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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因为国丧期间,叶观澜的婚礼亦被压后,只是他这一次有从龙之功,永昌帝小小地帮了他一把,让广恩伯自动退位,带着他的后母去了庄上颐养天年,叶观澜如今是真正的广恩伯,只是与冯家小姐的婚事要推辞到明年国丧之后。
  萧怀素得到这个消息后颇为欢欣,也暗暗松了口气,好在永昌帝一念之仁,顾清扬他们兄弟的命算是保住了,虽然会被流放到边塞苦寒之地,但只要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杜延云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长叹唏嘘,来看望萧怀素时忍不住说起这事,“听说过几天便要被押走了,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二表姐也别多想了,皇上仁慈留了他们的性命,能够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是好的。”
  萧怀素劝了杜延云两句,其实对顾清扬感情最深的只怕就是杜延云,这虽然是年少时的记忆,可初恋总是难以忘怀的,更不用说如今那人有如此凄惨的命运,她怎么不会在心里难过伤感?
  “是啊,离开也好,今后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杜延云感叹地摇了摇头,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展颜一笑,伸手抚在了萧怀素隆起的肚子上,“你这肚子这个月就要生产了吧?”
  “这月底或是下月初,估摸着差不远。”
  萧怀素笑了笑,越到怀孕后期肚子越沉,她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越要临盆她这心情也是越紧张。
  “没事,一胎顺了,以后二胎三胎也就更有把握了。”
  杜延云笑了笑,一手不自觉地也落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露出了羡慕之情,萧怀素心思一转,不由问道:“二表姐可是又有了?”
  季哥儿如今也三岁有余,杜延云若是再怀上也是时候。
  杜延云笑着摆了摆手,“表妹说什么呢,这个时候哪敢有孕啊,最早也是明年的事了。”
  “哎呀,是我糊涂了!”
  萧怀素拍了拍脑门,想想也的确是这样,先帝如今才过世半年有余,朝中官员也得守一年,这段时间若是传出什么风月韵事,可是会被史官给弹劾的。
  “不急,孩子总会有的。”
  杜延云笑道:“等着季哥儿稍稍懂事,我再带个弟弟妹妹,那个时候也要松动些不是?”
  “二表姐想得明白。”
  萧怀素笑了笑,又转而问起了杜延玉的事,“如今三表姐被封了贵妃,俨然是皇后娘娘之下的第一人,皇上又这般宠爱与她,又说了三年不选妃,如今三表姐怀孕可是早晚的事。”
  新帝为了国家社稷也必须极早地开枝散叶,守孝不过二十七天罢了,若是杜延玉能够早些诞下龙嗣,那对于杜家人来说也是一件喜事。
  不过皇后那里就……
  虽说嫡庶有别,可皇后在当秦王妃时便一直不孕,这是朝中所共知的事情,到了这个当口也没拦着别的嫔妃不让怀孕的道理。
  萧怀素在心中默了默,从前在秦王府时除了秦王妃与杜延玉以外,还有两个是从小就侍候在秦王身边的侍女,亦是他的通房,如今也是一个被封了美人,一个被封了才人。
  永昌帝的后宫就如此简单,拼着这三年的时间产下一儿半女的,想来杜延玉也能站稳脚跟,更不用说杜家是她强而有力的后盾,这一点连皇后都是没法比的。
  听了萧怀素这话,杜延云不由笑着点头同,“可不是,如今咱们全家都盼着三妹快些诞下龙嗣来,到时候皇后也不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她在后宫的日子不是安稳许多?”
  “是啊。”
  萧怀素感叹了一声,虽说没有改朝换代,但新旧帝位更迭,势必又有一批新的力量要活跃在朝堂上,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连后宫的主子都换人了,谁还说这天没有变呢?
  “二表姐夫如今也得皇上重用,二表姐有福。”
  萧怀素又与杜延云说笑了一阵,便听得代儿进来禀报,说是太皇太后让人来传话了。
  来人倒是“景福宫”里的一位女官,萧怀素自然也见过,便听她道:“太皇太后特意让奴婢来给郡主传个话,三天之后她老人家便要离京了。”
  “走得这么急?”
  萧怀素听了这个消息有些震惊,面上亦露出一丝不舍,“怎么她老人家也不等着我生产后再离去,好歹也看看这个外孙啊!”
