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裴允拧他：“收起吹牛，给爸妈打电话去。”
  “好说好说。”江衡乐呵呵放下验孕棒，洗了把手，给江母打电话，“妈，您在哪儿呢噢噢逛街啊没打牌，行，那有个好消息，您找个栏杆扶稳喽——裴允又怀上了。”
  “咚！”
  听筒传来沉闷的一声响。
  “诶江太太怎么突然晕啦，赵太太快，快去找保安过来抬一抬啊……”
  “…………”
  江衡听见那头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声，转头对裴允说：“我得去趟医院，妈一高兴，晕过去了。”
  “……”裴允怔了一怔，起身，“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别了。”江衡摇头不赞同，“我怕妈一见到你啊，醒了得再晕一回。”
  ……
  江母没事，怀第二胎的裴允有事。
  一般人是第一胎艰难，第二胎顺。
  裴允不。
  她怀大宝的时候，一切正常，每次去产检，从来在正常范围内、没有一丝偏差的指标和从不缺席、常伴身侧的英俊丈夫可把其他产妇给羡慕坏了。
  自打她怀上二宝起，首先，开始疯狂害喜，闻点儿气味重的东西就干呕或者吐，吃什么都没胃口。
  得亏江衡这几月工作不算繁忙，买来一摞孕妇的营养菜谱书籍，几乎手艺快要与月子中心的金牌大厨媲美，然而裴允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怀孕两个多月去产检，医生看着报告，面色凝重：“小裴你这怀孕后体重不增反降，不乐观啊。害喜还是很严重吗？”
  江衡握着裴允的手，替她点头：“是啊，吃什么都想吐，医生这是怎么了啊，她第二次怀呢，第一次就很顺利。”
  产科医生放下报告，推一推眼镜，客气解释道：“小裴也是医生，她懂的。这个孕妇呢，不是说你生过以后就肯定没问题，只能说是一定概率会轻松一些，而我们也常常遇见第一胎轻松顺产，结果第二胎难产怎么也顺不下来，只能搁一刀的事。”
  “难产”二字，紧紧揪住江衡的心，连带握裴允的手掌也紧张地收紧。
  他颤声：“难、难产？”
  “别紧张别紧张。”医生连忙宽慰道，“现在暂时还看不出来，等这阵子害喜熬过去，孩子再大点看看指标和胎位，就知道了。你别一紧张，弄得孕妇也有了紧张情绪。心情舒畅，非常重要，对吧。”
  江衡意识到自己将裴允手握得太紧，怕弄疼她，松了手，没开口问裴允便朝他微微摆了摆头，告诉他没事。
  夫妻俩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大宝已经由保姆李阿姨哄着睡下。
  裴允怀孕以来，饮食都是江衡亲自操刀。他做了桌味道清淡的精致小菜和粥，裴允这顿倒还好，比平时多吃了些，也没见要吐。
  江衡现在每天最愁的就是裴允的三餐。
  今天见她多吃了点，没吐，一颗心总算好受点，连日来的阴霾稍稍褪去，他洗碗高兴得小声哼歌。
  当晚。
  裴允现在睡得早，不到九点便洗漱干净躺上了床。
  却不知从哪户人家飘出了熬中药的浓郁气味，通过窗缝、门缝钻进卧室，她喉头涌上一股强烈呕吐的欲-望，跌跌撞撞冲下了床，伏在马桶边上弯腰猛吐。
  江衡跟在她身后急急去了厕所，蹲在一旁，听着她撕心裂肺地呕吐声，温柔抚背顺气，心里急到不行。
  等她吐得差不多了，江衡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捏着一早备好的温热毛巾，小心细致地给她擦脸，又端来一杯温水给她漱口。
  裴允的脸因呕吐涨得发红，唇色却是没什么血色，眼神无力颓然。
  她接来水，漱口几下，由江衡抱着回了床，刚吐完不敢躺，江衡搭着枕头给她靠，裴允靠上去，胸口尚因呕吐稍大地起伏，呼吸着。
  她见江衡盯着自己，摆摆手，声气微弱：“没事了，好多了。”
  江衡说着要起身：“晚上吃的你差不多都吐了，我再去给你做点儿，想吃什么？”
  她摇头：“吃不下，算了，明早我多吃点儿吧。”
  她今天能按怀孕前一半食量吃，已经是万幸，结果全吐了，明早怎么可能多吃？
  江衡在床边站了会儿，重新回了床上，轻柔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搭在她的额头，声音微颤，轻轻地道：“裴允，这孩子……咱们不要了吧……”
  怀中的身子忽的一僵，裴允声音微弱，如月光温柔，却坚定：“说什么胡话呢，以后宝宝出生，我可要跟她告状的。”她抓来江衡的一只手放在小腹，“不是出世的才是孩子，自从她在肚子里的那一刻起，江衡，她已经是我们的孩子了……朝夕相处两个月，虽万般艰难，我也不会退却。你也不要害怕，你是警察啊，那么厉害的英雄，不要怕，不要怕。”
