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我自然是不敢躲开的,只能闭气,任由那鞋底砸在自己的脸上,啪的一声,生疼。鼻子火辣辣的难受,鼻血旋即流了出来。鼻翼前似乎还有师父臭鞋的味道,我晃了晃身体,先写昏倒。
  师父踮着脚过来捡自己的鞋子穿上,骂骂咧咧的说道:“你这臭丫头,还敢跟师父顶嘴,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吗?要是没有老子,你早就死了!”
  这句话说的不假。
  据说,我是在一个大雪天里被师父捡到的。冰天雪地里,我只包了个薄薄的被子,那被子还有些旧,想来是谁家生了个女娃养不起了才丢弃了。
  师父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嘴唇发紫。师父说,根据多年经验,我是被遗弃了。师父还说,我这辈子做过最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是把你捡回来。
  对此,我有些无奈。
  像我们乞丐这种职业,一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很难维持生计。师父会些功夫,早先也是有徒弟的,后来有了我,我一个人吃了所有人的食物,渐渐地师兄们就离开了师父,另外找靠山去了。而我年幼,师父又犯了他人生中第二件丧尽天良的事情。那就是继续养着我,传授我他行乞多年的经验。
  我们乞丐也并不是一直如此撂倒,我们的唯一出路就是考进丐帮,只要进了丐帮,不但有东西吃有衣服穿,还可以学功夫,表现出色的话,说不定哪个长老就看上你收你做徒弟了。这就跟书生们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一样。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乞丐是低人一等的职业,也算是有前途有发展的正经职业。
  可是我却从来没想过要考入丐帮,我总觉得那样大的帮会一定勾心斗角,不如我现在乐得逍遥。
  我听从了师父的话,去后院的泥潭里滚了一圈,浑身脏兮兮的。我其实很讨厌脏臭,但是师父说要敬业,我也就咬牙忍了吧。
  如今是非常时期,像平常那样要饭肯定是不会有收入的。我只能看这街上谁是比较好欺负没耐心又没有打人的实力的,这样我过去一缠一闹,兴许人家觉得晦气就赏我几个铜板。
  像往常一样,去了师父所管辖的区域要饭。瞭城要饭也是要划分地盘的,不然乞丐也会乱套,万一打起来,丐帮是不会要我们的。
  我蹲在地上,将破旧的碗摆在了面前,盯着往来的行人。右后方的茶寮里有几个人在闲聊,大概说的还是最近晚上夜啼的事情。他们越说越玄,最后竟然成了瞭城有妖怪作乱。
  我打了个冷颤,心里有些怕怕的。我向来胆小,听不得这些鬼怪之说。
  “小乞丐,小乞丐!”
  我回头,看见了隔壁街要饭的木梁。
  “干嘛?”我扁了扁嘴,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乞丐,他总是要来招惹我,虽然他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齿很好看。但是他有名字,并且还不是大黄阿狗之类的恶俗名字。木梁,木梁,多好听的名字,我曾经也很希望能有个名字,但是师父说,名字不过是代号,要来何用?人死之后,一切都是浮云。
  起初我觉得师父这句话很有禅理,相当的高深莫测,后来我
  才知道,师父目不识丁,压根不会起名字,冥思苦想了几日我的名字之后,实在想不出有文化的名字来,顿时崩溃,放弃给我起名字这一个念头。他叫我丫头,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名字与我来说,一直都是期待的。
  木梁看了看四周,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了个纸包来,打开一看是个肉包子,献宝一样的递到我的面前,笑着说:“小乞丐,我给你留的,吃了吧,你饭量那么大,肯定饿了。”
  我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叫了一声,但是我没有接他的包子,尽管那香味一直往我鼻子里钻。
  “怎么了?”
  “我手脏。”
  木梁笑了起来,“快去洗洗,我在这里等着你。真是的,你个小乞丐还这样讲究。”
  我也对他笑了笑。
  木梁愣了下说:“小乞丐,你真好看。”
  我讷讷的听了,“你也挺好看的。”然后起身向河边跑去。
  瞭城外不远处有一条河,镇子上的人都是吃这河水长大的。我特意找了个下游,将自己的手和脸都洗干净了,身上的衣服原本也打算洗洗的,我着实不喜欢水中自己那脏兮兮的影子,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只好作罢。
  木梁也是个职业乞丐,应该不会等我许久,我往前走了几步,打算喝几口水就马上回去,刚蹲下身,水里忽然散发出万丈光芒。
  “啊!”我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似开花了似的疼。我拍着胸口,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光芒似乎不是从水中散发出来的,而是从远处折射而来,这光芒越来越耀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片刻之后,我的眼前的光渐渐地弱了几分,好似是被什么挡住了光芒。难道是天狗食日?我又是一惊,师父说这是奇观,他也只是听人说话,从未见过。我忽然有些兴奋,天狗食日啊!师父都没见过,我回去可以跟他老人家吹嘘了啊!
  思及此,我不顾耀眼的光芒,瞬间睁开眼睛,并且瞪得大大的,打算去看一看那天空的日头。
  这一眼,彻底让我呆滞。我搜藏挂肚也无法想出一个词来形容此刻,我开始埋怨师父为什么不教我读书,不然我也可以在此刻卖弄一番。
  “你为何如此看我?”
  “你是天狗?”
  我震惊的碎成了渣渣。眼前的人是从万丈光芒中走来,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他周身还有微微的凉气,那头青丝如瀑,长的美的让人羡慕。他身上那件紫色的衣袍我看不出是什么料子,只觉得轻柔至极。他漂浮在空中,居高
  临下的看着我,那张脸,明明就在我的眼前,我却看不真切。
  他似乎皱了皱眉,声音如玉一般温和却也如同玉一样有些冰冷,矛盾至极。
  “天狗?”