  女官仍旧是一脸笑意,“太皇太后说她已经在京里呆得够久了,这骨头都要不活泛了,横竖郡主不管生男娃女娃宁大人都是喜欢的,她走得也放心。”
  “那我去宫里看看她老人家。”
  萧怀素刚要起身,女官便阻止道:“太皇太后也说了,让郡主不要来回奔忙了,如今肚子大了就安心在家里待产,不然她更不安心。”
  萧怀素咬了咬唇,有些犹豫不决。
  一旁的杜延云看在眼里不由劝道:“表妹,你就听太皇太后的吧。”
  萧怀素只能叹了一声,便让代儿送了女官出府,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着。
  太皇太后不让她进宫去探望,却也不能阻止她送行吧,三日后一大早她就在城门口候着,横竖也要见上一面,谁知道这一次离别下次还能不能再相见,她心里始终是念着太皇太后对她的恩情。
  ☆、第【243】章 送别
  太皇太后之所以一直未离京,其实也是为了帮永昌帝坐实这个位置,虽说之前她没有出手相帮,但知道大局已定后也是出了几分力气,所以一番忙碌下来拖到如今才走。
  三日后的清晨,萧怀素一早便等在了城门外,却不想见到第一拨出城的竟然是被押解流放的景国公府一众。
  另一边也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远远地石娟便瞧见了马车檐下挂着的木牌上写着一个“杜”字,便向萧怀素禀报,“少奶奶,是杜家的人来了。”
  “想必也是来送行的。”
  萧怀素心中默了默,又看了一眼队伍中押解的人,顾清扬兄弟自然最是显眼,虽然一身白色的囚服,发丝也有些散乱,可往人群中一站便是一身的清华之气,与旁人的落魄不可同日而语。
  果然杜家的马车近了,马车帘从内一撩便跳下一人,青袍束带,浓眉大眼,正是杜延意。
  杜延意目光四处一扫,显然是发现了萧怀素站在一旁,微微惊讶后也是率先走了过来,“表妹也是来送杜家人的?”
  “原本不是,不过却不想碰到了。”
  萧怀素笑着摇了摇头,“今日原是太皇太后要离京,我便在这里候着,没想到竟然……”说罢目光往景国公府那里一扫,已是见着顾清淮投来期盼欣喜的目光,顾清扬却已经将头撇向了一旁,似是不想这一身落魄被她所见。
  “既然表妹也来了,便与我一同送送他们吧,顾二哥与清淮这一走,真不知道何时再能与他们相见了。”
  杜延意说罢又重重地叹了一声,见萧怀素并没有反对便引着她一同上前。
  押解景国公府的差役见着杜延意兄妹前来,赶忙上前行礼,想来是杜延意早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又让身边小厮给差役递了厚厚的荷包,差役这才走到了一旁去,任由他们故人叙旧离别。
  “延意,你小子总算是来了!”
  见着杜延意上前,顾清淮原本想要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却因手上的镣铐作罢,只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胸口,笑道:“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
  要知道景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说爵位被废,所有人等皆被流放三千里,往日的亲朋早已是避之不及,更不用说出手相帮,眼下杜延意还能不忌这些赶来相送,顾清淮心里自是满满的感动。
  “是兄弟,就别说这话!”
  杜延意也是鼻头微酸,让出了身旁的萧怀素,“我表妹也来了,你与顾二哥还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
  杜延意牵了牵唇角,唇边划过几丝凄凉的笑意,又对萧怀素拱了拱手,“见过郡主!”
  萧怀素侧身避过,又还了一礼,“顾五哥快别与我客气了。”又看向顾清扬始终背对着她的身影,不由轻唤道:“顾二哥,此时一别还不知道有无相见之日,我想敬两位哥哥一杯水酒!”说罢便吩咐代儿从马车上取下了他们自己准备好的酒壶和酒杯。
  杜延意看在眼里,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有些歉意地看向顾清淮,“对不住了,来得太急竟是没有准备,好在表妹这里有多。”
  “你啊你!”
  顾清淮无奈一笑,见顾清扬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不禁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背,悄声道:“二哥,是怀素来送咱们了,你好歹也见她一面不是?”
  顾清淮是知道顾清扬对萧怀素的几分心思,此刻见着她挺着个大肚站在一旁也觉得过意不去,只拉着顾清扬转过身来,“就这一面罢了,今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怀素,想到咱们儿时的情景,二哥难道你就不怀念么?”
