上最大的帮派,漕帮一直都垄断着运河的物流业。满清入关之后,多尔衮和福临都很重视运河的畅通,有意无意间也给漕帮许多的便利,这十多年来,漕帮也多有发展壮大。可现在海运开始发展,漕帮的生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漕帮严帮主皱着眉头,副帮主献计道:“不若我们漕帮也出银两,将那些商人给压下去?”
  “混账话!”严帮主呵斥道,“这不是摆明了告诉皇上,我们漕帮家大业大吗?还怕皇上算计得不够?”
  严帮主想了又想,道:“我们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进京。”
  另一方面,福临也得到了漕帮进京的消息,笑了一下,将纸片扔进了火盆,对身旁的岳乐道:“先吊一吊他们,朕自有主张。”
  没错,漕帮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辖区内有这种庞大的黑帮势力的存在。海运当然打击了漕帮,但福临想要的是更多。漕帮好手如云,都是精通水上功夫的,如果能招一些入伍,将他们分散开去,一方面加强了海军的力量,另一方面又减少了漕帮的势力,对他来说,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岳乐领旨告退,福临看了看天色,吩咐道:“去坤宁宫。”
  珊瑚小公主已经半岁多了,生得极好,也开始认人,对每天都要抱抱她的阿玛记得很牢,每次福临抱的时候,都会很乖很自觉的送上一个满是口水的亲亲。时间长了,福全和景额也开始眼馋,每次去看妹妹的时候,也要把脸凑过去,珊瑚便会一人脸上印一个口水印,让两个小男孩开心得不行。
  每天处理好政务之后,福临总会去坤宁宫看女儿,顺便用饭,然后经常顺势就在皇后这里歇了,这让宫中的其他女人都羡慕不已,明里暗里都来讨好这个受宠的小公主,一时间,整个后宫不管哪个女人,只要见了小公主,都会瞬间化身慈母,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
  福临到坤宁宫的时候,便看到一屋子女人,围着他的宝贝女儿直笑,看见他进来,都齐齐起身,规矩的行礼,之后又开始大送秋波。他看着心烦,挥挥手:“都散了吧。”众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他也不管,直接将女儿抱了起来:“阿玛的小闺女,想阿玛没有?”
  小公主哪里听得懂他说的话,只是嘻嘻笑着,伸出小胖胳膊,去扯他辫子上的坠脚。福临忙将女儿的小手拿开:“那个不干净,乖女儿不要拿。”小公主一向要什么有什么,顿时不乐意了,小嘴一扁就要哭,仁娜连忙将她接过,拿自己的玛瑙手串逗她,才将她注意力转移过来。
  “这孩子,就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福临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大美女老婆抱着小美女女儿,很是欢喜。
  仁娜笑道:“这就算了,这些日她拿到什么都往嘴里塞,可要看牢了呢。”
  她一抬头,眼圈似乎有些红,福临咦了一声:“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不成?”
  仁娜摇摇头:“我是皇后,又有谁敢来招惹我。只是今天几个命妇进宫,一时间有些感触罢了。”
  一旁的花束子站了出来,开始尽责的解说。原来,今日是皇后召见命妇的日子,仁娜嫁过来多年,也学会了汉语,召见的命妇里自然有满人有蒙古人还有汉人,左都御史魏裔介的夫人也在此列。她的丈夫没有爵位,可受着皇帝的重用,因此她的位置也不那么靠后,就被仁娜看到了她有些憔悴的面容和满是红丝的眼睛。
  仁娜就长了个心眼。等命妇们退下后,她便叫人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却差点没把她气坏了。原来,魏裔介的夫人出身并不高,当年是她花费了嫁妆,又抛头露面维持家业,才能供魏裔介读书,并中了举,官至左都御史。可是,魏裔介做了御史后,却宠爱家中的小妾以及几个通房,几乎都不去原配房里了。还好他还知道宠妾灭妻是大罪,明面上只有一房妾室,实际上却有好些通房。魏夫人年华老去,嫁妆又用光了,还没有孩子,反而是妾室生了两个儿子,整日的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仁娜不自然是生气了。她是皇后,天底下最大的正室,自然是站在正室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她出嫁之后,一直很得皇帝宠爱,现在又有了女儿,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但看着其他几个格格在面前晃,总是有些郁闷。想想魏夫人过得凄惨,便也起了打抱不平的心。于是,她便派两个嬷嬷去左都御史府上,给魏夫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也有为她撑腰的意思。
  “表哥,我这么做,会不会不合适?”她也是一时激愤,事后想想,魏裔介是皇帝重用的人,她这种举动或许有些打魏裔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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