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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 第77节

  闵懋更来兴致:“这真是奇了,我们正是要去一碗面馆寻人的!你可知——”
  “走了。”话还没说完,旁边闵霁一挥缰绳,一骑绝尘而去。闵懋忙收了声,两腿夹了马肚子,哒哒地追了上去,“怎么突然跑那么快!也不等等我?哎呀,二哥……”
  他们且在路上飞驰着。
  此时一碗面馆后厨也热火朝天地忙碌,炉上腊八粥是昨夜间里便熬上了的,头一天,余锦年便用十几个盆子装了诸如干莲子、栗子仁、胡桃仁、松子、杏仁,以及花生、红豆、桂圆子,还少不得葡萄干与大红枣,还有其他三两豆件儿,都是亲手洗净了,一粒一粒地褪了皮,撕了外衣,干货用清井水稍微浸泡过,桂圆红枣则剖开撬去了核,夜里便与香白米一起煮上。
  腊八粥里颗颗是宝,健脾养胃自不必说,各类补肾保肺的果仁,还有补血和中的豆类,对胃肠更是有促进消化和蠕动的好处。
  今日掀了盖,锅里香气浓郁,米粒都开了花,豆类干果们看起来圆圆的仍具形态,但用杓背那么一碾,就瞬间化成了粥泥,吃在嘴里又糯又软,因着下了西来顶好的葡萄干和大红枣,粥里本身带着淡淡的甜味,也就不需要再入糖块画蛇添足。
  浓浓稠稠一大锅,冒着各类果仁的轻盈香气,饶是荤食的小叮当见了,都不免想探头进去瞧一瞧真容。
  余锦年赶忙将猫爪子一探一探的小叮当抱走,塞到过来送盘子的段明怀里,叫他将猫抱得远一些,又说今日前堂人多热闹,不如就抱到前头柜上,让它也发挥发挥余热,做个有用的招财猫。
  这日家家户户都做了腊八粥,只是各家的用料不同,但似一碗面馆这般不心疼的,一口气往粥里下了十多味料,可真是全城第一家。而且这腊八粥,往日自是也能做来吃吃卖卖,不过唯独在今日,却多用来熟邻间相互馈赠,意在平安吉祥、五谷丰登。
  因此七宝五味占齐全的一碗面馆的腊八粥,在这寒冬腊月的信安县,就显得格外奢华,此等豪气,就算是百花街上的春风得意楼也稍逊一筹了——当然此时的春风得意楼小主人也无心和他攀比这个。
  先前腌的青皮鸭蛋也好了,余锦年开了腌鸭蛋的坛子,捞出一批蛋洗净煮熟,或按颗或按份,拿到前头去卖,配着粥吃又是一种享受。
  五谷飘香,许多走过一碗面馆的人都被店里传出的粥味吸引住了,又听说那腊八粥不单卖,便都坐下来,点上个便宜小菜,就为吃这一口捆绑赠送的七宝五味粥汤。这粥厚实浓稠,甘甜香糯,一口顶得上别家店里的三口,盛粥的碗又大,实诚得让人不敢相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免费,仅这一条,就让这碗粥的口味翻了两倍。
  余锦年自然不是傻大户,他又不是开寺庙道观的,热爱给人施粥玩,只不过今年他自家赚得盆满钵满,医道夙心上也迈出了前进的步子,还拐到了季鸿这般风华美人镇店……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眼下这种生活对他来说就很滋润了,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心里高兴,当然也愿意回馈一下支持他生意的食客们。
  所以今日但凡来一碗面馆吃饭的客人,都能免费获赠一碗奢华版腊八粥。而且周围街坊四邻,也都先后收到了一碗面馆送去的腊八吉祥粥,做个人情来往。
  总之,就是开心就好。
  余小老板高高兴兴了,店里其他人也都轻快起来,跑堂传菜都平添了一把子力气,他们这般大方,别人自然也不会忘了他们的好,送出去的人情粥很快就有了回音,左一份五谷粥,右一份七宝汤,小食盒将一碗面馆后厨堆得满满当当,怕是今儿个一整天,他们都得吃粥吃到撑了,还有送雀儿头的。
