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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节

  “咱们进屋说吧,这种狗呲牙的天气,别站在门口挨冻。”张松龄笑了笑,主动向吕风发出邀请,
  “其实,其实沒什么大事儿,站这里,站这里说也行。”吕风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來,脸上的表情愈发地不自然,
  “沒事儿,我屋子里又沒什么人。”张松龄一把掀开棉布门帘,用屋子里的热风吹散两人头上的白霜,“快进來说吧,站房檐底下说话,最容易感冒。”
  吕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受不了屋子内炉火的诱惑,搓着手,小心翼翼迈过了门槛,跟在他身后的张松龄看得有趣,忍不住心中暗道:‘这五原城真的邪门了, 好好的人,进了城就全变了样子,赵天龙如此,彭学文如此,吕大队长这老江湖居然也是如此,’
  还沒等他心中的感慨发完,副大队长吕风已经主动挑明了來意,“这不是,不是马上要过年了么,我想,我想买点儿东西,给,给我们家那口子邮过去,自打她跟了我,我还沒给她买东西呢。”
  “是嫂子么,我可从來沒听您说起过。”张松龄恍然大悟,带着几分惊诧的语气问道,喇嘛沟游击队是个和尚庙,他从沒在营地内见过任何女姓,当然也沒听人说起过,哪位干部和战士还有女眷随军住在营地附近,
  “是啊。”既然已经把求人的话说出口了,吕风脸上的表情反倒稍稍轻松了一点儿,“当年在江西老家的时候,别人帮我介绍的,才结婚沒几天,部队就开始长征,然后我们两个就都到了陕北,然后沒等把家安顿下好呢,我就又接到了调令,跑到草原上來了。”
  “那是该给嫂子买点东西补偿一下。”张松龄笑了笑,非常理解地回应,“咱们黑石寨太小了,跟五原城沒法比,您想买点儿什么,我一会陪着您一起去逛逛,顺便帮你。”
  “不用,不用麻烦了。”吕风一边听,一边急切地摆手,
  张松龄的话头被打断,愕然地望着吕风,不知道除了帮忙参谋购买礼物之外,自己还能为对方做些什么别的事情,
  被他看得脸上发烫,吕风讪讪地将头侧开,以蚊蚋嗡嗡般微弱的声音商量道,“我,我临來时,沒带多少钱,能不能,能不能跟你先借十块,我,回去后拿津贴按月慢慢还你。”
  “您等等,我这就给您去拿。”这回,张松龄终于彻底明白了副大队长吕风找自己的原因,赶紧弯下腰,从床底在拖出自己的包裹,从中翻出自己剩余的所有大洋,一股脑塞到了吕风手里,
  吕风赶紧将张松龄的手往回推,一边推,一边焦急地解释,“要不了这么多,真的要不了这么多,十块就够了,十块就够了,我一个月才挣三块五,再多,就还不上了。”
  “还不上就继续欠着,反正我又不用钱。” 张松龄大气地将钱又推回去,笑着补充,“十块钱能买到什么东西,这五原城可不比口里那边,什么东西都贵,。”
  这是一句大实话,已经基本上成了一座大兵营的五原城,除了粮食、肉类、羊毛和皮革之外,基本上其他任何物资都要靠商人从山西输送,而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商队的货物在路上损耗巨大,到了五原城后随便再加上一点利润,货物的价格就得比口里那边上浮两到三倍,特别是一些做工相对精细的奢侈物件儿,价格更是高得沒边儿,并且通常还处于只有样品状态,想买的人,得提前三个月付款才行,
  “唉,,扯块花布给她寄过去,让她沒法挑我的理儿就行了, 好歹也算我进了一回大城市,沒忘了她。”谁料吕风却不改吝啬鬼本色,无论张松龄怎么推让,都坚持只借十块,“等回到喇嘛沟,我按月慢慢还你啊,到时候别忘了找我要。”
  “还有邮费呢,从五原城寄到延安,邮费肯定不会便宜。”张松龄第三次将手里的钱递过去,同时大声提醒,
  “我已经算过了,连买东西带邮费,差不多七块二角就够了,剩下的两块八我留着压口袋,这几天老跟着晋绥军的人一起喝茶听戏,我不能总让人家花钱请客,给咱们八路军丢人。”吕风笑着摆了摆手,一边解释,一边大步往门外闪,
  “这老吝啬鬼,帐算得可真清楚。”张松龄笑着腹诽了一句,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包裹,里边的钱还是在前往黑石寨路上,杀狼剥皮赚到的,这小半年來虽然沒多少机会花,但也沒剩下多少了,毕竟八路军给他的津贴每月只有三块钱,仅够从牧民手里买一头半羊,杀完了之后还得把羊皮退还给人家,
