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黎相士摊手叹气:“可是,这一场天灾来得太怪异,不是普通的旱涝地动,而且只有扬州才有,会不会让有些人这样想,扬州百姓不遵教化,激怒上天,才引来了这场天灾?”
老太太满面愁色地垂下头,圣上会因为一场天灾而迁怒扬州吗?法不责众,圣上不可能拿扬州百姓出气,那他会拿谁出气呢?
恰在此时,绩姑娘匆匆走进门来,匆匆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恕罪,您交代的事我没办成,三小姐她生了重病,答不上话来,我看着很忧心。那经阁又阴又潮,实在不是小姐住的地方,如今她断水断米,又生着病,这样下去怎么还能撑得久?”
☆、第294章 喵的天地良心
更新时间:2013-11-04
老太太正忧心着黎相士的话,没精打采地抬起头来,问:“逸姐儿怎么了?不是昨天才住进经阁吗?”才一晚上就受不了了?
绩姑娘连忙将经阁中没床没棉被没火炉,什么都短缺的艰苦情况汇报了一遍,又说三小姐看上去非常虚弱,应该立即挪出经阁,让大夫好好瞧一瞧。“”
老太太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只道:“此事待会儿再说罢,老身并没有要罚她的意思,可才关了半天就放出来,让二儿媳妇她们知道了,又要生出怨言来,怪我太偏心。如今又出了那样的凶兆,我心里烦乱得很,不想再听见一大班人在我跟前嚷嚷。”
绩姑娘见老太太这样的态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袖手立在一旁,听老太太和黎相士继续聊着昨夜的天灾和趋吉避凶的法子。
黎相士跟老太太谈了几种保平安的风水阵,当然,这时候也是他最赚钱的时候了——每种风水阵里的关键物什和平安符,都要从他那里购买才管用。像罗家这种白银铺地的富贵人家,不宰一票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于是,黎相士又提出来,他可以每七天就为罗家做一场法事,驱邪保平安。
老太太笃信风水之说,她不怕花银子,只怕有银子却花不出去,只怕有银子不能买来平安。所以她不止不嫌黎相士的要价高,还采纳了他的意见,点价值千两白银的清和香油,来祭拜皇天后土,求个平安福禄。当然了,几千斤的香油不可能一气儿点完,那样就酿成火灾了,所以为了祭出那些油,罗家要先择一块宝地盖一座道观,由黎相士充任观主,负责祭拜事项。
黎相士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这样子好骗,简直是肥羊中的肥羊,只不过天上出现了一颗奇怪的星星,跟下边的凡人有什么关系,这罗老太君竟然愿意出这么一大票银子来消灾,有钱人家的银子就是好赚呐。
他的喜色落在绩姑娘眼中,自然看得分明,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在宰肥羊呢。绩姑娘心中义愤,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老太太,方才我跟三小姐提起此事,她说的话跟黎相士恰恰相反,她说,咱罗家要摊上喜事了,而且这喜事会让老太太您乐得合不拢嘴呢。”
“嗯?”老太太困惑地抬头看绩姑娘,“喜事?整个扬州都有被圣上迁怒的危险,咱罗家能有什么喜事?”
绩姑娘提醒她说:“咱们的祖坟和祖祠都没事,这不就是喜事一桩吗?至于别的喜事,奴婢见识短浅,也没听懂三小姐话里的意思,反正听她的口气,咱们不止不用发愁,还应该好好喝一杯庆祝呢。”
黎相士没听说过罗家祖坟和祖祠独独没受到地动侵害的事,他一见绩姑娘来搅他的生意,立刻就有了气,冷哼道:“这位大姐,你可不要外行人装内行,星象之事是凶是吉,可不是你我一两句话就说了算的。小道言中所说,可以在各种卜筮书籍中找到佐证。稍后,朝廷对这件事有了结论,也会通过钦天监公告天下,到时候咱们尽可以拭目一观。”
黎相士心道,俗语云,灾祸兴相士,这一笔“天灾人祸财”简直就是为他准备的,怎允许别人断他财路。于是,他又用危言耸听的口吻说:“不是我吓唬你们,天神一发威降灾于人间,都是因为人间的罪孽满了,而各种罪孽中,不敬上天是罪中之罪,大姐你方才的话说不定就已经激怒天神了,如果不快快请罪,只怕不光你要遭殃,连你周围的人都不能幸免呢,无量天尊!”
