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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田大花想了想,这主意不错,好啊。
  “平安,你小子什么主意啊?”姜茂松瞥了儿子一看,抗议道:“欺负我没有暑假走不开是吧?噢,你们都去旅游了,把你妈和三娃子都带走了,把我一个孤老头子丢在家里,可怜不可怜啊?”
  第123章 南行
  田大花跟姜茂松进行了一场小小的谈判。
  要么, 跟她一起去看大孙子,要么,自己在家老实呆着吧,她反正已经决定南下了。
  姜茂松:“你明知道我最近部队有重要事情, 走不开啊。我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没人管。”
  田大花:“你少给我装可怜,整天好几个警卫员跟着你, 还有保健医生, 吃喝拉撒都有人管, 怎么让你一个人丢在家可怜了?”
  “不讲理。”姜茂松转脸跟俩儿子控诉, “看看你妈, 自己跑去玩,太不仗义了。”
  他近期真走不开, 也许等上一阵子, 他就没那么忙了, 能有时间休个长点儿的假,真想陪她出去走走看看。
  可是再等一阵子,平安和三娃开了学,俩孩子就去不成了。
  “算了吧, 你们都去游山玩水吧,我老头子在家给你们守着窝。”姜茂松不无哀怨地说。
  平安精心规划了行程, 坐火车去,因为路上有一路的风景,然后坐飞机回来, 因为妈妈还没坐过飞机呢,游玩一圈回来也该累了,坐飞机回来更快更舒服。
  他就这样陪着妈妈,带着桃子和三娃,一路悠哉游哉,先往目的地去看大哥。
  巧了,石头却在舰上,出海了,说过几天才能回来,谭珍带着儿子海海来接他们,手里领着海海,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已经五个多月了。
  “叫你不要来接我们了,我们自己过去。”田大花心疼地责怪谭珍,她怀着孕呢,大热天来接他们多辛苦。
  谭珍嫁给石头这几年,也算摸透了自家婆婆的脾气,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不想让她来接,那就是真心疼她,绝不是客气话,自家婆婆对自家人就不会来那些虚头八脑的客气话。
  “妈,我身体挺好,怀这个很省事儿,没多大反应,你就放心吧。”
  “嗯,那好。”田大花抱起五岁的大孙子,问他:“海海你跟奶奶说,妈妈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
  “不对,重说。”田大花失笑嗔怪,循循善诱道:“海海,你说,弟弟还是妹妹?是不是乖巧的小妹妹?”
  海海:“我要弟弟我不要妹妹,妹妹喜欢哭闹。”
  “他这都哪儿听来的呀。”田大花无奈地摇头失笑。
  “幼儿园的同桌,老哭闹特别娇气,还老缠着海海玩,吓得海海不要妹妹了。”谭珍说起来也是哭笑不得。
  石头家住房虽然不算小,可田大花带着平安和桃子,还加上三娃,四个人要四张床,挤不下,就干脆一商量,去他们家不远的家属招待所住下了。
  然后每天在谭珍和海海的陪伴下,去海滩晒太阳,游泳,赶海。
  田大花这方面就不行了,她不会游泳。这辈子生活在山里,不会水,上一世她一个将军家的女儿,虽说从小习武,却也没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学游水的。
  还好不是她自己,桃子也不会,谭珍怀着孕也不敢下水,于是婆媳三个坐在岸边沙滩上,看着平安教三娃游泳,他脖子上还骑着小侄子海海,三个人嬉闹成一团。
  79年,海滩上还有其他零散的游客,还有渔民,就算有泳衣泳裤,海滩上也没几个女同志脱衣下水的。这年代,毕竟还不一样。
  然后谭珍带他们去吃海鲜。
  不去国营饭店,去一个私人的小饭店。海鲜做得好啊,便宜还更好吃。谭珍生活在南方沿海,这一两年私营的饭店、铺子、小工厂,已经不稀罕了,当地人也习惯了这些私营店铺和厂子。
  几天后石头从海上回来,乐颠颠赶紧跑回家,他这次出海时间长一些,回来后有几天假期,便陪着他们继续玩。
  饭店里吃海鲜还嫌不够原汁原味,石头联系了当地渔民,去船上吃。
  渔船就停在小小的渔港码头,去的路上石头就跟他们介绍,渔民在海上有很多独特的海规和忌讳,上船是要遵守的。
  比如吃鱼不能吃光,不能说“翻”字儿,鱼吃完一面,不能翻动鱼身,可以顺着上面的鱼骨刺夹下面的鱼肉。鱼不能全部吃光,要留一点,寓意“有鱼”,不能说“鱼吃光了”、“鱼吃完了”之类的话,不吉利。
  “三娃,尤其是你,你可记住了哦,要不然会被人家讨厌的。”石头嘱咐这个最小的弟弟。
  “可是,大哥,你这好多讲究啊,我记不住怎么办?”
