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有一点要申明的是，龙族共分五种，分别为天龙、神龙、仙龙、魔龙、佛龙。自开天辟地以来，属于天界的四类龙族成员，皆为清一色的男子。所谓的龙族女眷，是龙族男子与仙女所生的子嗣，子嗣皆为女性。印天池与龙族男子不同之处是，他属于创始天龙。换言之，虽然他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却是龙族的鼻祖。龙族成员完全可以尊称他一声“老祖宗”。
  “还有你方才提到的《乾坤典籍》，为师见过原著，虽然叫做药谱，却并非书卷或竹简，而是将内容刻在石碑之上。石碑也确实不完整，但是关于诸位创始王的文献，应该是夸大其词之谣言，为师闻所未闻见未所见。况且，此人疑点重重，如他说，从未见过黄泉草，为何单凭嗅觉，便断定糖丸中混合其草？”
  咦？果然是她脑仁儿不够用啊，真心没想到这一点。不过，黄泉草确实存在，至于他是如何辨别出来的，她也搞不懂。
  印天池抬起手，无意识地把玩起她的发梢，“不管此人是正是邪，但是助你闯关是真，倘若有机会的话，带他来见为师，为师亲自向他道谢。”
  初小药也没在意师父手中的动作，托腮一叹，“师父莫要怀疑非冥的人品，想必非冥也是太孤独了，所以才会杜撰一些故事给自己解闷吧。”
  想到非冥拥抱她时的神态，神态中袒露出对亲人的思念。
  “那他为何不与你一起出关？”
  “他说在里阵中待久了，唯恐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反正如今也知晓过关的方法了，他要在考虑考虑。”她侧头看向师父，师父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是举手投足间透着沉稳儒雅，说实话，除了抢大氅那事儿，她一直尽量拿师父当长辈看待。
  “师父，徒儿帮你洗脚，好么？”
  “……”印天池一直在分析第二关的状况，险些忘记自己正在假装泡脚，经她提醒，他顺势将毛毯向下拉了拉，而后故作愠怒地教训道，“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师父怎么这样呀，问完自己想知道的就开始赶人。”初小药嘟着嘴，一屁股坐上木椅，“让徒儿走也可以，告诉我擎轩何时回来！”
  “莫名其妙，他回不回来跟你有何关系？”印天池轻扯她发辫，“再不出去，为师施法把你送出去。”
  发辫被扯动，连带初小药的头部也向后仰……方才还感觉他像一位值得尊敬长辈，可这会儿却做出小屁孩的烦人举动！
  幸好头发够长，她怒转过身，正准备发飙，注意到师父手背上的图案！
  “等等，师父手背上……莫非也有一朵彼岸花？！”边说边去抓他的手求证。
  印天池下意识地背过手，这该死的标记与魔界之人如出一辙，阴魂不散！
  初小药见他迟迟不予回应，站起身，夺他的手，“方才一晃未看清楚，再给徒儿看看。”
  “什么图案，墨迹而已。”印天池把手压在背后，此刻最烦人的是，还不能出现太大的动作，因为双腿放在木桶之中。
  “墨迹我也要看！”初小药越发感到古怪，于是乎，她奔到木椅侧面，用脸颊顶住师父的肩膀，抱住他的胳膊使劲往外拽……
  她的前半身与印天池的胸膛紧密贴合，她的衣裙甚是轻薄，凸起的柔软的触感让印天池感到无比尴尬。
  “好，好了，你快去做饭，待擎轩回来，为师便叫他去找你。”
  “哦哦太棒啦！”初小药松开他鼓鼓掌，随后故作精明地审视师父，“师父这转变有些生硬唉！莫非有事瞒着徒儿？”
  哼！以为她没看出来么？无端端的，师父脸红什么？她做错事之时就会脸红！
  ☆、第97章 九十六告白（一二）
  210、告白（一）
