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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甜度】

  下行的电梯里格外安静。
  乔初的衣服头发还有些湿,陆远洲忍不住开口道:“你不是开车来的吗?怎么会淋雨?”
  “坐地铁来的。” 乔初顿了顿,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陆远洲在内心疯狂搜索合适的借口,半响,他终于道:“我宠粉啊。”
  “什么?”
  “你是我的粉丝,我当然要护着。”
  有病。没药。
  乔初不再反驳,也没有作声。
  “人家巴掌都呼过来了,你还站着不动?平时看你对我倒是挺凶的,在别人面前怎么跟小绵羊似的。” 陆远洲嘀咕道。
  乔初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似乎她的坏脾气全留给了陆远洲。即使是被方梦阳这么对待,她也并没有想要把她怎么样的冲动。
  任思彤常说她重情,但她觉得,这大概只是软弱罢了。
  从小到大,乔初都是个和平主义者。
  为了避免冲突,她可以将自己的真实情感隐藏的很好。
  十岁那年,父母离婚。他们问她想要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她原本和爸爸更亲,但看到妈妈惶惶不安的眼神,她选择了妈妈。
  后来,妈妈二婚,组建了新的家庭。即使她性子淡和继父并没有办法亲近起来,但为了照顾妈妈的情绪,她收起了自己疏离的一面,让自己变成了那个神经大条和继父相处融洽的女儿。
  弟弟出生后,父母用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弟弟,对她多少有些疏忽。但她表现的完全不介意,对弟弟也是关爱有加,让父母倍感欣慰,觉得她大概是全天下最懂事的女儿。
  后来,她和蒋连谈了恋爱。每每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去当面质问蒋连,觉得这会伤及他的自尊和他们的感情。
  二十六年来,她一直习惯性的先照顾别人的情绪,先理解别人的难处,不想去面对鱼死网破的局面。
  现在,她搞不清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
  “顺路带你回去。”
  陆远洲的一句话将出神的乔初拉回了现实。
  “不用了,我打个车回去。”
  “马上是下班高峰期了,还下这么大雨,很难打车的。”
  “那我坐地铁。”
  “还没走到地铁站你就淋成落汤鸡了。”
  “门口有租伞的。”
  “……又怕我打你?”
  “啊???” 乔初有些没反应过来。
  “家暴那个传闻,不是真的,不用这么怕。” 陆远洲神色淡淡,似乎像是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乔初抬头看了陆远洲一眼。
  虽然他看起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他此刻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暗淡。
  乔初垂下眼,浅声道:“不是,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陆远洲应了一声,不再坚持。
  乔初到一层出了电梯,陆远洲和宋楷继续下行。
  “脾气真倔……” 陆远洲喃喃道。
  宋楷有些不解,“哥,你不怕乔小姐是私生了?还邀请她坐车?”
  “说到这个……” 陆远洲直勾勾的看着宋楷,“我还没找你算账。”
  宋楷一脸不解,直到陆远洲将海报的出处解释给他听。
  这就尴尬了。
  “我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故事啊……怎么就这么巧呢!呵呵!” 宋楷战战兢兢的笑道。
  陆远洲白了他一眼。
  “那你不也信了嘛……” 宋楷不知死活的又添油加醋了一句。
  是啊,明明这女人自始自终对他冷淡得很,甚至连个亲切的邻居都不算。
  他怎么就信了呢?
  “所以,你刚才帮她,是因为心虚?”
  “……心虚你个头。邻里之间友爱互助懂不懂?”
  “哦,那还真是蛮友爱的……”宋楷意味深长的看了陆远洲一眼,“不过哥,你还是少参合这种事吧,你说万一今天那个很凶的女的又给你倒打一耙你怎么办?”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爱咋咋地吧。”
  “……”
  宋楷:嗯,这才是我那个不怕惹事的哥。
  -
  保姆车驶出停车场,经过写字楼大门时,陆远洲特意往外瞧了一眼。乔初正站在门口望着雨幕发呆,手里并没有拿伞。
  大约过了五分钟,陆远洲还是拗不过本能,让宋楷把车开了回去。
  果不其然,乔初还在发呆。一直到车停在她面前,陆远洲拉开车门,乔初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眼前人。
  “上车。”
  “真不用了……”
  “这不让停车,快点。”
  乔初朝四周看看,眼见保安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边走边喊着:“不能停车,赶快开走!”
