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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与山谷之间 第23节

  江云意回来路上穿了厚实的羽绒服,到站才脱掉,现在那件羽绒外套还放在行李袋里。
  吴文霞对他说:“那阿姨给你织条围巾。”
  “阿姨不要多麻烦,”江云意余光看见她拿着棒针还在抖动的手,心堵得慌,摆摆手道,“其实上海也没有很冷,我在那边很少戴围巾。”
  “这样啊。”吴文霞笑笑,“阿姨老人家怕冷,还以为你们年轻人也冷。”
  江云意看不出吴文霞现在织的什么,围巾不像围巾,毛衣不像毛衣,胳膊明显不灵活,一块简单的布料重复退针拆针。
  吴文霞不织了,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拄着拐在屋内四下走了走,回到房间把江云意送她的红围巾翻出来往脖子上一缠,就要邀江云意跟她一块儿去摘蘑菇,说:“去年那些应该都长出来了。”
  江云意担心她的身体,吴文霞拍拍他肩膀说:“阿姨好长一段时间不敢自己出门,怕又摔了给人添麻烦。但是你说怪不怪,你一回来阿姨突然就觉得自己身体一下好起来了。来,阿姨走两步给你看,是不是?是不是能走?”
  江云意被她绕进去了,呆呆点了点头,然后跟她上了山。
  上山的路还算好走,吴文霞拄着拐倒也走得稳,甚至不需要人扶。
  今年木头上的椴木菇生长得完整,基本没被人摘走。
  傅岩风饭点回来做饭,一进院就看见江云意在鸡棚边上踮着脚,挥着胳膊不知道在做什么。
  第37章
  “你回来啦。”江云意扭头看见他,把手里的东西都撒干净,再屁颠跑向他。
  “在做什么?”傅岩风低头看了眼,看见这人手里有个碗。
  江云意捧着空碗,眯着眼笑:“你不在,我帮你喂鸡。”
  傅岩风才知道这人虽然怕鸡,但愣是发明了一招在鸡棚外远程抛射鸡饲料的喂鸡大法。
  他进棚看了眼,发现这人把鸡饲料都扬在了无鸡问津的鸡棚角落。
  江云意站鸡棚外沉浸在自我满足的世界里出不来,没注意到傅岩风正拿着扫把将鸡饲料重新扫到一处去。
  傅岩风转头看他一眼,觉得这人可能真是个缺心眼的,出来拍他脑袋道:“现在鸡都敢喂了,你倒挺能干。”
  江云意捧着碗像领奖,抬头挺胸接受表扬。
  傅岩风做饭时把手表脱了放在口袋里,江云意也学他脱表,跟他一起淘米做饭。
  手表不是什么牌子,但江云意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开店以后傅岩风给家里也添了冰箱电磁炉,今天江云意摩拳擦掌说终于有个机会大展拳脚,准备自己用电磁炉捣鼓一道清炒蘑菇。
  电磁炉架在离土灶不远的另一土砌的台面上,傅岩风给他找了个小点的锅,只给他提了注意用电安全的要求。
  得知吴文霞今天能下地,甚至还能走山路,看着一篮子椴木菇,傅岩风着实感到意外。
  另一边,江云意摆好炒菜姿势,工具备齐了却不知从哪开始下手,正当他准备直接往锅里倒油时,傅岩风终于开口提醒他先焯水。
  最后还是要傅岩风口头指导每个步骤。
  中午这顿,吴文霞不仅能上桌吃了,还吃得比往常多,前段时间身体最差的时候一顿饭吃不下几口,吃了也消化不了,实在没办法只能医生上门来给她输营养液。
  午饭后,傅岩风又要回店里,江云意依依不舍跟他走到车旁,傅岩风揉揉他耳垂,“想去店里就去,我妈自己在家休息,用不着你照顾。”
  江云意手伸过来揪住他的衣角晃了晃,小媳妇一样,“我又想陪你,又想陪阿姨......”
  傅岩风说:“那你在家,我晚上早点回来。”
  “几点呀?”江云意黏人问道。
  “四五点。”傅岩风回答。
  江云意扭扭捏捏又问:“四点还是五点?”
  傅岩风顿了一下:“四点。”
  江云意就满足地转身走人了。
  四点钟傅岩风回来,看见江云意规规矩矩坐在八仙桌前,面前是一份卷子和几张空白的草稿纸,看样子是在写作业。
  傅岩风看他作业写得认真,没打扰他,先进房间看吴文霞,吴文霞靠在床头织毛线。
  早晚要量一次血压,傅岩风照常帮她量,又跟她说了会儿话,才出来准备去灶间做饭。
  结果经过江云意时无意瞟到一眼,发现这人根本不是在写作业,卷子是空白的,旁边草稿纸却横七竖八画满格子。
  又是打勾又是画圈,这人自己跟自己玩五子棋,玩得投入,连傅岩风从房间出来了站他身后也没发现。
  自然是要批评的,但是这次傅岩风还没骂他,他就自己把手伸出来了,低着脑袋主动认错:“你打我吧。”
  傅岩风没理他,直接去了后院准备做饭食材。
  江云意先是没反应过来,很快追出来菜地边上,支支吾吾道:“你怎么不惩罚我呀。”
  “惩罚你做什么?”傅岩风没看他,在地里挑漂亮的小白菜摘,“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你不学我有什么办法?”