  “为师要喝茶,去倒。”印天池严肃地说。
  初小药斜着眼走到茶桌旁，印天池趁她倒茶之际,在手上缠绕一块白帕。
  这标记不会跟随幻化而消失,为了不让初小药心生怀疑，他必须尽快清除。
  “师父请用茶。”她盯着白帕覆盖的手背……定有古怪。
  印天池敷衍了事地抿上一口茶，“还不走？”
  “再问一个问题马上走，听师兄妹说，师父亲自去了魔界,真的么？”
  “嗯,为师因为其他事去魔界，可以出去了？”他不停地下达逐客令。
  初小药应了声，为了搞清师父在搞什么猫腻,仍旧赖着不走找话题，“师父，你泡脚也泡得太久了吧？就不怕把脚趾头泡得皱巴巴的？”
  “……”印天池扶额，“我乐意泡多久就泡多久，要你管？！”
  发完飙，他才察觉忘记用“为师”称呼自己，这显然逾越了他刻意遵守的规矩。
  初小药并未察觉，扁扁嘴发牢骚，“徒儿也是一番好心嘛。”
  “用不着，你再不走就别想见擎……”
  话音未落，初小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窗沿，展开翅膀“普拉普拉”火速飞远，同时，窗外飘来“吝啬鬼”的叮嘱。
  “多晚我都等擎轩！师父继续泡脚不必跟他一起来！徒儿不做师父的饭。”
  “……”印天池嗤之以鼻，求他出现他都出现不了。
  …………
  初小药整个下午都窝在庖厨。炖肉、煮汤，好不忙碌。
  肥肥躺在案板旁，安逸地啃着大苹果。
  她敲敲腮帮，喃喃道，“喝什么汤好呢？……生姜甜醋猪脚汤，健脾补血，如何呢？”
  “？！”……肥肥立刻缩紧四蹄，慌张道，“主人已经做了一大桌子菜，只有主人和擎公子就餐，绰绰有余啊！”
  “也不知晓擎轩喜欢吃什么，所以我想多做几道菜供他挑选。”初小药从盆中抓出活鲤鱼，鲤鱼挣扎甩尾一心求活。她手举菜刀，实在不忍下手，于是朝门外喊道，“大灰！过来帮我把这条鱼宰了！”
  “来喽！”大灰美滋滋跑来，按住鱼身，手起刀落，噗呲！死。
  “谢谢哈，你去忙吧。”
  庖厨内菜香四溢，大灰咽了咽口水，“我们何时开饭？”
  “嗯……嗯？没有我们，你们吃你们的。”初小药哼着小曲刮鱼鳞。
  大灰不明所以，“何意？今晚你不与我们去参观‘斗云会’吗？”
  斗云会是散仙们自行举办的竞技娱乐项目。斗云会与凡间的绘画大赛颇有相似之处。不过仙人们玩得比较气派，天作画卷，云作图。待风清月皎、繁星满天之时，散仙纷纷汇聚山顶，凭借各自丰富的想象力，以及驾驭法术的能力，使用天上的云朵勾勒出钟爱的形态，加之色彩的点缀，必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今年的竞技场地，刚巧位于通天山附近，所以妖兽们准备过去凑凑热闹。
  好想去！可是她更想答谢擎轩的救命之恩。
  “你们去玩吧，帮我多欣赏三五七眼……”初小药搅拌着熟土豆泥，忽然一怔，同伴们去看斗云，那说明……今晚只留下擎轩与她单独相处？嘿嘿嘿嘿。
  肥肥可以听到她毫无矜持可言的心声，不由长吁短叹，它不想让主人幼小的心灵受到毁灭性的刺激，真想将擎轩就是印上仙的真相说出来啊啊啊！
  “主人，擎轩还是个小小少年，求主人放过他……”
  “……”初小药拿起蒜瓣砍向肥肥，“你这只讨厌的猪！我一会儿就去找个笼子把你挂在树杈上！看你还怎么偷听我的小秘密！”
  然后，不等肥肥反抗……已被扔进鸟笼，悬挂在苍天大树的顶端。
  “哼哼嗷！主人！你这样虐待吉祥兽会遭到上天的鄙视！”
  初小药围绕鸟笼飞转一周，面朝肥肥俏皮地飞个吻，随之优哉游哉地飘走。
  肥肥没有唤住她，而是若有所思地望向她远去的背影，回忆她方才的举止……曾经，每当小药欺负它的时候，绝对是做鬼脸、吐舌头，可是为何这一次，会自然而然地展示飞吻？而且那笑容，颇有几分妩媚呢，莫非这举动，预示着主人即将从女孩蜕变成女人？
