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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说话间,一名宫奴急匆匆地跑上来。
  “殿下!”
  阿珺脸色一变,不情不愿。
  宫奴上前就哎哟连天的抹眼泪:“您一声不吭地跑了,急死老奴了!”
  阿珺努嘴道:“本公主又不是废人,长了两条腿,还不让本宫走么?”
  宫奴道:“这不行的啊!楚公子吩咐了我们看紧公主,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老奴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阿珺摆摆手:“哎呀,你烦死了!”
  她怒道:“看清楚了。现在我是你的主子,不是楚萧云是你主子,你要是再听他的话来监视我,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宫奴不敢言。
  阿珺道:“我有段段保护我,不许楚萧云来我这里假惺惺,我不愿意同他玩儿,也不准他给我献殷情。”
  宫奴擦了把汗。
  小郡主偷偷瞥了一眼阿珺,只见阿珺嚣张至极,大摇大摆地往宴会方向走。
  她余光所见,楚之涣已经消失在路上。
  阿珺哼了一声。
  穿过抄手游廊,楚之涣差人禀报皇帝,谎称自己喝醉了,不胜酒力,便先回府。
  大明殿出来,到了侧门,一辆马车四平八稳地停在路面。
  车夫四下查看,猛地见到楚之涣出来,连忙跪下恭迎。
  楚之涣问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出来过?”
  车夫摇头。
  楚之涣脸色未变,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宫,紧接着上车。
  车夫道:“王爷,回府吗?”
  楚之涣冷道:“百花深处。”
  车夫当即会意,驾车前行。车轱辘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在漆黑的雪夜里,清晰无比。
  深冬在手上拿一把扇子,实际上是很奇怪的。不过楚之涣是王爷,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他手中正有这样一把扇子,没有打开,牢牢地合拢,扇子挑开轿帘,风雪吹进轿中,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暖炉的温暖抵不上这份席卷的寒意,楚之涣沉默片刻,将帘子放下。
  车夫道:“王爷,百花深处到了。再往前的小巷,马车进不去。”
  楚之涣道:“你在这里等我。”
  车夫应声,楚之涣从车上跳下来。百花深处门口站着两名侍卫,都是他自己的人。他们看到楚之涣来了,立刻让出一条道。
  自从白瑾死后,华云裳将百花深处所有人都软禁在底下,没有人从里面逃出来,外面也没有人能进去。
  楚之涣踏进如今再不复当年盛况的百花深处,一股阴森刺骨的诡异之意,从脚心一直蹿上头顶。他脚步顿了一下,心里纠结一番,最后还是克服了恐惧,往前走去。
  白瑾死后,华云裳愈发沉默寡言。
  几年前,楚之涣与华云裳还能说上几句话,对方表现的也比较像一个正常人。最近,她愈发古怪,心思深沉,虽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与从前并没有任何变化,但现在就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走在百花深处中,楚之涣的手脚冰凉。
  推开门,往地下一层走去。
  大厅里,华云裳并不在此处休憩。他拐了一个弯,找到了另一个较为精致,并且偏僻的屋子。
  这间屋子由特殊材料做成,因此一进去,就能感受到彻骨的冰冷。屋内竟然是比外面下着雪的还要冷上七八分。
  楚之涣开口喊道:“华姑娘,你在吗?”
  她若不在大厅,必定是在这间小屋。
  果不其然,往前走了两步,便看见华云裳一身红衣,似笑非笑地坐在椅子上。只不过,对方明知道他来了,却也不看他,看着另一个方向。
  她的身侧,也就是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
  无论楚之涣进来多少次,看到这一口棺材,他都心情惶惶。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放一具棺材在自己的屋子里,更别说把这个屋子搞得人间不是人间,黄泉不是黄泉,死气沉沉,阴森无比了。他也是偶尔才来几次,都觉得不甚恐怖。若是放个其他人在这里,哪怕是九五至尊来了,也拗不过几天,便要发了疯。
  楚之涣不由自主地看着这口棺材。
  要说屋中的棺材与其他棺材唯一不同的地方,那边是材质。通常,用来制作棺材的都是金丝楠木,或者别的什么防腐的木头。然后华云裳屋中的这一口,用得却是千年玄冰所制。棺材玲珑剔透,泛着莹莹白光,屋内的寒气大多数都来自于这口冰棺。
  楚之涣从来没有靠近过冰棺,每回与华云裳说话,他都站在十步以外。因此,以他的目力,只能面前辨别的出,棺材中是一个女人。
  再多的,便没有了。
  至于华云裳为什么弄个死人放在自己屋中,他一概不得而知。
  站立半晌,楚之涣开口,先是讲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左右都是些大宴封禅之前,京中的变故和势力。
  华云裳懒懒散散的听着,提不起多大兴趣。
  直到楚之涣说道:“今日宫中设家宴,我看到了明长宴。”
  “昭昭?”华云裳微微一笑,坐直了身体,似乎说到了她心思所在,“他待如何了?”