  顾清扬身子一僵,原本还有些抗拒的动作不由缓和了下来,心中略一思忖,这才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抬头一看,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短襦,豆绿色的半臂配上一条浅碧色的长裙,更衬得她莹莹如玉,就像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皓白的手腕上一只翡翠玉镯露在了袖外,显得她肌肤白皙,清丽难言。
  只是那隆起的腹部微微有些刺眼……
  顾清扬闭了闭眼掩住了眸中那一抹心痛与怜惜,再增眼时已是带着那一惯温润的笑意。
  萧怀素有些晃花了眼,这样的笑容,仿佛就绽放在昨日,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心里难免会有一些感伤,便见顾清扬对她拱手道:“郡主如今身子重,不该在外奔忙,应早些回府才是。”
  “顾二哥,我……”
  萧怀素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杜延意攥了攥衣袖,又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收了口,便听他道:“顾二哥不用操心,待会送了你们离开,我便送表妹回去了。”转头见代儿倒了几杯酒水过来,赶忙分发给众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聚,这杯水酒聊表心意,敬顾二哥,敬清淮!”
  顾清扬接过了酒水,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来,“也就你们能来送送咱们了,往昔的情谊我记在心上,若是……”目光一扫,见萧怀素一双清眸向他看来,眸中尽是真挚与关切,这才心中微温,向她点头道:“别的我也不说了,珍重!”说罢一仰头便饮尽了杯中酒。
  “顾二哥,顾五哥,一路保重!”
  真到了离别的时刻,萧怀素只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忍着泪意将酒水喝了下去,好在她让代儿带在身上的是花蜜酒,倒是没有什么酒劲,对孩子也无影响,不然她还真不敢喝下去。
  “好了,我们这就走了,不能耽搁了时辰。”
  这酒虽甜,可顾清扬却吃出了满满的苦涩,只用袖子抹了抹嘴,对萧怀素抱拳,“保重!”
  “愿君珍重!”
  萧怀素眼眶微红,却还是对着顾清扬点了点头。
  另一边杜延意与顾清淮早已经重重地抱在了一起,互相拍打着肩背,这一对难兄难弟到了这个时候才看出兄弟情深,难分难舍啊。
  若不是差役已经走了过来,顾清扬又劝了几句,他们俩人还不知道要抱到什么时候。
  景国公府的一众又重新启程了,萧怀素也瞧见了景国公夫妻似有些不好了,不然也不会专门用一辆牛车推着他们,昔日的风光不在,两鬓间早已是花白,看起来有些凄凉。
  “顾伯父与顾伯母身子也不好了,也不知道熬不熬得到边塞……”
  看着顾清扬他们一行离去的身影,杜延意又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声,“我也关照了那些差役,让他们好生照顾着,病的时候就请大夫,别怕花银子,务必要将他们一家人平安送到。”
  萧怀素点了点头,沉思了半晌才问道:“我瞧着那牛车上还有个孩子,可是顾二哥的女儿?”
  那小女孩容貌与顾清扬有几分相像,只是神情间怯怯的,完全找不出身为景国公府嫡孙女的骄傲与气度,与她父亲年少时相差甚远,想来是在她出生后景国公府的光景便不如往昔了。
  “你是说惠姐儿?”
  杜延意呼出一口气来,“这孩子年幼丧母,没想到如今顾家逢难,她小小年纪竟也要……”说罢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大人作孽,孩子遭殃啊!”
  萧怀素默了默,只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一群人,喃喃道:“希望他们能有个新的开始,只要一家人都活着,该是比什么都好了吧。”
  “也是皇上仁慈,若是碰上先帝,只怕……”杜延意说到这里已是竖手为刀,接着在脖间一横,“只怕早已经掉了脑袋,哪还能判得个全家流放?”
  萧怀素默默地点了点头,永昌帝在对待吴王时可没有半点手软,放到齐王身上确实又不一样了,她自然不会认为这是永昌帝在念着兄弟之情,恐怕也只是因了高处寂寞,有这样一个失败的对手还活着,也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永昌帝这皇位的来之不易,更应谨慎小心才是。
  “对了二表哥,”萧怀素转头看向杜延意,“怎么刚才你不让我说出实情,其实我是为了来送太皇太后,并没有料到在这里会遇到他们。”
  “你这傻丫头,”杜延意笑着摇头,“给别人一点希望,今后他也能更勇敢地活下去,这与你又没有什么损失?!”
  杜延意口中这个“他”代表着谁萧怀素心里自然有数,不过她却诧异于杜延意的心细,原本还以为他粗犷大条,没想到还有这样细腻的一面,只是这种事情心里明白就好到底不能说破,便也笑笑作罢。
  其实在萧怀素心里也希望顾清扬能够活下去,活着走到边塞之地,活着经营起自己的另一种人生,只要活着在哪里都好,不是吗?
  “二表哥要回去了吧?”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转身往自家停靠的马车而去,没想到杜延意也跟了上来,道:“我都说了一会儿要送你回府,眼下就陪你在这一起等等吧!”
  “如此……”萧怀素略微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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