  当发觉自己手头有点紧,张松龄体内的商贩血统就立刻开始发挥起了作用,经过最近几场恶仗,黑石寨附近成规模的土匪基本上都藤田纯二给坑干净了,侥幸漏网的一两股,也因为担心红胡子带兵找上门去报复,远远地逃到了沙漠里边,对于商贩们來说,这应该是一个利好消息,只要他们能组织起一支货队前往黑石寨,就不用愁会沒有好收益,
  如果在月牙湖畔以斯琴的名义开个集市,越想,张松龄的心思越活络,游击队沒有什么收入,为过往商队提供保护所收获的佣金也非常有限,但是,如果游击队自己开货栈做买卖的话,就既不需要担心货物被土匪们打劫,又不用担心有人上门勒索, 甚至连税钱,都不必给任何人交,这是包赚不赔的买卖,保证能解决游击队眼下财政捉襟见肘的窘迫状况,并且还相当于开辟了一份稳定的收入來源,对今后队伍的发展和影响力扩展,都大有裨益,
  正兴奋得想着,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赵天龙夹着一股子冷风,急匆匆地闯了进來,“你在啊,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请教一下,你说,斯琴她去了渝城,还会再回來吗,。”
  注1:八路军沒有军饷,只有津贴,营长三块五,连长三块,士兵一块,技术兵按照技术岗位,另行安排,但大多数情况下,津贴不能正常发放,往往用实物來折算,如发米、粗布或者书本纸张等
  第四章 兄弟(六 中)
  “当然会回来!不回来的话,她还去重庆干什么?!”张松龄想都不想,大声回应。只要斯琴去重庆接受中央政府册封的事情一公布,日本人极力推动并主导的所谓“满蒙自治”就彻彻底底成了个大笑话。察哈尔北部那些正在观望的蒙古贵族们,也必然会重新考虑今后何去何从。而如果斯琴接受了册封之后躲在重庆不返回草原,这件事的的政治影响就至少降低了一半儿。所以即便日后斯琴自己不想回来,重庆那边也会有一大票人劝说她早日北返。这完全是由政治需要所决定,根本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从这种角度上讲,赵天龙的担心,则完全属于杞人忧天。
  但是赵天龙心情却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张松龄的开解而变得轻松,走到桌案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砖茶,像喝酒一般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狂灌了几大口,然后用手抹了抹嘴巴,喘息着说道:“可我怎么老觉得这次分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呢?!我跟你说啊,我这种预感有时候特别准。就像上回你走时,我觉得你肯定没几天就得自己跑回来。结果才过了一个多礼拜,你就真的自己跑回来了!”
  张松龄被赵天龙那患得患失的模样逗得直想笑,撇了撇嘴,大声反驳,“预感个屁,你的预感如果真的有谱,麻烦预感一下小鬼子什么时候滚回老家去!!然后咱们就都不用打仗了,蹲在窝里等小鬼子自己滚蛋就行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别老跟我往别的地方瞎扯!”赵天龙非常不高兴,将空茶杯往桌案上重重一丢,大声抗议。
  “我也没跟你说不正经的啊!”张松龄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大声回应,“怎么着,舍不得了?!当初也不是谁,见了斯琴就躲着走!”
  赵天龙的脸色腾地一下就臊成了块大红布,上前推了张松龄一把,恶狠狠地威胁:“你再说,再说,再说我就跟你绝交!把你当成好兄弟,才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你。你可好,居然拿这件事来……”
  “好了,好了,好了!”见赵天龙真的有点儿恼羞成怒了,张松龄赶紧摆手讨饶,“不说了,我以后不提这件事不就行了么?你也是,真的舍不得她的话,跟着她去重庆不就得了么?反正她也喜欢让你跟着,不用再麻烦外人!”