  雀儿头余锦年以前是没见过的,他咬了一个,原是和饺子是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形状不太相同,饺子似耳朵,雀儿头则是圆圆的上头捏一个尖儿,真还像雀儿的尖尖嘴,馅料倒是寻常,萝卜白菜、核桃豆腐之类。清欢与他讲了讲,他才明白,这也是腊日里讨吉利的小物什,吃了它,明年雀儿就不会乱吃地里的粮食。
  店里的食客们说,今日下午城北那边有跳傩戏的,东西两街的坊市也都开张,城里城外进来卖年货的数不胜数,因为今年冷得过分,还有不少北地来的皮毛客,背着各色貂皮、狐皮、兔子皮制成的毛裘大衣拿来卖,四周的镇子村子也都上来了人凑热闹。
  余锦年听着热闹,心动万分,他正好也要去办年货,到了下午,就放了清欢他们的假,各自爱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反正到年关了,他对钱财上又没有很强的功利心,回房间数了数自己剩下的私房钱,顿时更加心大了,心道,就算剩下半个月他们关门不做生意,也足够他们几个胡吃海喝的。
  嗯,很有一种混吃等死的咸鱼思想。
  一碗面馆众人聚在一块吃了腊八粥,分了五味豆,热热络络的算是过了腊八节。
  一吃过饭,清欢段明两个就带着穗穗先出去撒欢了,两大一小,清欢牵着穗穗东瞅瞅西看看,闹得不行,段明则又木又羞,看着是想靠清欢近一些的,又怕被发现,活像是刚刚成婚的小夫妻。余咸鱼瘫在店里伺候完了最后一批食客,又等二娘吃下药睡着了,才关上店,与季鸿一起出去逛街置办年货。
  此处不似前世,前世商户都奔波劳碌,即便除夕当日也能现买到东西。这里一切都慢悠悠的,时间整个儿都拉长放慢了,一天的事情恨不能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致致地办。再保不齐翻翻黄历,诸事不宜就呆在家里,咸得天经地义,懒得顺理成章。到了过节,早早就欢天喜地的闭门歇业,热闹还是热闹的,却要在自个儿家里热闹,在出门放炮的街口间热闹,在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嘴里热闹。
  余锦年虽尚在襁褓便被养父收养了,但怕寂寞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本性,没人陪着虽然不会大闹天宫,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害怕孤独的。所以过年是他最期盼的时候,唯有这时候,养父余衡才会抽出几天时间专门来陪他,而他也会格外认真地筹备好一个红火热闹的年。
  如今一碗面馆里每天都是欢快的,但余锦年对节日的期盼仍没有降低,依旧认真地想做好每一个细节,过一个让所有人都开心的年。他掰着手指头盘算要买的东西,家里米面倒是不缺的,火腿也还有很大一条,还消买些腊肉腌物鸡蛋,年节吃的小零嘴,裁几丈红纸好回来写对联,炮仗之类的更是得备一些,此外笔墨也缺了,多少补充一点……
  一路走来,季鸿与他说的话他倒是没听到多少,只自己低着头数东西了,差点一头撞了人家的摊子,亏得季鸿将他拉了一把,才没叫他与人家笼子里的鸡打起来。
  余锦年不好意思,忙从篮子里摸出一包辟邪五味豆给鸡贩,这五味豆与腊八粥的原料差不多,是五种豆类锅中用盐干炒熟,放在袋子篮子里,好在腊日里相互赠送,爱吃的随手扔在嘴里,脆生生嚼得咯嘣响,不爱吃的装身上辟邪也成。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身上装着五味豆,恰巧这鸡贩是从乡里来的,走得早,出门就忘了带豆儿,那鸡贩本来就不记仇,收了余锦年的五味豆也高兴,他手头虽没有带炒好的豆子,却直接回赠给了少年一颗鸡蛋。余锦年见旁边卖干果的阿婆和善,也随手送了阿婆一包,阿婆笑眯眯的给了余锦年一包自家炒的咸黄豆。
