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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105节

  林瑾瑜接着问:“都是……都是gay吗,会不会有那种一开始不喜欢男人,后来慢慢喜欢上的。”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直男啊,”林烨说:“啊……为你默哀一会儿,不要喜欢直男哦,他们终归会离你而去的。”
  这个答案在林瑾瑜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很失落,妈的,我知道啊,谁不知道正常男人绝对不会喜欢男人啊,可我没法通过告诉自己不可能,就在一瞬间变得不再喜欢他了。
  林烨大概看出来了他很失落,安慰道:“不要太灰心,好在你还年轻,据我的经验,学生时代是奇迹出现的唯一契机,没准日常打闹下来,他真的慢慢就……不必太在意结果,曾经拥有过就好,是吧。”
  林瑾瑜觉得他纯粹在安慰自己,他看了眼表,已经将近一点了:“谢谢,不过用不着安慰我,”他说:“我该回家了,不能让家里发现我半夜去这种地方。”
  “公交跟地铁早就已经停了,”林烨起身说:“看在你是个小帅哥的份上,送你吧。”
  王秀趁他不在已经嗨尽兴了,林瑾瑜把他叫回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坐林烨的车……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他要赶在张信礼到家之前回去,否则就全露馅了。
  王秀家离这儿不远,可他秉持着负责到底的心态,一定要看着林瑾瑜进家门才放心。
  林烨开车很稳也很安静,跟赵叔的豪放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林瑾瑜看着车窗外景物一栏栏闪过,不多一会儿便到了。
  夜里一点半,小区里只有路灯还亮着,林烨打开车门下来,绕到另一边去给林瑾瑜和王秀开车门。
  放到别人身上明明是带有献殷勤性质的动作,他做来就恰到好处,让人不觉得谄媚,只觉得有教养。
  “快回家吧,”林烨在林瑾瑜下车前低头对他说:“别让爸爸妈妈发现了哦。”
  车门遮挡了确切的距离,从远处看,他们仿佛十分亲密。
  王秀跟着林瑾瑜从车上蹦下来,一下扑到他身上:“今天玩得开心吗哈尼!好怕你觉得无聊。”
  林瑾瑜背着他,拉着他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说:“挺好的,确实见识了很多东西。”
  王秀说:“你都错过了那个超帅的混血模特的表演!下次再一起去啊么么!”
  他应该喝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挺兴奋,林瑾瑜拍拍他的手,道:“好了好了,快下来。”
  王秀跳下来,夜风刮来几缕草叶,飘到林瑾瑜肩膀边,林烨强迫症,帮他拿掉了,从另一面看他好似伸手抚过林瑾瑜的脸颊。
  林瑾瑜正欲说谢谢,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楼房前面的阴影里走出两个人影来,张信礼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王秀一愣,林瑾瑜骤然一惊,慌忙回身,离林烨跟王秀远了些,他怕自己去夜店被张信礼知道。
  张信礼走过来,插进他和林烨之间,看了林烨一眼,又看林瑾瑜:“你们认识?”
  “认……”林瑾瑜想:怎么回答,刚认识半小时算认识吗?
  林烨故意说:“认识啊,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说完越过张信礼看林瑾瑜,冲他眨了眨眼,说:“是吧?”
  王秀抱着林瑾瑜的手,说:“哎呀,肯定认识啦,他送小鱼回来的啦,怎么会不认识,对吧?”
  “你去哪里了?”张信礼说:“撒谎说在家看电视,结果是跑去和男人玩了?”
  王秀说:“玩怎么了,和男人和女人玩,不都一样,又没有干什么,就玩玩而已,又没有对象,有什么不可以玩的。”
  张信礼皱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人,别在他身上打主意。”
  林瑾瑜听他的话,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有点分不清张信礼到底是不满他大半夜跑出去玩还撒谎……还是不满于他跑出去找别的男人玩。
  别的男人……这用词可真奇怪。
  王秀在学校几乎从未刻意掩饰自己是个gay,对张信礼有所察觉也并不意外,这种话不算什么,比这更过分的话他都早就听惯了,当即道:“哎哟,想多啦,我和小鱼是好朋友啦,”他装羞涩道:“其实说起打主意,我对你比较有兴趣厚~”
  林瑾瑜:“?”