老太太相信了他的话,连忙斥责绩姑娘说:“你这丫头昏了头不成,一大早就出言不逊,激怒上天,还不快向先生赔罪,问一问解决办法。”
绩姑娘不服气,将右手伸到黎相士面前,道:“我嫁人后一直生不出儿子,连生三个都是女儿,您这样灵应,能不能帮我算算,我命中有没有儿子,几岁上能得个儿子。”老太太闻言忍不住白了绩姑娘一眼,这丫头这是诳黎相士呢,她根本还没嫁人,一个孩子都没生过,哪儿来的三个女儿。
黎相士见绩姑娘年不满三十,面庞月白,头上的堕马髻是已婚妇人绾的,因此不疑有诈,随便看了看她的手相,摇头道:“这位大姐你命中无子,除了现在的这三个女儿,你以后还要连生两个女儿。”
绩姑娘闻言笑了,看向老太太,狡黠地说:“老太太,这回您可开眼了吧,奴婢早就劝您少听相士之言。”
老太太耳根子最软,转而又相信了绩姑娘的话,:“这么说,他并不懂得占卜之术,而是在糊弄老身,昨天的异象也根本不是凶兆,不用种生机、消灾祸?”
黎相士急了,到手的银子哪有又飞走的道理,他可不是那骗人的江湖术士,他还在大过门隔壁的隔壁修过道呢。当下,他拿出了卜筮用具,认真给绩姑娘算了一卦,自我纠正说:“我方才没仔细看,现在看好了,这位大姐嫁过两个丈夫,已生了二子,以后还会生二女。”
绩姑娘一听被人说中她的秘密,不由一愣,而老太太并不知绩姑娘私下嫁了两个丈夫的事,只知道她有两个养子。于是,老太太冲黎相士摆摆手说:“老身倦了,改天再找你说话,你先回外院去吧。”
黎相士不可置信地嘀咕着“这次没错啊……”,垂头丧气地走掉了。
绩姑娘愣了愣神,回过神来继续跟老太太说:“早晨我去看三小姐时,她说,咱们祖坟祖祠没事,实在是可喜可贺,假如这件事传到京城,咱罗家还有更大的喜事,保管您开心。”
老太太一抬脖子,来了精神,问:“这话是逸姐儿说的?那丫头小小年纪,怎么突然又懂了天象之事?”
绩姑娘道:“好像是梦见了故老爷,听他说了什么。”
“听老罗说的?”老太太睁大眼。
“是啊,”绩姑娘点头,“据说有的还跟罗家的运程有关系。”
“?!”老太太露出渴望的表情。
“可是……”绩姑娘为难道,“据说,昨晚被二太太那么一吓,三小姐的病情愈发严重,现在梦中的事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
何当归照镜子补妆,身后传来一个笑声,她回头去看,是家丁打扮的孟瑛,于是问:“信送去了?有回信吗?”
“哼,”孟瑛不悦,“你嫁给瑄弟之后要管我叫三哥,注意下你的态度,不能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我,问话要加上‘请问’二字。”
“请问,我的回信在哪里?”何当归一字一顿地重问。
孟瑛告诉她:“只有一个口信,那个胖丫头说,还是你有头脑有办法,不过她不会就这么认输,一定要再跟蓟家的两条蛇精斗一斗法。还是不胜,再试你的法子。”
何当归又照两下镜子,戴好面纱说:“那真是辛苦你了,‘请’你去休息吧。”
“你脸上的疹子是画上去的吗?”孟瑛表示好奇,“还真瞧不出来,跟从你脸上长出来的一样。你能不能帮我画个妆?我本想抹点香灰,可发现你这样做出的妆更逼真。”
何当归端详孟瑛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怀疑地问:“你化妆干嘛,别想继续跟踪监视我,我用不着保镖。”
“我不管,”孟瑛再次耍赖,威胁道,“你不给我化妆,我就用本貌跟在你后面,罗家的人问起来,我一定编一个精彩的故事给他们听。”
何当归蹙眉问:“你究竟想做什么?真的是孟瑄派你来的?”