  “我跟着她一起去重庆?!”赵天龙的眼神登时一亮,旋即,又悻悻地摇头,“我算什么啊?怎么可能跟她一起去重庆?她现在可是中央政府专门册封的女王爷。整个草原上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当保镖呗,既然都是女王爷了,身边带个保镖,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什么来吧!!况且你这些日子,不一直给她当保镖么?!反正是轻车熟路,不在乎再多当一两天!”张松龄看了赵天龙一眼,很自然地回应。
  “嗯!”赵天龙显然有些心动了,低着头,沉吟不语。
  “要想去的话,最好现在就跟斯琴打招呼。昨天跟晋绥军的卢干事一起听戏,据他透露,接斯琴的专机,差不多这几天也该到了!”
  “嗯!”赵天龙继续低声沉吟,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变化得好生频繁。
  张松龄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想了想,主动替他拿主意,“想去就去,别抹不开面子。你跟她又不是刚刚认识?在乎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呵!”赵天龙报以一声轻笑,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发苦。
  张松龄虽然号称是过来人,却也不明白眼前这个一米九几的壮汉心思细腻到了何种程度?还以为对方是怕跟红胡子不好交代,笑了笑,继续低声鼓动道:“怎么了?!怕王队长说你啊!放心好了,王队长绝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红胡子交给大家的任务只是将斯琴平安送到五原城。但赵天龙和斯琴两人的关系,游击队上下几乎每个人都清楚。所以赵天龙顺路再往远了送一程,也无可厚非。以红胡子的老到与宽容,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看轻了赵天龙,更不会因为赵天龙和斯琴之间的儿女私情,就影响到游击队的内部事务。
  赵天龙跟张松龄一样相信红胡子不会为难自己,却继续摇头着苦笑,“不是!临行之前,王队长特地跟我交代过。让我根据实际情况自己决定将斯琴送到哪里,不必跟着你们大伙一起往回返!”
  “那你还愁什么啊?!”张松龄用力推了赵天龙一把,不高兴地抱怨,“王队长都事先准了你的假了,你就跟斯琴一起去呗!刚好,还能过一把坐飞机的瘾!”
  “我不能去!”赵天龙仿佛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忧伤,“小鬼子的援军马上就杀到黑石寨了,这个时候,我不能自己跑掉!”
  “扯淡,就跟离了你,地球都不转了一般!”张松龄才不相信这种的说法,冲着赵天龙猛翻白眼。
  赵天龙也不做更多的解释,再度抓起茶壶和杯子,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茶水。直到整整一大壶砖茶都见了底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两天我跟着斯琴到处参加宴会。我发现她真的很适合这种场合,几乎跟每个人都很熟,都有说不完的话。倒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每次看着她在那里跟别人举杯,都觉得她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斯琴!”
  “哈哈--------”张松龄恍然大悟,指着赵天龙的鼻子,大声嘲笑,“怪不得这几天我老觉得你不正常,原来问题在这儿呢!我说龙哥,这可不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入云龙!”
  “原来,原来我不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么?”赵天龙被人戳破了心事,也不百般抵赖。又叹了口气,以极小的声音补充。
  “倒也是!”张松龄这回真的也有些头疼了。以他非常有限的感情经历,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坠入情网的大个子。原先的时候他觉得入云龙跟斯琴是天生一对儿,是因为在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把斯琴当过什么女王爷。总计还不到一万领民,放在关里,顶多就是个女乡长。连县级干部都算不上,当然也不会让他感觉到双方的身份差距。
  然而现在,斯琴和入云龙之间那条看不见的身份鸿沟,却突然暴露无遗。作为世袭的蒙古贵族,乌旗叶特右旗的女王爷,斯琴是五原城内那些喜欢猎奇的高官军夫人,世家小姐们举办宴会时必然会邀请的座上宾。而他们这些人,包括目前已经做了营长的周黑碳在内,却连跟傅作义将军同桌喝酒的资格都没有。虽然傅作义将军已经做得非常礼贤下士,特地安排了五六个营、连一级别的政工干部来招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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