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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节

  尉迟家的女眷那边统统反应过来,眼刀剐在明姝身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慕容叡家里没有主母,也没有老夫人, 只有一个阿嫂带着侄子住在府邸里。甚至连阿兄都没有见到。要说这对叔嫂到底是什么关系,就算不说,也能想出来。
  只是一般, 心里知道归知道,不会在嘴上说出来。长乐公主还这么一提,顿时屋内安安静静,所有的人目光不停的在长乐公主和明姝身上逡巡。
  明姝没有坐立不安,更没有羞愧满面。她竟然敢来, 就不怕长乐公主说东道西。
  “公主言重了。”明姝淡淡的, 脸上没有半点难堪,看向长乐公主的眼神也没有半丝波动。
  她看了一眼姿娥, 微微颔首。
  此言算是把和慕容叡的关系全部应下。而且不是不情不愿, 不是丑态百出,而是带着一份阔达,似乎在告诉所有人‘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听了,我就点头承认了’。
  这种揭人短,最美的就在于看着被掀短的那个气息絮乱,面红耳赤, 坐立不安。要是恼羞成怒,那就更好了。
  明姝这般反应,实在是在长乐公主意料之外。她两眼定定的盯在明姝身上,想要从她脸上找出半点气急败坏的痕迹,可是看了许久,没有寻出半点气急败坏的影子。
  长乐公主整个人往身后的隐囊里一靠,她目光倏地冰冷下来。
  明姝持起桌上放着的酒,冲长乐公主一敬。
  看着面前美人美艳如牡丹的面孔,长乐公主的心头像是被什么给死死堵住了。
  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这女子比起当初初见时候的胆怯娇弱,似乎现在有不同了。长乐公主的目光落到姿娥身上。
  这女子也是个蠢货,她都已经把毒药送到她手里了。千里迢迢送她去晋阳,结果只有她自己羞愤难当返回长安。
  真是没有一点用。
  长乐公主持起手里的金酒杯,对明姝点头示意,明姝仰首把杯子里的酒喝下。然后微微一笑。
  女眷们的目光在明姝,长乐公主,以及姿娥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沉寂下去。又恢复了之前欢声笑语的模样。
  有了刚才的插曲,明姝也不和长乐公主说话。她坐在那里,喝酒吃东西,对着旁边不管好奇还是恶意的打量都坦然处之。
  酒是葡萄酒,喝了几杯下去也不会醉人。最多让人起身去几趟厕房。
  明姝去了一次回来,路上被姿娥挡住。
  姿娥来者不善,浑身上下都冒腾着怒火。银杏在后面见到姿娥眼里的怒火,就要上前把两人给隔开。
  明姝一把揽住她,把她拨到自己身后去。
  “尉迟娘子。”明姝微笑,“真是巧。”
  姿娥两眼盯着面前的女子,锋利的眼刀恨不得将面前这女子千刀万剐,她咬着牙,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你还敢来!”
  这女子自己的夫君是个瘸子,还是个白身。和小叔不清不白,换个女子恐怕早已经心里有鬼,不敢出现在人前。她倒好,不仅来了,还那么理直气壮,简直恬不知耻!
  “我为何不敢来?”明姝说着,嘴角泛出微笑,她的目光平静,没有一丝愠怒。“长乐公主下的请帖,我若是不来,岂不是对公主大不敬?”
  “你!”姿娥被明姝一句话堵住嘴,长乐公主宴请在洛阳的女眷,发的帖子,自然是要来的。
  姿娥的脸蛋通红,咬唇瞪她。
  “你不要脸!”姿娥怒道,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攻讦她的地方,“现在洛阳里恐怕都已经知道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在洛阳呆下去!”