“不是派,是他‘求’我来看着你的,”孟瑛无形象地竖指掏了掏鼻孔,瓮声瓮气地说,“我觉得你挺好玩儿,就随便跟着瞧瞧,你不用管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何当归考虑一下,打开妆奁荷包,拣出其中的易容材料,磨着牙问:“你想化成什么样子。”
“我不懂啊,”孟瑛新奇地拿起一个小夹子摆弄,“你的经验丰富,你看着办好了,把我化妆成跟原貌一样英伟不凡,又不会被人关注的那种样子就行了。”
“……”
半晌之后,经阁内室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啊……轻点,疼……女王你轻点,唔……”
何当归严肃地警告他:“门口有人把守,你再不闭嘴,我用夹子夹你的眼皮。”
孟瑛疼出一颗泪珠,哆嗦着声音问:“为什么你自己易容的时候就像画画,不痛不痒地就画好了,给我易容却要用剪刀、小刀和夹子?”
“因为你要求高,”何当归告诉他,“而且你是孟瑄的兄长,这些是我特别关照你的。”
孟瑛看到一个小针接近自己的眉心,闭眼问:“真正的易容都这么疼吗?为什么宁王他们易容一下就搞定了?嘶——”他倒抽一口冷气,“你是不是扎破我的眉头了?这个易容以后还能复原吗,会不会毁容?”
何当归手下加劲儿,回答道:“只有第一次会痛,以后就好了,我正在帮你做人皮面具呢,一张面具能用三个月,包你看后满意。”因为下手极重而咬牙切齿。
孟瑛疼得冒冷汗,有点儿后悔让何当归给他易容了,嘀咕道:“时下的女子真是不温柔,一个比一个凶悍,我以为素娘那样的男人婆是独一份儿,没想到今天又遇着了一个。”
“素娘是谁?”何当归捕捉到关键词。
“素娘……”孟瑛眼轮一转,得意地答道,“她就是我瑄弟的红颜知己呀,就是这个素娘,给瑄弟生了个胖小子。”
“你说真的?没骗我?”
“我骗得过你么,你若不信,等瑄弟回来问他呀,都三个月大了,那小家伙。”
☆、第295章 孟公子变老伯
更新时间:2013-11-04
看着孟瑛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何当归真的信了两分——会不会,又有一只冥冥中看不见的手在搞鬼,因为孟瑄从未来回来一次,泄露给她本不该知道的事,为防止她改变结局,所以就提起给孟瑄塞了个孩子?就像上一回,她想搭救罗白前的那一群妾室子女,可是,他们却提前遇害了……
孟瑛看她的眸色阴郁,以为她吃味儿了,于是适时开导她:“男人多妻多子是福气,何况我瑄弟又那样出色,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应该为他高兴,就算不能为他高兴,也要在一旁干看着他与他的女人儿子高高兴兴。”
“谁说我喜欢他?”何当归硬邦邦扔出一句。
“你不喜欢他?”孟瑛挑眉,“那干嘛一听说他跟素娘有孩子了,你就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何当归的回应,是用一把最紧的小夹子去夹对方的那一对勾魂桃花眼,夹,夹,夹……少时,她埋头收拾东西,将小镜子扔给孟瑛,说:“这张面具在脸上风干三天,就可以用特制药水从脸上揭下来,随戴随摘了。”
“这张脸是……”孟瑛讶异地看着镜中人,“还根本是我的脸嘛!”