  张信礼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林烨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只在听到这句话时眉毛稍微动了动,看向林瑾瑜,露出一个蕴含着些微难过意味的表情。
  林瑾瑜想:我早就知道了的。
  他很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说:“别废话了行吗,要回家就快回,说些什么不着调的。”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张信礼就走。
  张信礼被他拉着,扭头向后看了一眼,目光依次扫过林烨跟王秀,那个眼神没有落进林瑾瑜眼里,却让林烨觉得很有意思。
  也许连张信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种警告与示威意味并存的眼神,好像在领地边缘示威的狮子。
  楼房前的阴影里站着张信和,他低垂着眼帘,脸上没什么表情,与林瑾瑜记忆里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孩几乎截然不同。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怎么看这边,就像个木然的稻草人,静静地站在城市的阴影里。
  第124章 有我呢,哥
  林烨和王秀走了。
  林瑾瑜领着张信礼跟张信和上楼,给他们拿拖鞋,张信礼熟门熟路换好了鞋,转头对他弟弟道:“你晚饭没吃,给你下碗面吧。”
  张信和不说话,只摇了摇头,机器人一般走进来。
  林瑾瑜看着这个颀长而瘦的少年,说:“吃点吧,正好有肉汤,当浇头挺好的,”他说:“那啥……你哥下面挺好吃的。”
  严格说来他们只有过几面之缘,林瑾瑜对他而言是个完全的外人,随口劝两句还行,老叨叨却不合适。
  张信礼大概已经看他这样看了一路,转车本来就累,还得时时刻刻伺候他,这会儿看他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道:“说话,你老这个样子有什么用?你爸妈想看你这个样子吗?”
  张信和看起来是打定了注意沉默到底,张信礼把包放了,推着他坐到沙发上,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暑假没有几天了,开学之后,你的书本费、住宿费怎么办,有没有准备好,你都要提早告诉我。”
  张信和终于说:“……我不想上学了。”
  林瑾瑜站在一边,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张信礼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张信和说:“哥,我不想读书了,家里还有两万块钱,我拿上去广东吧,以后也不用你管了。”
  张信礼差点没直接上手,他道:“你在这里说什么鬼话,你连16都没满,初中都没毕业,出去能干什么?”
  “进工厂啊,”张信和说:“又没什么稀奇的,早进也是进,晚进也是进,读完那一年顶什么用,村寨在那边打工的叔伯不少,走走关系老板也会要的,熟人还能带带我。”
  张信礼说:“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张信和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就算读完了这一年,还不是要出去的,读这一年顶什么用?”
  “不止这一年,”张信礼说:“去考高中,读大学,这也是你爸妈的心愿,你不要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
  “醒醒吧哥!”张信和说:“不要说我不一定考得上,就算考上了,你怎么办,大伯怎么办?学费、生活费,一年随随便便就是几万,你自己也要上学的!”他道:“读那么多年有什么用?出来还不是要工作,为什么不早点去赚钱?这点时间在工厂干,早可以多混几年工龄,多拿好几千块钱了!”
  张信礼一时半会儿没法就“人为什么要读书”这个深奥的问题和他展开激烈辩论并最终说服他,只能反复告诉他绝对不行。
  张信和大声说:“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要去大城市读书!也可以去读书的!”
  林瑾瑜站在一旁眼看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吵起来了,尝试着当和事佬道:“好了算了吧,不如……”
  张信礼和张信和正处在剑拔弩张的激烈对抗状态里,谁也没理林瑾瑜平和的声音,仍针锋相对,声音越拔越高。
  “我说……”林瑾瑜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龙咆哮一般道:“够了吧!要吵到几点去!”