  “其实没那么多,三娃你就记住一条。”田大花说,“多吃,少说,那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啊。”
  “对对对。”三狗子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小脑袋,“大哥,你多弄点儿我喜欢吃的大虾,还有大螃蟹,把我嘴堵上就行了。”
  渔民处理海鲜的方法果然更加原汁原味,基本就是煮,简单的清水煮,或者上锅蒸熟,蘸了盐吃。但因为食材刚从海里打捞出来呢,太新鲜了,甚至连盐都不用蘸,照样特别好吃。
  乌贼,海螺,好几种大大小小的贝,当然还有三娃心心念念的大虾和龙虾。
  在渔船上大快朵颐一顿,回去的路上田大花问石头:“这地方不是生产队,渔民可以自己捕鱼卖鱼?”
  “沿海渔村跟内地生产队差不多。”石头介绍说:“渔民捕鱼自己没有权利卖,捕到的鱼全部由村里的收鱼船统一收集,统一销售,按照各家捕鱼的重量记工分的,年底一起结算。也就这一两年开始,才活络一些。我们联系的都是认识的渔民,好比家里来了亲戚,招待一下总可以的,我们悄悄付钱,他们也能增加些收入。”
  “不然这大夏天,很多海鲜渔民捕上来,再送去村里的收鱼船,收鱼船也没多少靠谱法子处理,根本就吃不到新鲜的了。”
  “总之,是活络起来了。”田大花说。
  他们在石头那儿玩了一个多星期,石头跟平安一商量,决定带着妈妈沿海其他地方都走走看看,尤其几个特别的地方。
  田大花因此来到79年的深圳。
  当然,它现在还不叫经济特区,它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渔港,渔村,跟许多农村小镇没什么两样,楼房最高的只有两层。
  天很蓝,街道上的姑娘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穿过,你甚至看不到一辆汽车。
  但是,走在街上,却很容易遇上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有游客,更可能是投资客。
  他们大约也刚到这儿不久,早在这一年春天,他们作为来这里的第一批外国人,触觉灵敏地闻风而来,聚集在当地一些区域,开始兴建一座座工厂。
  石头和平安大概会后悔,他们把妈妈带出来,是想让她游山玩水的,让她散散心看看风景,开开眼界,想让她抛掉要开什么裁缝铺的想法。
  可田大花总结她的“南行”,却理直气壮地说:“外国人都可以来咱们国家办厂做生意了,挣咱们的钱,我为什么就不能办个做床单枕套的小铺子?”
  劝阻无效,田大花回来后就在家里搞起了游行,任凭一个个怎么劝,谁说话也不好使,就是不肯纳谏。
  “你们……”姜茂松无奈地指着平安说,“你跟你大哥,还跟我保证呢,保证能说服妈妈,瞧瞧,你们俩保证得可真好,两个大学生说服不了妈妈。”
  平安也委屈啊,他哪里能想到,他们明明就是想带妈妈出去旅游,去各处走走看看,他们也知道深圳这地方现在比较特殊,是一块特殊的土地,就偶然随意地陪妈妈去看看,谁知道,反而让她直接拍板决定了。
  平安说:“爸,你不是专门搞政工工作的吗,都说你最善于做思想工作,我和大哥劝不住,你倒是劝住啊?”