  说这些乡民们热情也好,朴实也罢,反正余锦年还挺乐呵的,一路逛一路送,未多时篮子里的五味豆送光了,却收到了各色各样人家回赠给他的小东西,虽然都不值钱,但都是大家的心意,这么一圈下来,好像整个集市上的人都认识他了,走过去都会跟他打招呼。
  季鸿跟他后头做个提篮大使,无奈笑道:“你可真是……”
  “嗯?”余锦年回头看他,也笑吟吟的,嘴里叼着一根方才卖糖大叔送他的麻糖杆,他用上下白齿夹着糖杆,眼睛弯弯。
  季鸿心中悸动,却不能大庭广众与他亲密,只能靠近了,宽阔衣袖里勾牵着彼此的手。他的手凉,而少年的手滚烫,两人的温度相互融和,腻成一团不分你我,周围闹闹哄哄,季鸿微微低下头,指尖摩挲着余锦年的掌心,又忽地掐了一下:“让人爱不释手。”
  余锦年得意道:“那你就不要放开嘛。”
  两人你来我往撩得冒火,就差现在即刻回家爱不释手去,这厢一抬头,瞧见个许久日子没见的人,对方似乎也在挑选年货,身后的小厮手里已经提了两条腊肉。
  那人也看到他们了,于是拨开人群走过来,僵硬地抿着嘴笑了笑:“季公子,余老板。”
  余锦年道:“严大人,好久不见。还没恭喜五小姐出嫁大喜。”
  严荣看起来也没多喜,忽然却说:“过了年,我便要回京了。”
  “是吗,”余锦年笑说,尽量做到知书达理,毕竟对面这个可是一口一个礼义廉耻的校书郎大人,“那就提前祝严大人一路顺风了。”
  严荣好像很不开心,似个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没要到自己想要的糖果子的小孩子,眉心拧巴着,就像当初在春风得意楼,在那扇屏风后初次相见时那样拧着,不过眼里戾气稍减,看上去没当时那么难看了。但讨厌的人不会因为突然变好看了一点就能让人喜欢,那些骂他的话也不会因为几次推杯换盏而蓦然消除。
  于严荣来说,余锦年做到了一个医生、一个厨子该尽的各种本分,甚至还做了很多多余的事情,他自问是问心无愧的。更何况,在场没人是小孩子了,余锦年也没义务讨他高兴,是故仍是那副你爱说不说、我爱听不听的模样:“严大人还有话想说?”
  “……”严荣似乎噎住了,他喉咙一滚,好像把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盯着余锦年瞪了片刻,忽地又一翻白眼,甩甩袖子道,“没话可说。你既都祝我一路顺风了,我就祝二位龙凤呈祥、夫唱妇随、鸳鸯比翼罢,希望二位早生贵子!”
  好嘛,字字讽刺。
  不过也罢,本就是以相互嫌弃开场,再以相互嫌弃告别,首尾相应,减免了许多不必要的辞离和矫情,我看不惯你,你也无须看得惯我,有何不好,简直太好了。
  余锦年翻遍了篮子,终于从角落里抠出一包仅剩的五味豆,因是压在许多东西下头,摸了摸好像里面有些碎了,他也不管那许多,伸手递给了严荣:“好歹是腊日,既然见着了也算是熟人,这个给你罢。”
  严荣接过,手指头下捏了捏,豆子确实都碎了,捧着包碎豆子愣了半晌,他才想起来浑身摸索,又回头去看两个小厮手里提的东西,都是些大件儿年货,一样能馈赠的腊日吉物都没有。
  余锦年看他找来找去,摆摆手说:“算了罢,我不要你的回赠了。希望你下次见了我,少骂我两句就行。”
  严荣像是吃了黄连,眉心的麻花拧了半天才散开,凶狠狠道:“记着,下次肯定还你!”
  “……”余锦年回头,看他领着两个小厮快步走没了影子,纳闷道,“这个人奇不奇怪,我见他为难没东西送我,好心解围说不要了,他又生什么气?整日跟气包子似的,老得快!”