  他的声音盖过了两人的争吵声,张信礼与张信和被吼得同时噤声,双双转头看林瑾瑜。
  “……”林瑾瑜:“我的意思是现在真的很晚了,不如先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这句话总能暂时解决很多问题。
  张信和说:“我去睡了……我想一个人待着,可以吗。”
  他这句话是对林瑾瑜说的,林瑾瑜道:“当然可以,你……要睡我爸妈房间吗?空调也有,觉得热自己开就行。”
  张信和还没说话,张信礼已经先开口了:“不用,”他说:“不合适,他睡我那里就好了。”
  那你睡哪儿……林瑾瑜心里其实有答案了,但他没有说。
  张信礼从包里拿出裹着保鲜袋的旧毛巾和牙刷,大概是从家那边带过来的张信和的东西。
  “热水器会用吗?”张信礼领着张信和往卫生间走:“……好像没开水,我去调一下,你先刷牙吧,想冲也可以冲个澡,衣服放架子上,待会儿拿出来我给你洗。”
  林瑾瑜看着张信礼一路唠叨,给张信和倒水,甚至把牙膏也规规整整挤好……他从未见张信礼如此絮叨地对待过别人,如此耐心,如此事无巨细。
  毕竟……是他真正的弟弟啊。
  林瑾瑜想问张信礼睡哪儿,他现在处在一种十分矛盾的心态中,既想要亲近张信礼,又想离他远远的。
  林瑾瑜道:“要不你睡我房间,我跑爸妈房间睡……”
  他问了两遍,但张信礼都忙着和张信和说话,没有听见。
  林瑾瑜没有得到回应,闭上嘴不问了。
  他去主卧自带的那个小卫生间刷牙,出来拿毛巾的时候听见张信和开着水,在卫生间里喊:“哥,”他说:“为什么这个不出水,我好像不会用。”
  林瑾瑜家里的花洒整体有三个出水口,大概是白天把花洒那个出水口关了,没调回来。他刚想大声告诉张信和怎么调,嘴刚张开了一半,张信礼已经回了句:“什么?”然后匆忙赶了过来。
  张信和把卫生间门板开了一条缝,说:“这个没水,我不会弄。”
  “把那个扭过去就行了。”张信礼往里看了一眼,大概是嫌他太笨,也不避嫌,直接进去帮他弄好了,又试了试水温,确定一切妥当之后才把花洒重新交给他:“好了,你试一下水温,有什么问题再和我说。”
  林瑾瑜听着张信礼的嘱咐声,那个声音饱含着关切与属于哥哥的爱。
  他想:这是不属于我的。
  张信礼开门出来,林瑾瑜躲开了。他回主卧去洗脸,张信和在用热水器,他便没和他抢热水,任由冷水流过自己的脸颊与下颚。
  真令人难过,父母的离世听起来好像是很遥远的东西,可它其实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发生。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张病危通知单,那个带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从此就走了,没有人再给你做早饭,也没有人再给你加衣服,你忽然间孤零零的,从今往后都要一个人走了。
  总是要一个人的。
  林瑾瑜很难过,他额发上挂着水珠走进房间里时,看见张信礼背对着他,站在阳台的栏杆旁。
  夜里两点过,窗外的灯光都熄了大半,整个城市的夜色环绕着他,他站在夏夜闷热的风里,唇边呼出的烟气仿佛一缕无奈的叹息。
  林瑾瑜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过去,站到张信礼背后,轻轻靠在他身上,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
  张信礼没转过身来,只是一口接一口抽烟:“……我知道,”他说:“你去睡吧。”
  林瑾瑜从没有那么一刻如这一刻一般想牵他的手、想抱他、想吻他,想对他说难过就大哭一场,再大的压力也会有明天……可他不敢,他害怕太近了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会让张信礼察觉他心里那份不正常的喜欢……他不能走到那么近的地方。
  塞林格说:“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总在自我肯定与自我怀疑间摇摆,在自负与自卑间游离,内心时而甜蜜得像是要开出花来,时而又患得患失,在夜色深重之时流泪。
  林瑾瑜把头轻轻靠在他背上:“……哥,”他说:“没关系,有我呢。”
  张信礼好像有一瞬间的讶异,大概是那些孩子气的倔强心理作祟,林瑾瑜从没当面叫过他哥哥,可这一刻林瑾瑜想:即便只能做他的弟弟,也好过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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