  不怒自威。
  我的心再一次颤了颤,吞了口口水,口齿打结,“你你你,你不是来食日的嘛?”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却盯着我瞧了许久,他望着我的眼睛,却不敢看他,正打算躲避,似乎无形之中有什么力量在捏着我的下巴,强迫着我抬起头来。
  他弯下了腰,靠近我,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好似有一道气墙阻隔着我的视线。他眯了眯眼睛,我似乎看到他有一双凤目。
  “哇……不要杀我!我还得要饭呢!”我嚎啕大哭起来,幸好我洗了脸,不然必定是满脸的污渍丑陋不堪。在美人面前如果展现出丑陋的话,那该是多么大的罪过。我师父说过,面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你哭准没错。
  他无动于衷,仍旧看着我,我的心里发毛,我的哭声越来越大,希望能引来上游不远处洗衣服的大婶,可是,我们两个好似与外界隔绝了一般,静止。
  我哭的累了,声嘶力竭,喉咙里如同火烧一般的难受,险些干呕。无奈,我停止了哭声,瞪大了一双眼睛望着他,极力的掩饰着惊恐。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他忽然对我笑了笑,“你可愿跟我修仙?”
  “啥?!”我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你可愿拜我为师?”
  “可是我有师父了。”
  “你师父教你什么?”
  我想了想说,“要饭。”
  “从今以后,你便只有一位师父,那便是本尊。”
  “额……”
  “你不愿意?”
  我点了点头。
  “那咱们走吧。”
  “啥?”他是不是听错了?我不愿意走什么啊!
  “本尊收你做徒弟,你不肯?”
  “我我我我不会修仙。”
  “那你会什么?”
  “要饭!”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很头疼的样子。
  我缩了缩脖子,“大仙。”
  “大仙……”他似乎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
  “我我我……我真的不想修仙啊!”要饭多好,多么逍遥自在,我要是离开了师父他老人家,他该多难过啊。
  “从今以后,你叫醒醒,是我的徒弟。”
  言罢,他完全没有询问我的意思,直接将我捐了嗖的一声消失在天际。
  对此,我只能,“救命啊!!!
  !!”
  第二章修仙?管饭么?
  千里冰霜,只消片刻就足以让人寒彻心骨。没有四季之说,除了冰雪再无其他。若是道行浅薄的人,又没有特殊的法器来维持的话,怕是会变成一座冰雕。
  我就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醒来,一瞬间,我以为我死了。我感到十分愧疚,就算是死也没能完成师父的梦想成功加入丐帮,我开始回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是我除了懒点吃的多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为什么会客死异乡?
  呃……我仔细看了下周围,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我从未来过,也算是客死异乡了吧?
  我偷偷的看了一眼,这房间倒像是个正常的房子,只是摆设是我从未见过的,就是以往在知县大人家后院贴墙根,也没有见过这样好的房间。只是,那些个家具看起来寒气逼人,竟然都是冰做的?!
  我赶紧裹好了被子,开始有频率的哆嗦着身体。以前要饭的时候,最凄凉的一年,我和师父都没能穿上棉衣,我这体质又格外的怕冷,师徒俩就在破庙里烤火,一起哆嗦着。后来但凡是冷一点,我都会哆嗦,并且十分规律。
  “你冷吗?”
  突然有人出声,吓了我一跳,我颤颤巍巍的点头,牙齿都在打颤,“冷,冷好冷。”
  “你身上有我的金刚罩也会冷吗?”
  “我我我……”我将头低的很低,缩起来一团,继续有节奏的哆嗦着。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双手,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手,指甲平整干净,手指修长,似乎手上的纹理都是比旁人的精致。我不自觉的就将自己的手缩进了袖子里,再也不肯露出这一双手来。我们乞丐这职业,手要是太好看的话,那只能说明不敬业。可是不知为何,此刻在他的面前,我竟然感觉羞愧,一定是饿的。
  他按住了我的肩膀说:“别抖,你真的冷吗?”
  我被他轻轻一按便不能动弹,他的手掌很温暖,至少比我现在屁股下的这个冰床要温暖的多。我恍惚间想到,在河边刚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身上凉凉的很舒服,是不是因为他刚从这冰窟窿里刚保鲜了出去?
  我不禁就想大哭一场,这年头怎么洗个脸还有危险。师父他老人家果然是神机妙算,我就应该听他的乞丐洗什么脸,不洗脸也不会被抓。
  不过,停止了有节奏的哆嗦之后,我发觉真的一点也不冷,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咦?!这个……”我顿时欣喜。
  他似乎心情也不错,“有了金刚罩你就不会怕冷,谁也伤不了你。”
  我用力的点头,惊喜万分,“有了这个,我和师父他老人家就不用点灯了!破庙再也不会黑漆漆的了!”
  “醒醒。”他似乎有些无奈。
  醒醒?这是在叫我?
  对,他给我起了个名字。从今以后,我也有了名字,我叫醒醒。可是仍旧没有木梁这个名字好听,看来他的文化程度也不高,我心忧忧啊!
  不过,对于有名字了这件事我还是很开心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从前谁也不知道什么是包子,只管它叫假馒头,后来忽然有个人灵机一动给这玩意起名字叫包子。尽管不怎么好听,但是总算有了自己的专属名称,我就是这般的心思。
  只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转身,去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悠悠的说道:“浣篱山。这是吹断殿,以后就是你的住所,本尊就在你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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