  季鸿笑道:“谁知道呢,约是觉得在你这丢脸了。”
  余锦年歪着脑袋看他,嘀咕起来:“每次见面都是他骂我,他有什么脸好丢。”
  “你也是好脾气。”季鸿搂向他的腰,“好了,走罢。”
  两人转了两三个街市,走的脚都有些磨疼了,还去北城看了敲锣打鼓的傩戏。这时节已有人在卖冰,此时信安县冷归冷,霜也有三两层了,但尚未结出厚冰,河道里也只是夜里薄薄冻上一层,白日太阳一晒,又有些要化的意思,这些冰约莫也是用硝石制的。
  但买的人仍旧络绎不绝,因为今日打的冰叫做腊八冰,据说吃了腊日的冰,就不会生病,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说法。
  但这卖冰的哥儿却是个聪明的,跟旁边一个卖甜腊粥的老头儿贴一块卖,那老头儿也不知是味觉减弱还是手抖了的缘故,粥做的甜得死人,但要是老头儿的甜粥配上他的腊八冰,却成了道冰饮,像夏日的红豆冰一样,甜殷殷凉丝丝。
  余锦年也凑热闹来了一碗,边捧着吃边抄着近路往回走。咂凉的天吃冰饮,吃得人龇牙咧嘴,说不上是享受,但是有一种莫名的刺激,就像是非要跟老天对着来干,一边哆嗦着一边爽,看得季鸿直问他“何必呢”。他不理解余锦年的爽,余锦年就含住了一小块冰,趁着在牙齿间还没化掉,脚尖一踮堵上了季鸿微张的唇。
  冰化在季鸿的舌面上,似针扎了一下,冻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余锦年只顾着笑,一个错身就被男人拽了过去,被挑了唇缝,里头冰冰凉像是闯进了一口冷窖,但不多时就热了起来。
  还没爱不释手,先爱不释口上了。
  那碗冰腊粥因为他俩磨磨蹭蹭,最后都化成了水,稀稀淌淌的,也不如何好吃了。余锦年本着自己买的粥,跪着也要吃完的原则,在抵达自家店前时,终于勉强喝下了最后一口甜粥水,并吐了吐舌头。
  此时天已黑了,店门仍然紧闭,清欢几个好像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野去哪里玩了,听说城外又有庙会,估计肯定是去看杂耍了。
  周围黑暗游溢,又没得什么人,余锦年就开始动手动脚,黏豆包似的缠着季鸿,仰着头噘嘴:“来一个嘛,就香一个。”
  “有人。”季鸿无奈道。
  余锦年不饶他:“哪里有,我都看过了。”
  季鸿:“真的有,回头看,脚底下。”
  余锦年半信半疑地转过身去,蓦地店板下头、黑黢黢的阴影里,亮起了一双猫似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那东西很小一团,缩成个球,只脖子顶上脑袋圆溜溜的支着。他吓了一跳,走过去仔细瞧了一眼,又是吃了一惊:“姜小少爷?你怎么蹲这儿了?”
  姜秉仁鼻子里抽了几下,忽地张开嘴,“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好嘛,刚走了个气包子,又来个哭包子。
  第78章 响皮肉
  余锦年忙打开店门将姜小少爷迎进去,小跑着把他和季鸿手里的东西胡乱地往后院一堆,便一手端着刚泡上了桂花蜜茶的小茶壶,又端一盘软糯点心,去哄姜饼人。
  先前他还能幸灾乐祸一下,毕竟强人者人恒强之,后来知晓他只会纸上谈兵,就是个嘴皮子功夫厉害的小纨绔而已,余锦年心里的天平就隐隐有了动荡之势。这么想着,他又细细观察了一下姜小少爷走路的姿势,还好,很正常,看来上次的伤已经好了。
  心里这才稍稍放下些。
  姜秉仁本就是娃娃脸杏仁眼,平白看着就一副无辜可爱之相,一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颤得人心肝疼,他心里的称当下咣当一声,彻底歪向了一边,一边暗自骂起了石星,一边想道,要那人又把人给欺负了,这回说什么都要狐假虎威一下,叫季鸿去动动他们那个金规铁律的季家家法。
  余锦年把点心放下,推了桂花蜜茶给姜秉仁:“好了好了,别哭,嗓子都哑了,喝点桂花蜜润润喉罢。你与我说,是不是又被他欺负了?”
  季鸿收拾了少年胡乱扔作一气的杂物,到前堂来,看见两个半大少年兜头在一块儿,一个哭一个劝,余锦年自个儿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东西,哄起人来还颇有些过来人的意思,只是话有那么一点糙……
  “男人都是大屁眼子,大猪蹄子!你别哭,他欺负你,你就砍了他的手做下酒菜!他要是又强求你,我们就剁了他那东西,做生切象拔蚌吃!”
  季鸿:“……”
  姜秉仁拿袖子抹了抹眼睛,抽噎道:“不是……你不要骂他,他没欺负我……”
  余锦年奇怪他竟然向着石星说话:“那是怎么了?”
  姜秉仁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委屈道:“我整日在家养病,春风得意楼每天都是各种荤菜飘香,我吃的却都是什么玩意儿?碾碎了的豆腐煲,浆糊似的黄米粥,剪烂了的小白菜……我说什么了吗,我今天就想吃坛子肉,不行吗,他又给我拿来一碗闷豆腐!”他抬头看看余锦年,气呼呼道,“吃不饱就算了,他还要非要拉我出门去看戏,我哪有力气啊!于是一生气,就叫他滚,说再也不想看见他……”
  他说着,眉眼已可见的速度迅速拧巴起来:“他就真走了!”