  最后两句，很轻，很柔。
  江衡眼眶酸涩，忍不住落泪。
  “我哪儿舍得……”他往下滑了些，脑袋埋入裴允的肩，声音因哭泣嗡嗡的，“可我看你这样我好难受……”
  “三个月后就会好起来的，你信我，我是医生啊。”裴允将肩窝的脑袋捧起来，一手温柔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我也是很厉害的医生，即便不是妇产科，这些也是懂的。”
  她翘起尾指：“你信我吗，江衡。”
  江衡瘪着嘴，含着泪注视着尾指一会儿，同样伸出了尾指拉勾。
  “一码归一码，等臭小子出生，先在屁股上揍几下，让你吃这么大的苦。”
  裴允轻笑：“你不是想要个女儿，如果是女儿也舍得？”
  “舍得！”江衡阔气地说道，“女儿没你重要！”
  ……
  如裴允和江衡希望的，怀孕三个月后，害喜渐渐好转，裴允的体重终于不再掉，开始增长了。
  产检几次，两人终于从产科医生的诊室出来时有了笑容。
  “我这颗心啊，总算踏实了！”江衡揽着她，春风满面。
  裴允也高兴，笼罩数月的呕吐阴影驱散，但她没能高兴上多久，便发现了一个让人难以启齿的……嗯。
  “你是说，最近似乎、仿佛、大概总想着做-爱？”蒋霏霏惊讶地睁圆了一双眼，非常像乔巴。
  ——嗯，这样难以启齿的问题。
  “你小点儿声！”裴允捏着筷子敲餐盘警告，“旁边有人呢。”
  “离我们好几桌呢。”蒋霏霏不以为意。
  “也没有总想着，就是……”裴允脸颊微红，垂着视线盯着土豆片，捏着筷子戳来戳去，“就是……好像最近身体的需求有点……呃，比以前强……”
  说到“强”字，她声音弱了下去。
  “……了一点。”
  “你、你之前怀孕……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天，问这样的问题好羞耻。
  裴允后悔了，不该当面，应该用微信咨询的，这会儿还能撤回！
  可除了蒋霏霏，她不知道问谁合适。
  问姨妈或者江母？
  绝对，不行。
  蒋霏霏抿嘴忍笑：“怎么办，我好想把你这个样子录小视频发朋友圈哦。”
  “别笑了……”裴允红着脸瞪她，“你、你以前会不会这样嘛……”
  “我倒没有，”蒋霏霏好心，决定不取笑她了，“你知道的呀，我怀孕那阵子张洋不是去进修三个月吗，等他回来我都进入后三个月了，不能同-房。可能看不着人，也就没……呵呵，嗯，没你那么强烈的需求。”
  裴允脸红透了，头低得快要掉进餐盘：“……也没有那么……哎你别刻意强调……我上次怀，就没这样……”
  “正常正常，怀孕激素在变，充血多，敏感度高，你家小男人又是个有点姿色的，成天在你身旁晃荡，”蒋霏霏露出一个很稳的笑容，“见色起意无比正常，合情合理还合法，想上就上，哪儿那么多顾虑。”
  裴允：“…………”
  ……
  想上就上。
  说得容易。
  裴允又是早早上了床，捧一本书在床头灯下看，特意挑了本社科类书籍，讲述乡土中国的数代文化变迁。
  嗯，清心寡欲，修身养性。
  她努力不去想白天蒋霏霏的话。
  浴室门开了，房内湿热的水汽蔓延到卧室，裴允无意识地抬头。
  江衡裸着上身，腰下缠一条毛巾，一手拿着毛巾在揉头发，紧实的胸肌上水珠没有擦干，顺着肌理的起伏滑落，没入腰间的毛巾。
  年轻的面庞上，也浸透着湿意，纤长睫毛末梢的水光在暖色调灯光下，幽幽发亮。
  裴允咽了口唾沫，做贼心虚地飞快收回视线。
  “裴允，剃须刀的充电座我找不着了，你是不是收拾到其它地方了？”
  她强自镇定，视线牢牢控制在书页上，说：“嗯，放浴室镜子下面的柜子第二层了，你找找。”
  “哦。”
  目光情不自禁又探了过去。
  他弯腰，在翻找东西，侧身背对她，腰窝隐隐显显，腰间线条流畅又有力量感。
  小腹一滴水落下，像滴在她的心尖上。
  裴允倏地收紧了拳，这样不行……深呼吸……
  她闭上眼，和身体升腾而起的欲-念作斗争。
  床面一沉，江衡上了床，见她紧紧闭着眼睛，睫毛轻颤，不禁奇怪地道：“你干嘛呢。”
  裴允仍然没说话，闭着眼。
  江衡戳了戳她的脸：“嗯？”
  裴允一下睁开眼，眼前是凑近放大的俊脸，身旁是他刚沐浴之后干净美好、散发热气的身体……
  “想上就上，哪儿那么多顾虑。”
  蒋霏霏的话，在耳畔回响。
  裴允抿紧了嘴唇，怀孕后的身体微微有点沉，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慢慢靠过去，双手环上他的腰，脸不敢抬，埋在他的胸口，磕磕巴巴地说：“我……你……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