  “尉迟娘子。”明姝抬眼,似乎颇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这女子已经十八了,处在少女最好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冒着富贵和跋扈。
  “我能不能在洛阳呆下去,不是那些娘子夫人说了算的。”明姝上下打量她,目光里的东西让姿娥很不舒服。
  “你觉得我是靠着那些娘子夫人在洛阳立足的吗?”明姝好笑问道。
  当然不是,女人之间的来往,是朝廷的延续。到了许多地步,彼此打交道已经看得不是所谓的品行。
  “……”姿娥涨红了脸,却依然不肯退缩半步,“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我告诉你,他就是看中你的脸蛋而已。现在再过几年,等他腻了,有你好看的。”
  姿娥高高扬起下巴,“对了,到时候等你回你夫君身边,都还不知道他肯不肯要你。”
  “尉迟娘子说到这个,你嘴里的几年,已经过去几年了?”明姝笑问。她的目光在姿娥的脸庞上转了一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娘子的花信之年,也快过了吧?”
  “你花信之年快过,我也已经有个孩子。按道理来说,我也应当争不过你吧。”明姝看她的目光里,浮上些许怜悯,“与其你和我说这些,说到底该着急的,应该是你。”
  姿娥两眼通红,眼里的血丝分明,狠狠的瞪她。恨不得用目光在她的身上瞪出个大窟窿。
  “你别得意!”姿娥怒道。
  她心底的痛处被明姝戳中,几乎恼羞成怒。明姝的年纪要比她大上几岁。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子,而且是越年轻越好。年轻女子如同花一样的娇艳,而上了年纪生育过的女人,就是糟糠菜了。
  但慕容叡对她几乎从来没有报过多少真情,甚至连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这些年来,退亲之事,已经提起几次。
  “我当然要得意。”明姝笑了,她向姿娥迈近几步,“你把我堵到这儿,难道就不是要我别得意。可我又凭甚么要照着你的话来做?”
  “尉迟娘子与其在这儿要我别得意,不如还是去想想怎么办。”明姝说着,笑的越发温和,“毕竟女子的光阴不等人,尤其他对你无意的时候。你就算等的再久,对他来说也只是烦躁而已。可是对你呢?”
  明姝嗓音轻柔,如同淙淙流水,和姿娥故作的高声不一样。
  姿娥脸色变幻,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女人杀了。
  可是两人身后都带着侍女,不远处又有侍女捧着东西缓缓走过。不管如何,看着都不是出手的绝佳时机。
  “哟,你们在这儿啊。”略带轻佻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两女回头一看,见着胡文殊站在两人一从牡丹花后面。
  现在还不是牡丹花的花期,但是公主府里有专门的暖房,把花期提前,令原本在煦暖时候开放的花朵现在就开了。
  胡文殊的脸和娇艳欲滴的牡丹凑在一块,格外引人垂涎。
  他大步走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回。
  姿娥被人撞破,心虚气短,“虎将军怎么在这儿?”
  “我随意出来走走,就看到你们两位在这里了。”胡文殊说着又笑了笑,“两位娘子还是快回去吧,阿嫂在前头等你等急了。”后面这话是对姿娥说的。
  姿娥伸手胡乱整理了一下发鬓,出来堵明姝,却半点便宜都没有捞着,不仅仅没有捞着便宜,反而还被刺了一顿。她狠狠剐了明姝一眼,掉头就走。
  胡文殊背着双手看姿娥走远,回头看明姝,“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韩娘子牙尖嘴利了很多。”
  不牙尖嘴利,难道要站在那儿给人说么?
  她看了一眼胡文殊,屈膝了下,告辞离开。
  “小胡将军来的倒是时候。”银杏在她身后轻声道。
  如果不是他,自家娘子还不知道要和那个女人掰扯多久。说又说不过,可是就这么认输又不甘心,陪着那个尉迟家的女人光是站在那里,都觉得腿疼。
  “你说他怎么会在这儿?”明姝看了她一眼。
  银杏啊了一声。
  长乐公主和胡菩提不住在一块,而是照着规矩,夫妻各有自己的府邸,只有偶尔胡菩提会到公主府过夜。但是少的可怜。
  公主下嫁臣子,和平常人家不一样。没有公主召见,别说是驸马本人,就算是公婆都只有站在门外的份。一个小叔子怎么跑进来的?