“是五十年后的你的脸,”何当归纠正他,“看起来又英伟不凡,又没有存在感,这是你的要求么,你敢说五十年后的你不英伟吗,三公子?至于罗家这班跟你不熟的人,撘眼一看,穿着下等家丁服色,又老迈又邋遢,他们都不会再多看你第二眼,所以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她抬头看一眼呆掉的孟瑛,交待他,“你不要站在离我太近的地方,别人要问你的来历,你就说是桃夭院扫地的马三。”
孟瑛对着镜中的脸做了两个表情,不服气地说:“我五十年后怎可能这么苍老,这一定是我一百年之后的样子。”
何当归拿起香灰,往他的头上和脸上各倒了一些,又将盛香灰的鼎放到他的鼻尖上给他看,讽刺道:“这才是你一百年之后的样子,三公子。”
“死丫头你干什么!”孟瑛恼怒地拍灰。
“你的皮囊太好看了,再帮你遮掩一下,好了,这次你有点像我院子里的扫地伯了。”何当归忽而听得远处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连忙拎着孟瑛的衣领,将其塞进一个空书柜,沉声嘱咐他,“你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再出来,马三——敢弄出一点动静,我就不给你配还愿药水,你就戴着这一张老脸回京罢……”
将柜门关好,何当归用银针将右臂经脉一封,就伏到经案上作奄奄一息状。
“啪嗒!”书柜中传来异声,她又呵斥了两声,听那里安静下来,她才重新将脸埋在手臂里。
“啪嗒!吱呀——”经阁的大门打开了,老太太的声音近了,带着点微喘,问:“逸姐儿,你的病好些了吗?你外祖父都跟你说什么了?”
何当归艰难地抬一下头,又缓缓放下,模模糊糊地说:“头好晕,奇怪啊,眼前有两个老祖宗。”老太太的手探过来摸脉,于是她配合地伸出了右手,随便摸好了,老祖宗。
老太太皱眉摸了盏茶工夫,越摸眉头皱得越深,连连摇头说:“这……逸姐儿你这……怕是要不中用了!”
“啊?”绩姑娘未料到有这么严重,不由发出了一声低呼。
老太太摇头叹气,问:“瞧这情形,只怕都撑不到你娘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给她吗?”
何当归耷拉着脑袋,递上一张折叠的纸,弱弱地说:“这是我前儿得的一封书信,当时我不敢拿给老祖宗看,可今日见了墓碑上祖宗留书的拓本,我才发现二者的字体是一样,不敢私自扣留此书,因此上呈给老祖宗看看。”
“书信?”老太太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楹门昭示,一本家媳妇乃古今罕见之毒妇,罗门有此妇乃家门之大不幸,应责令其在祖祠门前叩首千,而后将其囚禁在经阁中悔过。洪武三十一年,罗门有一大劫,若想避过此劫,需将苦竹林深处的古井改造成水牢,将此毒妇囚于井中思过十年。倘不如此,罗家满门死无葬身之地矣!另,一本家女之女,救我罗家于水火之中,如今染重病不治,可置床榻于祖祠中,本祖宗自会设法相救。”
绩姑娘越过老太太的肩头看了两眼信,将袖中的白绢拿出来,递给老太太比对。
“楹门昭示,一本家女之女横空出世,救我罗家于水火之中,本祖宗特此表彰其功绩。”两人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结果发现两者的相似度在八成以上,毕竟一个是笔墨写就,而另一个是在立着的碑上,“祖宗的手”现场写的,很多地方断断续续不连贯,有八成相似,也可认作十成相似了。
何当归猜,那墓碑上的字大概是柏炀柏提前写上去的,然后用什么特殊的药水掩盖于无形。等汤嬷嬷等人走到那里时,药水风干,根据药水的浓度,一字一字的先后显现出来,所以拓本的字迹上才会有很多锈蚀的斑斑痕迹。这一招可能有不少骗人为生的江湖术士都做得出来,可是将时间拿捏的分毫不差,将“人为”变成“神迹”,除了柏炀柏,别人还真做不到。
刚才,绩姑娘走之后,何当归略一思忖,就拿过纸笔,写了一封“祖宗留书?二”,柏炀柏的字迹她虽惯熟,可模仿起来最多只能做到六七成像。幸运的是,她手中刚好有件从梦中带出来的东西,一份儿柏炀柏手书的“柒真幻梦指南”。上面有一些字可以印着描画,所以不一会儿工夫,一封孙湄娘的“审判书”就新鲜出炉了。就算字迹略有差别,也不会有人疑心是她伪造书信,因为她只从绩姑娘那儿看了一遍,转头就掏出了这封信,除非她认识罗家祖宗,否则现写也写不出来呀。
经过老太太和绩姑娘的鉴定,两人一致颔首,认为这封信是货真价实的罗家祖宗留书,看着信中内容,“洪武三十一年,罗门有一大劫”,老太太面沉如铁,盯着何当归煞白的脑门问:“逸姐儿,这封信你从何处得来?”
