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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杨素问狐疑地反问:“手札?什么手札?你是说先父遗留下一本手札?”
  齐王妃料定此番不会顺利,若是按齐王昨日的交待,是要采取迂回办法的,只她不耐烦兜圈子,故而便开门见山地向杨素问借阅了。
  此刻见杨素问竟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她不由得轻轻蹙了蹙眉:“凌夫人不知道?听闻杨太医生前有随手记下每一病例及治疗方法的习惯。夫人放心,我以王妃的身份向你保证,只是借来一阅,绝不对将里面的内容流传出去。”
  “并非这个原因,而是我确确实实不曾听闻先父曾有这么一本手札。先父生前除了提笔开药方,其他时候从不见动过笔,更不曾会有随手记录病例的习惯。”杨素问解释道。
  齐王妃定定地望着她,见她不似作伪,暗地思忖。
  难不成赵奕那厮记错了?罢了罢了,反正自己该做的也已经做了,结果如果却不是她能决定的。
  这样一想,她便也将此事抛开了。
  “我也是听宫中太医所言,烦请凌夫人好歹回去仔细找找,看看可真有这么一本手札。若有,还请夫人不吝借阅。”
  杨素问虽然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手札,但见对方客气有礼,并不似执着追问之人,一时松了口气,连忙还礼道:“娘娘客气了,我回去之后再仔细找找,若真有,便亲自送到王府来。”
  “如此便多谢夫人了!”齐王妃客气地谢过了她,又与凌玉闲聊了几句。
  不过片刻之后,凌玉便瞧得出她已有几分心不在焉,在见到她端起茶盏时识趣地拉着杨素问告辞。
  完成了齐王交托的任务,齐王妃也无意多作挽留,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吩咐下人领着她们离开了。
  “你手头上果真没有这么一本手札?”回到定远将军府,凌玉连忙追问。
  “当真是没有,难不成你以为我方才那些话都是骗人的?是真的没有,至少从我有记忆起,真的不曾见过我爹有过那么一本手札,也从来不曾见他会把遇到的每一病例记载下来。”
  “如果我爹当真有这么一本手札,说不定此刻我也是位女神医了呢!”杨素问无奈地回答。
  凌玉自是相信她的话,只是心里始终七上八下。
  东西是齐王还是齐王妃要的?若当真是为了映柳腹中孩儿,大抵想要得到这本传闻中的手札的,便只会是齐王。可是,齐王当真是为了映柳么?
  不知为何,她却有些不敢相信了。明明上辈子帝后情深的佳话传到人尽皆知,人人皆说陛下待柳皇后情深一片,更为了她遣尽后宫,独守她一人。
  却说凌玉与杨素问离开后不久,靖安侯世子夫人等人也被齐王妃寻了个借口送走了,待得众人散去,一直在等着消息的齐王便迫不及待地寻了过来问问情况。
  “没有?她果真如此说的?会不会是她说了谎话?”齐王听罢不相信地皱起了眉头。
  “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只我瞧着她并不像是说谎,殿下若是有什么怀疑的,自派人去细细查探便是,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才能见识有限,恐是帮不了殿下太多。”齐王妃淡淡地道。
  如若可以,她是不想插手他的事的,只是如今同坐一条船,而她也很爱惜自己的性命,唯有强忍着不悦应下了当日他的请求。
  “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齐王见她沉下了脸,俏脸泛起薄怒,难得地放柔了声音解释道。
  “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也没那等闲功夫与你解释,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瞧瞧映柳了,她身子弱,又怀着你的骨肉,你这大半日不曾去瞧过她,说不定此时她正翘首以盼等着你呢!”
  “这是本王的王府,本王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如何轮得到你来多管!”见她又如往常一般把自己往外赶,齐王不悦地沉下了脸。
  齐王妃丝毫不惧:“那你想留便留,恕妾身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便想进入里间,却不妨齐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声音中更是带着隐忍的几分恼意:“曹氏!”