  余锦年看完那封信,又把信拿给季鸿看,信倒没什么特别,只是一点都不像季家侍卫的快准狠风格,写的婆婆妈妈,堪称长篇大论,连姜小公子夜里睡觉踢被的恶习都拎出来单写了百十来字,又写姜小公子吃饭贪热贪凉的习惯不好,刚吃完就歪在榻上不动的习惯也不好,生了病不肯吃苦药的习惯更坏……最后歉意和谢意又涂了一张纸,剩了多少私房钱,也都留在春风得意楼的账上,做这些日子在姜饼人那儿白吃白喝的欠钱。
  如此这般,活像是姜家啰啰嗦嗦的老妈子。
  姜秉仁义愤填膺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就嫌弃他不给我吃肉,他就这么多话来说我!那么宽的胸,怎的生的这般小气!”
  “那……”余锦年试探地道,“姜小少爷是想?”
  “我等他好久都不回来,账上也真多了几十两银,我给他的衣服都洗好了晾在绳上。我出去找了,戏楼没有、茶楼没有,街市上都找了遍,我们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姜秉仁伸手抓着余锦年的袖子,仿佛抓的是有求必应的菩萨,“你不是说过他是季公子的人吗,季公子肯定知道他在哪儿。你,你让他回来,之前的事本公子就……既往不咎!”
  说的话颐指气使的,可眼睛里却明汪汪地蓄着一腔水,余锦年认识这刁钻跋扈的小少爷这么久,却也不知他竟是个这么容易就哭的人。这样的人一哭,谁能抵挡得住?余锦年当即回头看了看季鸿,季鸿微微摇摇头,这意思是石星并没有来找他报道。
  这可就……
  姜秉仁是怀揣着满腹期盼而来,他顺心如意太久了,想要的东西鲜少有得不到的,得到了又鲜少有能再失去的。他就像是一根拔入青天的笔直小松,蓄势待发,春风得意,石星却成了他节外生出的那一捋歪枝。他起先不想要,恨不能将这枝剪去,后来渐渐看这枝顺眼了,却又悄悄摆在心里欣赏,不屑去夸,还时常褒贬。
  左右这枝是长在他身上,还能自己把自己砍了去不成?
  还真就奇了,这枝就这么狠的心,咔嚓一剪子,扑进了脚下层层叠叠的雾瘴里,再也瞧不到了。
  最后的祈愿落了空,姜秉仁心里的委屈再也按捺不住,悬在眼眶里的小豆碎下来,却又不是方才在店前那样故意引人注意的嚎啕,而是不出声的,紧紧抿着嘴,用力往回憋,可是泪花儿哪能这么容易憋住,一旦断了线,就只能噼里啪啦前赴后继。
  这小模样,心都碎啦!余锦年手慌脚乱地扯自己袖子给他擦脸,半晌才想起来袖子脏,擦眼睛委实不合适,恰好季鸿体贴,抽了条软绢出来递给他。
  人说女子是水做的,余锦年看这位姜小少爷也差不离了,径直坐在一碗面馆前堂哭了小半个小时才止住,要说之前嗓音只是有些欠润,那这回可真就像是在砂砾里滚了一遭,说话时仿佛喉咙里裹了一团沙子,他垂头丧气地站起来,魂不守舍道:“我走了。”
  “别走了。”余锦年下意识说,他心坎子软,见人这样恍惚,怎么放心得下,“你上次不是想睡我的床吗,今天给你睡,就歇在这罢。”
  姜秉仁低着头往外走:“那你们就没地方睡了,我反正都不讨人喜欢,还是走罢。”
  怎么就突然懂事了呢。
  余锦年拉了下他,没拉住,就被那小少爷挣脱了,眼看他走进了扑朔夜色中。可看那去的方向,好像也不是春风得意楼,他生怕姜秉仁要做什么傻事,连忙扯了扯季鸿的袖子:“怎么办啊?”
  季鸿回头,远远见街道深处走来个人影,他轻轻拍掌,那人影倏忽窜了过来,竟是段明,他吩咐道:“去,远远跟着姜少爷,看着他些,人睡下了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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