何当归说了句“梦中得来”,就昏迷不醒了,老太太焦急,想要摘开她的面纱瞧,可面纱绑了四个绳头,固定得很紧。这时,绩姑娘提醒老太太,可以按照祖宗指示,将三小姐放到祖祠中,请祖宗相救,于是在老太太的指挥下,经阁门板被拆下,一行人抬着昏迷的三小姐,浩浩荡荡往祖祠而去。
祠堂里面,昨晚的公堂还没撤,从孙氏院子里挖出的那堆东西还摆在那儿,老太太看得刺眼,想到信中提到的那个“本家媳妇”,不能不多想想孙氏。
关于孙氏丫头润香的死状,听报信的仆妇形容之后,老太太当时就想,孙氏可真是一个毒妇。如今祖宗留书,说罗家满门都会被一个毒妇连累,老太太数了数自己的三个儿媳妇和一个孙媳妇,觉得能当得起“毒妇”二字的,非孙氏莫属。可凡事都要凭证据办事,不可能只拿出一封没指名道姓的祖宗留书,就按着上面的法子处置孙氏,何况,老二定然极力回护孙氏,说不定还要顶撞她这个老娘。
下人们很有效率地在祭拜祖宗的香案下面搭了一个简易床铺,考虑到何当归是位小姐,还竖了竿子挂了帐幔,将昏迷中的三小姐挪到了里面,然后,绩姑娘将不相干的人都驱走,陪着老太太等待。
不一会儿,何当归就苏醒过来,老太太面露喜色,连呼“阿弥陀佛,祖上显灵”,扶她坐起来之后,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逸姐儿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外祖父托梦跟你说什么了?为什么扬州地动,咱们家反而有好事呢?”
何当归做出虚弱得不能开口说话的样子,绩姑娘连忙叫小丫头端上枸杞枣茶来,又将除她之外的下人全数遣走,一副商谈机密的架势。
何当归掀开一点面纱,热热地啜饮一口。老太太等待得越心焦,她的茶喝得越慢,只是面纱有一点儿碍事,假如不戴面纱,她一定更悠哉。其实她也不想戴着这个累赘的面纱,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一直到宁王离开扬州,她都要坚持每天化妆戴面纱。
枣茶下去半杯,她终于有能力开口了:“老祖宗有所不知,外孙女儿前几天遭受莫名冤屈,受了重伤,又感染了病邪,因此这段日子一直在家养病。前几日里,我自知气力不济,怕是命不长久了,于是垂泪想到了疼爱我的外祖父,念着他的名字入睡,谁知梦里就真的见到他了。”
“你见到他了?”老太太睁大眼,握紧她的手问,“你外祖父长什么样?”
何当归其实对外祖父的形貌没什么印象,不过,她前世就很崇敬他,从母亲那儿打听了不少外祖父的旧事,因此老太太的问题考不倒她,三言两语就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番。
老太太记得罗杜仲死的时候,外孙女才两三岁,智窍未开,统共也没见过他几次,因此她立刻就相信了这番话。只是,老罗来托梦,怎么不找自己,而去找外孙女一个小孩子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