  “你又想做什么?!”齐王妃挣脱不得,恨恨地转过身后瞪着他。
  “曹氏,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是你的夫君!”齐王心里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不必你多作提醒。”齐王妃的脸色却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冷漠地道。
  “这几日本王思前想后,不明白你我夫妻之间到底何处出了问题,竟是从成婚至此一直便不曾好好相处。”齐王眼神复杂地望着眼前这张秀美精致的脸。
  得知自己的未来王妃是现靖安侯侄女,前靖安侯唯一嫡女时,他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可满怀喜悦在掀开红盖头那一刻,看到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就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直浇了个透心凉。
  她不愿嫁自己。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而接下来婚后的日子也证明了他的这个想法。
  齐王妃用力抽回了手,声音愈发冷淡:“殿下何苦尽想些有的没的,如今你已经有了心心念念的解语花,何苦再来招惹我……”
  齐王一听便急急打断她的话:“你是介意映柳?她如何能与你比,她不过是……”
  “她于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与我何干?!我为何要介意她?你也未免太会给她脸上贴金!”齐王妃冷笑,转身离开,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齐王眉头皱得更紧,随即摇了摇头。
  世间女子多是口是心非,她嘴上虽说不在意映柳,只怕心里最是介意。
  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竟让他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愉悦之感来。
  却说程绍禟自统领大军以来,与西戎军大大小小交战了数回,期间有胜有败,但总的来说还是败的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兵士的伤亡率比他预期的要低。
  可尽管如此,双方的兵力仍是相当悬殊。
  “将军,咱们要不要再向朝廷要求增援?”终于有人迟疑地提出了增兵的问题。
  程绍禟摇头:“朝中恐怕已无可增之兵。”
  原本镇宁侯便领了不少兵马前往西南郡,后来他又领着援兵十万而来,再接着便是镇国将军领兵剿匪平乱,只怕太子殿下私底下还另有安排,除却护卫京城的军队,哪还有可增之兵?
  在场众人都不禁沉默了下来。
  无援兵,粮草亦不能支撑太久,故而这场战事不能再拖延,必须速战速决。可单论兵力,却是根本难以与西戎君对抗,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用兵如□□将塔鲁。
  不管怎样想,他们如今的形势确是不容乐观。
  只是,谁也没有人再质疑程绍禟的能力,因为纵是处于如今的劣势,眼前这位年轻的将领却仍是勉强地领着他们与西戎军对战,并且一次又一次打破了名将塔鲁的多次围攻,甚至不时还能小胜一回,杀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待众将离开后,程绍禟脸色沉重地到了镇宁侯营帐,恰好镇宁侯服过药后正靠着床头养神,见他这般模样进来,心中了然:“如今形势可是不乐观啊!”
  “嗯,确是如此。”程绍禟搬了张圆凳在床边坐下。
  “你此刻来见我,可是心中有了打算?”镇宁侯略思忖片刻,缓缓地问。
  “确是有个计划,想请侯爷代为斟酌斟酌。”程绍禟倒也没有瞒他,见他眼带鼓励,遂低低地将他的打算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镇宁侯越听,脸色便愈发凝重,良久,这才吃惊地望向他:“你可知此计着实太险,万一失算,到时面临的恐怕是全军覆灭。”
  “末将知道,只是再如此拖延下去,总有一日粮草耗尽,兵力遭损,到时的结果怕也是一样,倒不如趁着如今尚且一搏之力,便拼尽全力试一试。”程绍禟低声道。
  镇宁侯深深地凝望着他,不得不感叹,到底是年轻人,都有一股敢拼敢搏的狠劲,本想再劝说几句,但是想到这段时间心中忧虑,浓眉皱了皱,终是叹息着道:“你所说的也有道理,这场战事确是不能再拖延了。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总觉得京城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准确来说,他是有一种感觉,陛下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可这话,他却不知能对何人所言。
  “你且再将计划详细与我说一遍,咱们再商议商议,看看可有遗漏之处。”
  程绍禟一听,便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当下精神一震,又将他的计划详细一一道来。
  心忧这场战事的,并非只得他们这些领军在外的将领,便是赵赟,自得知镇宁侯重伤,程绍禟临危受命后,纵是表面瞧不出异样,可心里一直似是悬着一块巨石。
  尤其是早前前线传来大军失利的消息,他更忧心得数夜不能眠,但每日对着朝臣们时,脸上却一如既往的冷静阴沉。
  齐王私底下查探前太医杨伯川生前事的密报呈到他手上时,他眉头探得更紧。
  赵奕那厮在打什么主意,一个死了多年的前太医……不过,无缘无故查探死人,必然有所图谋!
