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而实际上傅湉想的也没错, 这天吃过午饭后, 傅有琴就叫住了他, “佑龄, 你跟我来。”
  楚向天眉头微皱,看了傅湉一眼,这几天他隐约察觉了傅湉的意图,几次开口问都被这鬼灵精给糊弄过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
  “娘又没叫你,巴巴跑过去惹人嫌干嘛。”傅湉悄悄拽着他的小拇指晃了晃,然后背着手一脸严肃跟上了傅有琴的步伐。
  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湖中心的小亭子,傅有琴虽然心里不太快活,但毕竟是疼了十几年的儿子,她也不舍得太苛责,就连谈话的地方都选在了并不那么严肃的湖心小亭。
  傅有琴当先坐下来,傅湉讨好的给她倒了杯茶水,“娘找我要说什么?”
  “少跟我装乖。”傅有琴气的点点他的额头,“你跟楚向天怎么回事?”
  “娘看出来了?”傅湉摸摸鼻子,不太心虚的道。
  抿了一口茶,傅有琴淡淡瞥他的一眼,“你不就等着我看出来吗?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我的,他都不知道。”傅湉立刻道。
  傅有琴想生气又实在对着卖乖的儿子发不出火,只能沉着脸道:“你们在一起才多久,就这么当宝贝的护着了?”
  傅湉小声嘀咕,“连喜欢的人都不护着,还算什么男人。”
  傅有琴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傅湉讨好的坐到她身边,撒娇的抱住她的手臂晃了晃,“可我就是喜欢他,跟时间长短又没关系。”
  深深叹了一口气,傅有琴看着身边的儿子,少年这一年来已经逐渐脱下稚气,长高了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软乎乎一团扑在她怀里哭的眼泪鼻涕满脸的小孩子,而是可以担起整个傅家的男子汉。
  “当真喜欢他?”
  傅湉认真的点头。
  傅有琴又问,“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她还记得当初楚向天借住傅家时拿出来的令牌,西山寨的土匪只是一层伪装,如果傅湉连他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两人又谈何真心喜欢。
  这次傅湉沉默了一会儿,傅有琴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时候,傅湉却做似得四处张望了一圈,然后才小声道:“其实……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煜王。”
  傅有琴眉头一跳,不复之前的轻松,沉声道:“怎么回事?”
  傅湉只好把楚向天伪装成土匪查案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傅有琴的眉头越皱越紧,她单知道楚向天是朝廷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大楚的王爷,这层身份太出乎的她的预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湉说就是放榜后摆宴的哪天晚上知道的。
  这次傅有琴眉间的皱纹更深,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他是皇家的人……就是我同意了,他那头……能让他跟个男人在一起?”
  虽然民间早有男人结成契兄弟过日子的,但那都是说不起亲事的人家,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家,都不可能容忍家中子弟做出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
  更何况是皇家。
  “那边的阻碍,他会解决的。”傅湉抿抿唇道。
  其实他并不太担心这个,不管做什么事情,楚向天总是可靠的,就像一座大山,虽然沉默却总能让他依靠。即使他没有明说过,但是傅湉隐约能感觉到,他那头的阻力似乎并不是很大的样子。
  于是他道:“我相信他。”
  傅有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儿子这个脾气完全随了她,当初她决定要嫁给闻博礼的时候,也是这么态度坚决的对父母说的,然而等闲变却故人心,谁也不知道如今信誓旦旦说着爱语的情人会不会在多年后变了心。
  她自己尝过的苦,走错的路,并不希望傅湉也走一次。
  微微垂下眼睛,在神情坚定的少年头上轻拍,傅有琴温和道:“你喜欢他,娘不阻止你,谁年少时没有轻狂过。”
  “但是婚姻大事却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还关系着两个家族,娘希望你多留一些时间,慎重考虑好,不要走娘的老路。”
  “我知道的。”傅湉轻轻抱住她,无声的安慰,“谢谢娘。”
  母子俩谈完心,傅湉送傅有琴回屋歇息,刚从院子里出来,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男人。
  男人总是一身黑色劲装,不说话的时候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像一柄敛着戾气长枪,即使没有言语,也让人心生忌惮。
  然而傅湉一出来,萦绕在周身的凌冽气息倏然散开,像是越过了隆冬,进入了温暖宜人的春天。
  楚向天弯起唇角,笑意在眼尾荡开,“谈完了?”
