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她哒哒哒跑到餐桌前, 迅速端走了一盘什么东西，在兔子先生嗷嗷大叫起来之前溜走, 然后将它放到了桌上。
嗯, 然后就是满脸虔诚的朝着它拜了拜。
嘴里念念有词：“山神爷爷一个神在山上也要好好吃饭，不要总是淋雨打瞌睡啦, 山神爷爷的年纪很大了, 要照顾好自己。”
在她碎碎念到“不想住破破山神庙就去小鹿之前的家里住”时, 山神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咳, 也不对, 热闹非凡的房间里这会就一个人。
那边的兔子先生已经骑到了范无咎的脑袋上制止这个死妹控独吞妹妹带进来所有东西的操作, 在山神优雅的咳嗽了一声时，一鬼一妖这才停下来，同时回过头望向他。
“啊？你怎么在这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和我抢妹妹）了。”这是没心没肺的黑无常说的话。
“好家伙，我还以为你之前那些话就是为了赶紧把小丫头骗走，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兔子先生耿直的脱口而出：“你咋还在呢？”
山神：“……”
这俩个小没良心的。
他和蔼的望着面前的小鹿：“比老朽想象中的更早一些。”
“我怕您在山上孤单。”小鹿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然后还有，我也想山神爷爷啦。”
好孩子一本正经打的直球常常让人难以拒绝。
山神笑了笑，然后摊开手，展露手心上的半截咸鸭蛋：“下次就不用用这个当供品了。”
咸的发苦的。
小鹿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山神爷爷，我没有仔细看，下次给您选容易嚼的。”
似乎彻底被当成老人家的山神尬笑：“哈哈，老朽的牙还没有坏成这种程度吧。”
“你还挑食？你不吃给我啊，我吃！”范无咎一拍桌子：“妹妹给啥我就吃啥！”
兔子先生抖抖胡须，不遗余力的刺回去：“那你真是全世界最好养活的哥哥。”
换作以往的山神，肯定会嫌弃这里吵的要命，想要飞速逃离是非之地。
不过现在呢……
“新的家庭，新的家人，感觉怎么样？”
他像一位再慈祥不过的长辈，坐在床沿，耐心的询问着小辈问题。
“都很好。”小鹿回答：“爷爷奶奶都是很好的人，昨天晚上睡了饱饱的一觉，吃了很多好吃的！”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山神也眨了眨眼睛。
山神想，这个孩子真的很幸运，至少她从出生起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不过也有得必有失，她似乎对任何事情，对任何人都没有丝毫戒心。
对她而言，只消给予善意，那就是很好的人。
那如果这个孩子之后遇到包藏祸心之人，又当如何呢。
山神因为在人世间见过太多的事物变迁，看的东西和思考的事物会比常人多太多。
于是，他摸了摸女孩子的脑袋：“未来不管遇到怎么样的事情，好的，还是坏的，都可以告诉老朽。”
她可以分享快乐，也可以倾诉忧愁。
他们负责聆听她的烦恼，也负责为她解决无法解决的困难。
快要失去人型和信仰的山神获得了新的小小信徒，他变得一天比一天在意这个小小的孩子。
因为他是她的神明。
“好的呀！”小鹿用力点头。
山神还想说什么，小鹿就被黑无常像男妈妈一样刷的抱走，满脸警惕的瞪着他，简直像宣誓主权一样宣布：“哥哥也可以的！什么事情告诉哥哥哥哥都能给你解决的！要是有谁想欺负小鹿我就把他给噶——”
小鹿：“把他？”
兔子先生：“噶了。”
“我就把他请回我公司坐坐。”范无咎咳嗽一声，及时收回狠话。
兔子先生小声翻译道：“就是把那个倒霉孩子拐到地府。”
“和他友好的交流一番。”范无咎继续道。
兔子先生：“豁，心狠手辣，狠狠的教训恐吓一顿。”
“最后再把他送回去吧？”
兔子先生：“送回去的三魂六魄还剩多少就不保证了。”
范无咎握拳威胁：“小兔子，你诚心和我作对是不是？”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哪敢啊，您可是传说中最凶恶的工作人员黑大人啊。”兔子先生阴阳怪气。
小鹿歪了歪头：“为什么要叫黑大人？”
范无咎忽然想起来，自己穿的马甲，似乎在妹妹面前套的很紧，他也从来没有和妹妹展示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嗯。
自己是勾魂索命的鬼差，这种事情说出来肯定会吓到她，还需从长计议。
“外号，外号。”他一把捏住兔子的三瓣嘴，哈哈哈哈哈大声尬笑。
兔子先生：妈的智障。
—
林允夜的办公室里，他保持着沉默，与白无常面面相觑。
第一次与“未知”正面交流，这种事情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虽然一开始在震惊之后可以坦然面对，可等到他说出有关妻子的事情之后……