  “滚一边去。你妈要是轻易能听别人劝,她就不是你妈了。”
  姜茂松听出儿子的调侃,笑骂了一句,感慨道:“你妈这些年,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以前是上有老小有小,好容易你们都长大了,孙子都有了,我是不想让她再去折腾什么,怕她辛苦挨累,她这个人性子太强,要干她就得干好,干不好她能呕死。”
  “可是,她那个性子,既然非得要干,你们拦不住就好好支持呗。“姜茂松说,“你妈这些年,大概也没有哪件事是她为了自己想干的,咱们这一大家子要她操心。现在她这个年龄,为自己过几天随性日子,随她自己喜欢吧。既然她想干,你们一个个的,就多帮着她,不指望她挣钱,全当她有个消遣,有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干。”
  平安默默听完,第二天就去跟田大花说,妈妈,你决定了,我们就支持你。
  私下里他去跟桃子说:“桃子,我开学就走了,我妈那边,你多帮我看着点儿。”
  桃子说:“我知道的,我每天下了班就过去看看。”
  田大花她们准备了一阵子,寻了两间靠近街面的空房子,是其中一个女工亲戚家的,她们租下来。
  四台缝纫机,一台锁边机,一个大些的裁剪工作台,几个人闹着玩似的,就把她们的“小铺子”办起来了。
  是小铺子,小作坊,反正田大花最初并没有把它定义为“厂”。
  她带着几个提前退休的被服厂女工,有挣钱的野心,但最初主要就是想有个事情做,不要无所事事。
  办起来一看,还挺像样啊,干脆,咱给它取个正经点儿的名字,叫“舒心床单厂”吧。
  田大花让人给做了块牌子,木头的牌匾,“舒心床单厂”五个大字,她自己拿斗笔,亲手挥毫写的,然后请人家师傅给刻上去。
  “看看,就冲大花姐这几个字,咱们几个老姐妹也能干好了。”
  几个女工起了会儿哄,有个女工居然还弄来了一挂鞭炮,不长一串,拉着跑来帮忙的桃子:“我不敢放鞭炮,你帮我点火。”
  “我也不敢啊,我没放过鞭炮。”桃子说。
  结果那女工随便喊了个路过的男青年,帮他们点上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小工厂就这么开张了。
  田大花忙碌一下午,桃子陪着她一起回到家中。
  三娃已经放学了,居然没在大院里疯玩,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屋里写作业呢,田大花一看,嗬,今天可真自觉,暑假作业都是平安看着写的。平安开学一走,三娃做作业可光想拖延,不够自觉。
  再一看,哦,怪不得呢,姜茂松已经回来了,在厨房呢。
  “哎呦,田厂长回来了?”姜茂松开着玩笑,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哪天开业,我还打算去给你放鞭炮,祝贺祝贺呢。”
  “今天开业了,鞭炮放完了,还等你?”田大花颇为得意地笑着,学着姜茂松的口气说:“哎呦姜大首长,你还会做饭呢。”
  “煮点米粥。”姜茂松也颇为得意的样子,“我不会炒菜,我叫人跑腿买了卤菜,这不是怕等不到田厂长回来亲自做饭吗。”
  桃子在一旁十分淡定,日常围观未来公婆斗嘴为乐。
  第124章 能耐人
  说是床单厂, 其实田大花她们最开始很少做床单,因为布料紧张。
  她在被服厂干了这么多年的车间主任,好歹也算熟门熟路,布料现在还是计划管理的购销物资,她动不动拿着批条跑进料。
  床单都是大幅布料,她们自己不能印染,只能裁剪锁边和装饰刺绣, 又不能加太多钱,也就挣不到多少钱。
  可是枕套不一样, 用料少, 适合刺绣,还可以装饰花边,手工费相对就多。于是她们干脆就做枕套,要做床单的顾客,自己先选颜色花样, 她们可以给定做。
  田大花跟几个女工商量, 她们主要做几个花色品种, 大红的,绣上比较喜庆的图案, 缠枝莲,石榴花儿,喜事结婚用的;颜色素淡的,贴布绣小鸟小鱼,苍松翠竹, 家庭用。
  其实在这年代,花样也都比较传统,但是因为是手工做的,颜色也好,跟商场印染的一比,就显得新颖多了。
  她们做出来一些成品,人家国营大商场没有渠道进去,别看人家自己卖的枕套丑不拉几,可偏偏看不上她们这样私人小铺子生产的。而私人开店摆摊的又很少,也不怎么熟悉这些渠道。
  因此一开始销路并不怎么好,都是熟人或者附近居民有知道的过来买。刚走过一段商业萧索、物资匮乏的岁月,其实老百姓的需求很大很惊人。
  可毕竟打不开销路,田大花觉得她有些想当然了。
  聊以自慰的是,销路少,反正她们产量也很少,卖不完的枕套都在这儿好好的呢,纺织品现在有路子就不愁卖,早晚也赔不了钱,几个女工们每天说说笑笑,做做缝纫手工活,图个心情好啊。
  桃子这姑娘脑子灵活,先在厂子门口的街边摆了张小桌子,放上几个做好的枕套,走过路过的人停下来看一看,哎呀好看,国营商场可没这个颜色花样,家里闺女准备结婚呢,买一对吧。
  桃子一看,好卖呀,继续打开销路啊。她回家私下里叫她弟弟,说你看你插队回来一时也没安排工作,待业青年一个,你要不拿几个枕套去大街上摆个地摊,出厂价给你,一对枕套你能挣好几毛钱呢。
  薛母一听就不乐意了,数落桃子:“你怎么让你弟弟去摆地摊卖东西呢,这不是丢人吗,再说了,万一把他抓进去,判他个投机倒把罪,你这不是坑你亲弟弟吗。”
  桃子真是不明白,摆地摊丢人,待业青年呆在家受穷吃闲饭就很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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