  傅湉背着手神情严肃的“嗯”了一声。
  楚向天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笑着揉揉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我来想办法,总有一天伯母会同意的。”
  “嗯,你是要好好表现。”装出来的沉重散去,傅湉笑开,“不然娘是不会同意你进傅家门的。”
  正琢磨着该怎么的安慰他的楚向天一愣,随后恍然过来,“伯母不反对?”
  傅湉斜他一眼,气鼓鼓的道:“娘对你这个儿媳妇的身份很不满意,说要多观察观察。”
  这比他预想的结果要好得多,楚向天笑笑,牵着他往回走,“那我想办法让她满意。”
  傅湉的手被他的手包裹着,没一会儿就暖呼呼起来,这时已接近十一月,天气已经冷了下来,但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却丝毫不觉得冷。
  十月悄然离开,十一月是带着寒风来的,空气中的暑气彻底散去,只剩下萧索的树木跟冷冽的风。
  傅湉换上了暖和的厚棉衣,出门时总被楚向天裹的像头圆滚滚的熊,南方的冬天并不严寒,但丝丝缕缕的寒意却能顺着衣裳的缝隙钻到人骨头缝里。
  刚入冬的时候傅湉生了一场风寒,再之后,楚向天就总习惯在他再出门的时候裹上一件厚实的披风。
  这天傅湉出门后,神隐了许久的周传青忽然找了过来。
  他刚从花园里回来,园子里风大,在那折腾了一会儿就冻的嘴唇发青,但脸上的笑容却压也压不下去。
  楚向天斜着眼看他,“别笑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不等周传青接话,他就继续道:“像那个总流着口水在东大街上见人就笑的傻子。”
  周传青也不恼,似乎真的有喜事,他喜滋滋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笺给楚向天看。
  纸笺半个巴掌大,上方用红色的丝带系着,上面用蝇头小字写着两排字,楚向天正要细看,他就宝贝似的收了回去,只来得及看见上面两种不同的字迹,熟悉的那个是周传青的字,另一个却不知道是谁的。
  “这是什么?”
  周传青面带得意,“我作的词,你知道下阕是谁填的吗?”
  他这模样,楚向天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傅家小姐填的?”
  周传青点头,甩了他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
  花园里有颗老树,就长在前院跟后院的必经之路上,傅书月时常会到树下坐坐。周传青远远看见过几次后,就试着将自己做的诗词写在纸笺上,用红丝带挂在了树上。
  树上挂的纸笺越来越多,傅书月却一次也没回应过,到周传青都不报什么希望在树下徘徊时,却无意间发现一张纸笺上多了一排秀气的小字。
  是傅书月的字迹!
  第79章
  周传青当时就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留有心上人笔迹的纸笺摘了下来,甚至还顶着寒风将之前挂上去的纸笺挨个扒拉了一遍, 结果这满树的纸笺, 也只有他手里的这一张上头留了字。
  将纸笺仔细的在袖袋里收好,他心里实在高兴, 就忍不住来找好友炫耀一番。
  可惜楚向天向来不是一个会陪着好友分享快乐的人,在人最高兴的时候泼盆冷水才是他擅长的,而此时他就斜着眼睛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兼下属。
  周传青一开始还没察觉他的眼神, 还在激动的描绘未来,“你说我是不是该书信回去, 让家里先准备三媒六聘?提亲一定不能马虎, 之前退婚的事情傅小姐的名声多少受了累,如果换成我,肯定要让她成为整个四方镇……不, 是整个都城最让人羡慕的新娘子……”
  楚向天:“……”
  伸手在周传青面前晃了晃,他好心的提醒道:“人家傅小姐每次你说话超过一个巴掌的数了吗?”