日常待人处事泰然处之的林氏总裁，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了，恨不得现在就对面前这位刨根究底。
“您来这里是想告诉我，她没事？她还没去世？是这样吗？”林允夜满怀希望和期待，低声问道。
“很遗憾，并非如此。”谢必安轻轻摇了摇头：“又或者说，她的死亡在最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定局，她也明白了自己未来的结局。”
这几句话，直接将最开始燃起的希翼打的粉碎。
林允夜喃喃道：“……是定局吗。”
为什么死亡于一个人类而言会变成注定的结局呢。
完全无法理解啊。
“那您想告诉我的是，让我接受命运一说，然后……”
“不。”谢必安回答：“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你的妻子想让你知道，永远不要相信所谓的命运。”
“至少她用某种方式打破了你的死局。”白无常微笑时眼睛微微眯起，笑容狡黠的像一只白狐：“因为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生死簿上，你的寿命本应在七年前走到尽头，这会儿像是忽然被人强行的续了一命，磕磕绊绊艰难的又继续了。”
林允夜想，那大概是他被一群看不见的魑魅魍魉险些撕碎身体，一拥而上的吞噬殆尽时。
是云云救下了他。
“我明白，是她打破了我的死局。”林允夜不卑不亢的询问面前的鬼差：“那后来她消除我的记忆，也是为了让我延续性命？”
“嗯，你想的话，也可以这样说？”谢必安仔细思索了一番：“她给予你的封印需要你付出一件最重要的事物，可以是实体，也可以是看不见的……哈哈哈，放心放心，并非是以生命做祭品，不要做出这种表情，林先生。”
“对那时候的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谢必安数道：“外貌？才华？家世？财富？”
“……不是。”林允夜的嗓音忽然晦涩喑哑：“是她。”
“嗯，所以她的存在于你而言就被抹除了，一切有关的记忆化作空白，封印达成，取而代之的是你的人生出现了拐点，干脆利落的避开了必死之局呢，非常聪明和明智的做法。”谢必安赞叹道：“世界上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和她一样强大聪慧的人类了，百年，千年以来都没有出现过。”
“那她……她为什么不救自己？”这个问题林允夜觉得一定要问出来。
“嗯？这句话说的不怎么对，她没有不救自己，只是将你暂且以安全的方式保护了起来？”白无常素白的手指捻着面前的杯盖：“她当然竭力抗争过，但是某个东西需要她的才能，需要她的力量，所以要将她带走。”
“运气好的话，她能成功的活下来，再去找你，运气不好的话，干脆就直截了当的让你忘记她的存在。您看，两边的情况对于您而言，影响都是最小的。”他眉眼弯弯：“当然，她在那时的那种艰难的处境，林先生一定已经想象出来了。”
听到可能有幕后操控者，以及云云做出的一切实则都是为了自己，林允夜缓缓睁大双眼。
“会是谁？”他问道：“到底会是谁想要她的性命？”
“是啊，会是谁呢？魑魅魍魉想要林先生的躯体和灵魂，那您的妻子呢，是谁想要？”谢必安眉眼弯弯。
“这个问题，很早很早之前我也想问，究竟是谁这样做的。”
他忽然抬起手，指向上方，示意林允夜朝自己所指的方向看。
“你瞧，就是那里。”
白无常的语气轻描淡写，神色如常，就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今天中午吃什么比较好。
“是天。”
第33章
人死后, 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人死后，意识湮灭，身体腐朽, 化为尘土, 回归大地，滋润万物，草木得以生长，生生不息。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此时此刻，少女正安静的飘荡在树丛边的空气里，望着倒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死相可怖，面色青紫。
——那是她自己的尸体。
而旁边杀掉她的凶手正一铁锹一铁秋的努力的挖着坑。为了将她毁尸灭迹, 这个死胖子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仿佛提前用上了二十年的运动量, 很快就挖出来了一个大坑。
哟, 实在是太努力了。
她想。
活了二十年，一直以来的生活常识都告诉她, 死了便是死了, 什么也没有了，连思考都无法做到。但她从来没敢想象过, 在自己真的面临了死亡的这天, 还会存在着死亡之后的事情。
她死了, 然后变成了阿飘。
变成了阿飘之后, 活着的事情都忘记了许多, 包括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不过被害死那段时间的记忆倒是相当清晰。
虽然记得，又有什么用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