  再想想昨日太监总管向他回报的监视着丽妃的情况,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书案。
  丽妃这段时间不时向父皇提及年轻时之事,本以为她这是无话找话,甚至是为了安抚自瘫痪在床下脾气愈发暴躁的父皇,又或是欲借机勾起父皇对她的怜惜,如今细一想,只怕亦是另有所图。
  只是,相对于这对母子的暗中图谋,他如今更恨的却是那两面三刀,竟私底下在民间刻意引导舆论的韩王赵珝。
  这厮明面上向自己表忠心,私底下却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向自己身上泼脏水的机会,着实可恼可恨!
  不教他看看自己的手段,倒显得他心慈手软了!
  脸上戾气顿现,眸中更是有杀意一闪而过。
  ***
  凌玉自与杨素问从齐王府回来后,一面继续暗中着程绍安分散民间对程绍禟的诋毁,一面密切留意着前方战事。
  对于当日齐王妃提及的那什么杨太医生前的手札,只因当日齐王妃也是一副‘有便借她一阅,无则罢了’的随意态度,故而她也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再者她也知道杨素问当日到京城时,身上除了一个装着换洗衣物有盘缠的包袱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只是,当这日她接到青河县暂住在杨素问家中的萧杏屏来信,说是家中曾接连数夜潜入小贼,把书房翻得乱七八糟时,她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亏得屏姐姐无事,否则我这辈子也难心安了。”杨素问拍拍心口道。
  凌玉沉默片刻:“你当真确定家中并无齐王妃所说的那本手札?”
  “我骗你做什么?若当真有这么一本手札,我早就拿出来了,何苦要骗人。”杨素问见她不信,顿时便急了。
  “莫急莫急,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怀疑那根本不是什么小贼,而是冲着那本手札而来的!”凌玉忙道。
  “若是如此,难不成那些小贼是……”杨素问吃惊地瞪大眼睛,片刻,又蹙紧了眉头。
  “听你这般一说,我家里头仿佛也曾有人潜进去过。”
  “当真?”凌玉吃了一惊。
  “也不是很确定的,就是前阵日总觉得我书房里东西被乱动过,只是你也知道你大春哥那人,总是拿了东西不放回原处,故而我也不是很确定,是他动过的,还是有人潜进来动的。”杨素问不甚确定地回答。
  听她这般说,凌玉有些无语,‘以下犯上’地戳了戳她的额角:“我的好嫂嫂,你这糊里糊涂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再这般糊涂下去,不定日后连我的小侄儿都照顾不来。”
  “你小侄儿?谁啊?”杨素问更糊涂了。
  “对啊,我小侄儿是谁啊?”凌玉戏谑地反问。
  杨素问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便闹了个大红脸,啐了她一口:“就你坏,尽说些让人不自在的话!”
  姑嫂二人顿时便笑闹作一团。
  数日后,京中突然爆发出关于韩王的种种丑闻,强夺民女,奸.淫臣下之妻等等,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更为受害者家属聚集在皇宫大门,要求太子严惩。
  朝堂上,韩王大声喊冤,可当大理寺卿把证据一一掷于殿上时,当下便跪倒在地,请求太子宽恕。
  太子痛心疾首,却挥泪下了旨意,着大理寺彻查,以正朝纪,以平民愤。
  再隔得数月,一桩桩韩王的大罪便抖露了出来,这当中甚至还牵扯了后宫数名低位份的嫔妃,一名进宫多年均未得宠,却意外怀了身孕的贵人当下便吊死在宫中。
  不知何人将韩王淫.乱后宫一事传入了天熙帝耳中,天熙帝一口鲜血喷出,病情急转直下。
  而韩王亦被打入了天牢,只待天熙帝醒来后再行处置。
  大军在追击西戎军时迷了路,彻底消失在茫茫沙海中的消息在半个月后传回了京城。
  而齐王也终于查实了一个消息——先皇后生产当月,相府确有死婴被偷偷掩埋。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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