  “有空想的这么长远, 不如先想想这门婚事能不能成?我可听说傅家上门提亲的媒婆不少。”
  他说就说吧, 还非要一脸嫌弃, 那表情跟看东大街的二傻子似的, 周传青顿时回忆起这人的真面目来, 不屑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 你又比我好的到哪里去。”
  可怜周军师还不知道在这两人在兴东郡偷偷的连终身都订了。
  楚向天闻言果然一脸骄傲得意, 用一种尔等凡人不配与我相提并论的眼神怜悯的瞅着他, “忘了跟你说了, 过阵子我就准备回都城一趟……”
  他忽然转了个话题,周传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继续道:“把王府的家底搬过来——提亲。”
  周传青惊诧瞪大了眼睛:“………………”
  十分满意自己看到的表情,楚向天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得再努力努力。”
  周传青怒了,更多了是不愿意相信这人命竟然这么好,“傅伯母竟然也同意了?”
  楚向天得意洋洋的表情收敛了一些,哼了一声道:“虽然现在还没同意婚事,但那是因为有我的身份在阻碍,等我从都城回来,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阻碍了。”
  周传青瞪了他良久,最后只能愤愤一甩袖离开,他这阵子暂时都不想再看见楚向天这张脸!
  等傅湉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某个男人跟一家之主似的,坐在太师椅上,把代福指挥的团团转,见他回来了就大步迎上来,将他的手握在手中捂热乎了,才给他将披风解下来放在一边。
  “你这样真像在家里等着夫君回家小媳妇。”傅湉将手捂在他的咯吱窝下面,笑嘻嘻的说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楚向天将人一把抱起来放在用暖炉烘热乎了软椅上,红木的圈椅已经被包上了棉布垫子,坐上去暖呼呼软绵绵。
  “夫人真贤惠。”傅湉拈起一粒果干喂进他嘴里,“赏一颗果干!”
  楚向天将果干吃下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越来越调皮。”
  傅湉皱起脸,不乐意的踹了他小腿一下。被踹的人还挺高兴,转脸又让代福去厨房吩咐上饭菜。
  “厨房炖了汤,你等会多喝点……”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等饭菜送过来,两人就围在小桌边,黏黏糊糊的开始吃饭,代福在一边伺候着,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再大的场面都见过,这点小场面他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了。
  吃过饭,往常这时候傅湉该去书房处理些公事,楚向天虽然是个大闲人,但也不会去闹他,今天却非要跟着傅湉一起去。
  事情不多,傅湉也半推半就的带着人一起去了书房。
  两个人在书房里,预料之中的做不了正事,天气冷了,书房门窗都紧紧关着,这个时节天也黑的早,屋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暖色的烛火微微跳动,书房的四个角还放着小小的暖炉,暖融融又暧昧,正适合干点什么。
  傅湉低头批阅底下送上来的文书,身上厚重的棉衣在进来后就脱了下来,只穿着一件略有些单薄的袍子,低头时,白皙修长的脖颈就从下滑的领口露了出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更何况即便是没灯,小少爷也是个大美人,楚向天盯着露出来的那一截脖颈入了神,不知不觉间手就摸了上去。
  拿着毛笔写字的傅湉打了个哆嗦,脖颈上的手有点粗糙,带着些微的暖意,若有似无抚过的地方,陆陆续续的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毛笔在纸上斜出一条长长的痕迹,缩了缩脖子,傅湉凶恶鼓起脸瞪他,“别捣乱!”
  楚向天勾唇一笑,手掌移到到腰间,微微一用力,就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傅湉不自在的动了动,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这人……你这人……”
  楚向天一脸坦荡荡,“嗯?我这人?怎么了?”
  “不要脸!下流!”傅湉憋不住气的骂他。
  “嗯,只对你不要脸,”楚向天的胸膛贴近他,挺直的鼻梁在他侧脸跟脖颈间轻轻蹭动,“也只对你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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