  陆远洲一副“我说吧”的表情等着她。
  放弃挣扎,她低头钻进后座,陆远洲关上门,雨声戛然而止,世界瞬间被分成两个部分。
  乔初刚坐下,陆远洲将一块毛巾扔到她的头上,“擦一擦。”
  见她没有动,又补充了一句:“新毛巾,没用过。”
  乔初抬起手把头发揉了揉,又擦了擦身上觉得湿冷的地方,擦完后将毛巾叠好,说:“我回去洗了还你。”
  “不用了,都是一次性的,扔了就行。” 说完,他拿起乔初叠好的毛巾,往后面随意一扔。
  乔初顺势往最后一排一看,毛巾,衣服,帽子等一系列杂物凌乱的堆在一起,很真实很直男。
  多看几眼,强迫症的乔初觉得有点难受,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算了。别人的车,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还是闭嘴的好。
  唯一让乔初感到安慰的是,虽然车内乱的像猪窝,但并没有什么异味,反而有股很好闻的淡淡肥皂香。
  因为要做咖啡的缘故,乔初平时不怎么用香水,车里也只放了咖啡粉去味。
  而蒋连却是一个极喜欢香水的人,不管是家里,车里还是身上,永远是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常常人还没到,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乔初本来不喜欢那味道,只是因为跟蒋连一起久了,身边没有他的香水味反倒会有些不习惯,常常会在房间里喷上他最喜欢的香水。
  那香水留香时间极长,以至于分手后的很长时间里,房间里依然残留着蒋连的味道。
  那味道,她今天也在方梦阳身边闻到了。
  雨滴重重的敲打在车窗玻璃上,划下一条条的水痕。乔初头靠着窗,也不知道是窗外的风景模糊了,还是自己的视线模糊了。
  大学四年,她们寝室的关系一直很好。
  大家一起逃过课去看隔壁体育学院的篮球比赛,一起去校外宵夜而错过熄灯时间被宿管阿姨关在门外,一起睡在学校的草坪上畅想未来。
  那时,方梦阳说,结婚时一定要请其他人做她的伴娘。
  大二时,她被方梦阳拉着一起去打耳洞,等她打好轮到方梦阳时,她打了一个耳朵就疼的哇哇大哭,因此直到现在方梦阳还只有一只耳洞。
  有一次她过生日,方梦阳攒了很久的零用钱给她买了一只名牌卡包,小心翼翼的送给她,生怕她嫌弃。因为那牌子的卡包很不经用,直到现在她还一直还留着舍不得用。
  还是那个方梦阳,今天却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还想抽她耳光。
  是记忆出了错,还是人心实在变化太快?
  乔初一直没有说话,陆远洲忍不住悄悄看她。
  雨天的光线极为昏暗,从他的方向看去,乔初的侧脸此刻如同剪影般印在了窗玻璃上,像是一副黑白色调的画。
  车内很安静,只有前方规律的传来雨刷划过玻璃的声音。时间突然变得很慢,世界也似乎狭小得只有眼前的这片空间。
  乔初就像雕塑般定在那里,只有她蒲公英般的眼睫,随着每一次眨眼就扑闪一下。
  在陆远洲的凝视间,一颗透明的水珠从乔初的睫下悄悄滑落。
  “噗通”一声,滴在陆远洲的心上,带起阵阵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久久未静。
  -
  快到达橡林湾时,保姆车突然停了下来。
  宋楷朝左前方看了好几眼后,才对陆远洲道:“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乐瑶?”
  雨仍然下的不小,陆远洲朝宋楷手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还是不太清楚。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虽不敢确认,但陆远洲心里仍升起一股森森的凉意。
  “谁?” 乔初见两人神情紧张,问了一句。
  “私生粉。”陆远洲答道。
  “私生粉是什么?” 乔初从来不追星,听不懂这些饭圈用语。
  “就是跟着你的私人行程,偷窥你的私生活的极端粉丝。” 宋楷给她科普,“这个乐瑶,就是个惯犯,还曾经进过我哥家呢,特别恐怖。”
  乔初突然回想起之前宋楷指责她时,曾说她是私生,又想起第一次在家门口遇到陆远洲时他的那个反应。
  此刻,她似乎突然能够理解之前陆远洲对她的那个态度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也是这种人?” 乔初歪过头,问驾驶座上的宋楷。
  宋楷后背一僵,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陆远洲。
  乔初即刻将目光投向陆远洲,“怪不得每次见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
  陆远洲眼睛在车内乱扫,想找到一处定点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见乔初并没有放弃这个问题的意思,陆远洲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倒也不至于,最多也就算个比较狂热的粉丝……”
  宋楷默默从后视镜看了他哥一眼:没想到哥的嘴比鸭子还硬。这个时候倒要起面子来了。
  乔初:“……”
  也是完全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就成了陆远洲的粉丝了,还狂热。
  更搞不懂的是,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想解释了。
  粉丝就粉丝吧。虽然也搞不懂粉丝到底是干嘛的。
  乔初往窗外瞧了瞧,朦胧的视线中,一个短发年轻女孩,头戴一枚鲜艳的玫红色发卡,个子中等,穿着很学生气,这么大的雨伞也没打,浑身透湿的在橡林湾入口前的马路上四处张望。
  “哥,怎么办?走不走?” 宋楷回头问道。
  陆远洲思索片刻,果断道:“走。难道还因为她我就不回家了吗?”
  宋楷听话的将车重新发动。
  车子驶过那女孩面前时,车里三人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那女孩也往车里看了一眼。
  “卧槽,是她!哥,是她!” 宋楷惊恐的喊道,声音尖利,仿若刚刚看到一部恐怖片里最瘆人的情节。
  连乔初都被他的叫声感染,觉得车里顿时阴凉了许多。
  “……知道了,没被她吓到,被你吓到了好吧。” 陆远洲有些嫌弃的看向宋楷。
  “卧槽,太吓人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女的都追到这里了!阴魂不散说的就是她!”
  陆远洲脸色渐渐凝重。
  车子驶入橡林湾入口,还没开出多远,宋楷在陆远洲的授意下停了车。
  陆远洲撑起身跟宋楷耳语了几句,宋楷显然是有些犹豫,有些不情愿的说:“没这必要吧哥……”
  “让你去你就去。”
  宋楷又看了一眼乔初,叹了一口气,拿着一把伞下了车,朝保安亭走去。
  很快,他又回到了车上,给陆远洲使了个ok的眼色,之前手上的那把黑伞不见踪影。
  乔初不知两人到底在干什么,但并不想去探究,便也没问。
  几分钟后,橡林湾的入口不远处,一位身穿制服的保安给那个浑身湿透的女孩递了一把伞,并留意了一下她的长相。
  那女孩接过伞,保安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极不情愿的往远处走了几步,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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