  楚之涣想起今夜在宫中看到的那一幕,抬头看着华云裳,一时间,如何组织语言,如何将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委婉的表达出来,成了当务之急。
  华云裳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嗯?”了一声。
  她的手指在冰棺上敲了一敲,又顺着棺材缓缓抚摸下来。
  楚之涣顿了一顿,说道:“明长宴似乎跟云青……”
  华云裳笑道:“我知。”
  楚之涣分明什么都没说,但华云裳却一脸了然。
  “他从来不肯听我说话。”华云裳温和的笑道:“我越不要他做的事情,他就越要做。我很不高兴。”
  楚之涣抿着唇听着。
  华云裳道:“他若是乖一些,懂事一些,我也不必这么头疼。”
  楚之涣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问道:“华姑娘,明日就是大宴封禅,你答应我的事情,你会做到吧。”
  华云裳开口:“自然。我说话算话。”
  楚之涣脸色不太好,又想急切的问华云裳一些事情,从她那里得到保障。但是看到华云裳的模样,又不敢开口问她,生怕这个人笑吟吟的就把自己给杀了。左思右想,只觉得走也走到这一步,两个人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华云裳断然不会拿自己开玩笑,一咬牙,他说道:“你要我办的事情我也办好了。”
  华云裳夸奖道:“你做的很好。”
  楚之涣道:“明日……”
  华云裳始终不肯从冰棺一侧站起来,她右手撑着下巴,左手的五指上,虚虚的缠绕着一些死线,几根手指如同拨弄琴弦似的,轻柔的跳动两下。窗外,几只阴森可怖的纸人直勾勾的盯着楚之涣。
  楚之涣背后汗毛倒竖,一刻也不敢多呆,说完事情之后,几乎是跑出屋子的。
  空无一人的地下一层,黑暗中,冒出了无数个神态各异,动作僵硬的纸人,脸色煞白,唇如涂血,嘻嘻哈哈,不知从何处发出诡异的娇笑声。似打闹,又似讨论,鬼魅的看着楚之涣。
  哪怕知道这些都不是活人,楚之涣的心中也不免跳空了几拍。
  他知道,这些纸人杀人的本事和手段,不比任何一个活人少一分残忍。
  明长宴一觉睡醒,穿上衣服,从九十九宫下楼。
  今日,乃大宴封禅的决战,怀瑜先他一个时辰起了床,动身去白鹭出院,请苍生令入太微庙。
  明长宴吃了些点心果腹,在街上遇到了赶往白鹭书院的李闵君。
  秦玉宝今日格外严肃,大约也知道决战意义非同小可,见到明长宴,也不似平日那般扑上来,而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明长宴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揉,李闵君趁路上的这段时间,从口袋里拿出了决赛名单,递给明长宴。
  他摊开名单,将上面的名字依次看下来。
  除了周垚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其他的名字与自己心中所拟定地名单差不了多少。
  明长宴放下黑纱,四下一看。
  随着队伍越接近太微庙,外邦的人就越多。
  心思不甚敏感的花玉伶都察觉出了一丝诡异,纳闷道:“难道这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外邦人这么多?”
  明长宴解释道:“不是你的错觉。今天确实来了很多人。”
  李闵君和他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按照明长宴之前从木图那里得来的消息,今日决战结果出来之时,就是众人是否要造反之际。
  如果说,前几天还有外邦小国在这风起云涌的京都中观望是否要造反,那么前天周垚的落败,就相当于给外邦国家打了一剂强心药,各大报纸都在宣扬:中原确实不行了。
  在一个象征着国力的盛宴上,中原从来都是所向披靡,未有任何露怯的时候。十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显露败相。除非是中原已经成了一具色令内荏的躯壳,否则怎么可能会在大宴封禅上丢了面子!
  除非,中原现在只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若是想要知道它到底还有几分力气,那就只有亲自上阵问问了!
  李闵君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但是人数增多之后,除了各国的武装部队,还有平民百姓,你可有想过怎么办?”
  明长宴压低声音道:“此事由怀瑜操办,不劳你我费心。”
  李闵君听罢,紧张之际,挤出了一个笑容:“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燕玉南在一旁插嘴:“师兄。今日来这里的除了观战,恐怕还有一部分人是来看苍生令的吧?”
  明长宴道:“不然呢。别看这把刀相貌平平无奇,但是天下为它争破了脑袋,我没握刀之前,因为它发生的惨案还少吗?”
  燕玉南仔细一想,当年众人追逐苍生令,灭门、屠村都是家常便饭,若不是明长宴地出现,扭转了这一个现象,恐怕中原武林到现在都还在内斗。
  李闵君道:“不要说这个了。真是挤死我了!人多口杂,我们还是低调些好。”
  说完,他侧着身子,连忙躲开不小心被挤到他身边的人。
  几人勉力进入太微庙,找了个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站定。
  李闵君得了空,问道:“你怎么不去准备一下比赛?”
  明长宴与他一道站在观战台,说道:“急什么,决赛之前,不是还有请刀吗?”
  话音刚落,一阵沉闷却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响起。与前几天的鼓声不同,号角声过后,万人齐齐往太微庙中间的高台看去。
  赛场中,一柱擎天。只见几名黑衣人,抬着一条方方正正的盒子,从皇宫观战台处飞身而上。几双腿猛地蹬在石柱之上,蹭蹭几下,如履平地,直勾勾的往石柱的最上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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