  明姝不说话,主仆两个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这里头的深意。
  银杏一张脸都僵了,“长公主也……”
  明姝笑了笑,手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样子。
  银杏立刻没了声音,过了好久才听她在身后到,“娘子和府君真是越来越像了。”就连说话语气神情都想。
  明姝摸了摸脸,“可能和他在一块呆久了吧。”
  姿娥回去之后,心情不好,长乐公主见状,招她过来,姿娥对长乐公主不设心防,提了一下撞见明姝,为了显得不那么丢脸,只说和明姝打了个照面就走,随口还提了一句她看到胡文殊之事。
  长乐公主听到她看到胡文殊了,面上的笑容很奇怪的僵硬了起来,她侧首看了姿娥一眼,“别把这事往外说。”
  姿娥颔首,“嗯。”
  她当然不会往外面说,自己去堵人,结果反而被那贱人说了一通,又有甚么可炫耀的。
  姿娥见长乐公主兴致缺缺,呆在公主身边也是无趣,干脆回去了。
  明姝持杯,见到姿娥坐回来。让身边的侍女重新给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她持起酒杯,对姿娥一敬。
  姿娥看到她,面色更加坏。她扭头过去,不肯搭理她。
  明姝也不生气,自己持着酒杯,把一杯酒喝完。
  将近坊门关闭的时辰,公主府里的宾客渐渐散去。明姝上了车,银杏还没上来,在外面啊了一声,随即车边传来她小声禀告的声音,“娘子,府君来了。”
  明姝一听,她把车廉一掀开,果然看到慕容叡在外,慕容叡过来冲她笑,驰马到她车边,“怎么?看傻眼了?”
  明姝嘴张开,“你怎么来了?”
  今天长乐公主一张嘴,恐怕两人奸~夫淫~妇的名头,明天就会传遍洛阳的大街小巷,可是慕容叡这么一送上门,恐怕全洛阳都知道了。
  “我听说你在这儿,有人说你了?”慕容叡转若无意道。
  明姝一怔,她飞快的往后看了一眼,公主府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这时一个少女的骑马奔上来,“慕容叡,你怎么能这样!”
  正是姿娥。
  慕容叡骑在马上,一手持着马缰,他看了她一眼,“我们就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吧。”
  慕容叡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这家,还是自己改日亲自上门说一趟为好,拖得时间太长,对自己越不利。
  姿娥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傻子,姿娥胸脯起伏,拉过马头不顾后面家仆和侍女的惊呼,直接驰马跑了。
  “不去追吗?”明姝掀开了一小段车廉,在车里问道。“她这么骑马,很容易出事的吧?”
  慕容叡看了一眼追过去的尉迟家的家仆和侍女,“算了,不去。”
  “他家已经去了那么多人了,到时候我跟过去,少不得又要多出许多牵扯来。”
  慕容叡说完,挑了另外一条道,和尉迟家的分开。
  “你怎么想要到这边来的。”明姝知道长乐公主和他以前的一点牵扯,“你就不怕……”
  “她都把话头说到你头上了,我要是不坐实了,倒是对不住她的这一番心意了。”慕容叡说罢笑了笑。
  他转头看明姝露出来的小半张脸,“迟早有这么一天的。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偷偷摸摸的?”他说着自己都笑了,“说实话,就算你想,现在也不可能了。”
  他在马上弯下腰,“现在满洛阳恐怕都是你和我的传闻了。咱们两个注定要绑在一块,想要干净都不行了。”
  他嘴里这么说,但话听上去还挺得意。
  明姝笑了下,很快脸上的笑意一收,把车廉一放,整个坐回去。
  过了一会,有远远的马的嘶鸣声,而后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越来越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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