  江云意反应过来了,垂着胳膊,脸涨得通红,像是说给自己听:“你现在不管我了。”
  傅岩风摘完菜,回头看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江云意明显不满意他这种处理方式,杵在他面前不让他走,憋着股劲儿说:“你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哪样说不清,上赶着要人打手心这件事,傅岩风要是愿意理他,那就是小情侣调情,可傅岩风不理他,就变成江云意自作多情。
  傅岩风进屋,江云意跟在后头,瘪嘴道:“你真不管我了。”
  傅岩风把手头的事放下,拉他到后院说话。
  “没有人看着你就不读书了?”
  “也不是......但是你别不理我。”
  “还有不到半年你就要第二次高考了,这次再不努力就是白白浪费时间。写卷子就认真写,累了可以适当放松,但是不要想着有人监督才做,没人监督就自我懈怠,毕竟读书是自己的事。”
  “我知道......”
  江云意要人惩罚的时候还很坚强,等傅岩风真批评他了就开始委屈,揉着眼睛走到旁边去了。
  傅岩风也知道长期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就走过去把他拉怀里抱着,低头跟他耐心说话:“之前打电话几次听你说模拟考成绩已经超过本科线了,这就说明你的能力没问题。你上学的时候我并不在你身边,所以你考好也不是因为我,更不是因为我管你你才读的,你说是不是?”
  傅岩风想引出他的自我责任感,不料竟听这人说,“不是,我就是因为你才好好读书的。”
  江云意胳膊环上来,箍住他的腰,仰头在他下巴亲了一下,一字一句真诚道:“没有你我考什么大学都无所谓的,因为你我才好好读书,想有更多的选择,这样以后你去哪儿我就能跟你去哪儿。”
  傅岩风这时候知道了逻辑这东西有时候是拿来自洽用的。
  “可以吗?”江云意小心翼翼问。
  傅岩风知道他问的是最后一句。
  “我还能去哪儿?”傅岩风摸了摸他的头。
  “你会做生意,就算不读书,也肯定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江云意仰头看人,眼里亮晶晶的好像有光,“我好好读书,以后你带着我呗。”
  “小跟屁虫。”傅岩风拍他脑袋,“带你,去哪儿都把你带上。”
  第38章
  傅岩风做饭去了,江云意自己乖乖重新写作业。
  晚饭吃得早,吃完天还没黑,吴文霞说难得腿脚有力气,要出门走走,于是三个人一起走路出门。
  吴文霞被江云意扶着,一路上碰着好些人,问她江云意是谁,她大大方方说是傅岩风朋友,来家里住几天。
  自从傅岩风店面生意做起来以后,背后嚼他们舌根的就少一些了。
  又碰着些眼熟江云意的,江云意一点儿不带怂,要是有人多看他两眼,他甚至能把头抬得更高。
  也不怕让刘贤珍一家发现他回来、还住在别人家。
  因为他现在有妈了,而且是两个,被爱让人有更多的底气和勇气,同时也是因为他很好地遗传到江惠清不怕人说闲话的优良品质。
  散步到桥头天黑得差不多了,然后他们掉头回来。
  他们出门时大黄趴在院里一动不动,回来时它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
  江云意跑去后院捡了点菜叶子来喂它,它才终于摇着尾巴站起来。
  江云意在大黄跟前蹲下,对着他碎碎念:“大黄对不起呀,我谈恋爱以后经常忘了你,好久没陪你玩……你怎么就老了......”
  大黄没听见似的,吃完菜叶,自顾自又趴下了。
  江云意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你们当狗的老了以后会不会也有老年痴呆或者耳背啥的?”
  大黄挠了挠头,脸转向别的方向。
  “那我知道了,大黄你应该是老年痴呆了,”江云意低头喃喃,“所以才不认得我了。”
  大黄这时候转头来看他了,冲他汪了一声。
  “哈哈,还是激将法有用。”江云意学着它吐了一下舌头,“别生气,开个玩笑。”
  傅岩风做完家务伺候完吴文霞休息,在堂屋对账,想起来江云意,出门看一眼,见这人蹲院里专心跟狗聊天,就没打断他,重新回去看月初的账本。
  过了一会儿,江云意进门来了,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没说别的话,就这么静静陪着他。
  傅岩风给他看账本,告诉他自己现在已经存了快有五万块钱,等以后生意做起来,能挣更多。
  “挣钱真好呀。”江云意咧着嘴笑得像朵花儿,重复道,“有钱挣真好!”
  在没暖气的南方,冬天洗澡跟打仗似的,全身肌肤绷得像硬邦邦的铠甲,刚被热水浸润过的毛孔又被冷空气侵入,使得汗毛竖起,令人浑身一颤。
  傅岩风体格好,有时候懒得烧热水直接洗冷水也无所谓,倒是江云意,用了两桶热水,洗完澡还是牙齿和腿都打颤,要立刻换上加绒的睡衣睡裤,再套一件羽绒材质的马甲小背心,马甲是他专门用在冬天洗完澡睡觉前这段时间穿的。
  也是在冬天,江云意跟着傅岩风学会了用夜壶,冬夜无需外出就能在房间角落完成尿尿这项大工程。
  一连几天,江云意白天都独自在家陪伴吴文霞,傅岩风说他可以去店里,他也坚持留在家里,带了复习资料回来,很自觉留在家背书。
  他知道吴文霞现在身体情况大不如前,一天好一天坏没个准儿,家里多个人,至少傅岩风能更放心一些。
  晚上睡觉时,傅岩风抱他在怀里,告诉他高考不要想着考回小地方,人要往高处走。
  江云意闷闷道:“那你呢?”
  傅岩风帮他顺了一遍逻辑:“不是你来找我,而是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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