  ……
  通天山，华灯初上。
  蛇毒已解，印天池在迈出天龙阁的这一刻，化身擎轩的模样。
  他今日一袭少侠白衣，乌黑的发丝整齐地梳于头顶，狭长的黑眸中似有清泉暗涌，唇薄齿白，风神秀异。
  长此以往下去，迟早会露出马脚。因此他决定与初小药好好吃一顿离别饭，自此之后，就让“擎轩”彻底消失在初小药的视野里。
  211、告白（二）
  擎轩还未出现，初小药守着一大桌子菜也不能先开动，她想到了未完工的大氅，于是坐到床边做起针线活，烛光盈盈，她偷摸打个哈欠，闯鬼门三关消耗大量体力，此刻又饿又困，擎轩快出现吧！
  ……
  片刻后，印天池伫立门外，见她手托大氅，困得直打晃儿，他心中不免产生一丝心疼，有时想想，他是不是太严苛？她以及其他妖兽，不过是一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却要因为随时会爆发的战争，千锤百炼。
  他象征性地敲下门，步入门槛。
  “擎轩、擎轩！快坐、快请坐！”初小药立马精神抖擞，奔到门前迎接贵客。
  “这么多菜，辛苦你了。”印天池坐到桌边，温柔地笑着。
  她刚要帮他斟茶，他却阻止，掌心向上摊开，变出一壶佳酿，然后斟满两盅酒杯，一杯推到她的面前。
  “我不太会喝酒。”初小药神态拘谨。
  “能喝多少喝多少，日后想在一起喝……”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是将离别的话说在开宴前夕，“或许也没机会了。”
  初小药笑容顿失，“此话何意？你要……离开通天山？”
  “嗯……”印天池浅浅一笑，“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恐怕，今生很难再相遇。”
  “为何不能相遇，三界……很大很大吗？”她凝视着他的双眼，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印天池迟疑片刻，抬起手指，拭去她溢出眼底的泪，“生死离别、悲欢离合乃三界之常态，谁又能陪谁走到永远呢？幸好，记忆不会丢失，记住相处时的快乐，总要比不欢而散来得美好许多。”
  初小药强忍泪水，默默点头，“擎轩常与人分别么？感觉对你而言是稀疏平常之事。”
  记忆说来不可怕也可怕，印天池无奈一笑，一场魔神大战，让他失去亲朋与挚友，以及必须要面对的，妻子的临阵倒戈。
  他再次斟满杯中酒，举起杯与她的酒杯轻碰，道，“我们与凡人的寿命不同，需要独自度过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一路上，我们会结交形形色色的朋友，好的，或者是不好的，都可以算作生命中的一段成长，逐渐让我们学会享受孤独。”
  伤感的气流弥漫于室，初小药按耐不住内心的难过，她拉住擎轩的袖口，垂下眸悄声啜泣，“我讨厌孤独，也害怕孤独，倘若……倘若是我让你感到困扰，你不必离开通天山，日后我不求师父逼你见我就是了。”
  她很敏感也很自卑，结交过的异性朋友少之又少，许多时候并不懂得该如何把握尺度。常三爷说不要再见面，她可以理解并且要感谢常三爷的不杀之恩，可是擎轩也说不会再见，她猜想一定是自己的热情吓到了他。
  “实不相瞒，我真的很喜欢你，因为你会像朋友一样开导我，又不顾危险助我逃脱虎口，”她扳住颤抖的双肩，抬起一双泪眸，“我不知该怎样表达对你的感激之情，也不知晓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只能做些自认为还算可口的饭菜招待你。我很期待你在吃到菜时，脸上会出现开心的表情，却没想到，你才进门便说永远不见……”
  话音未落，印天池单臂一伸将她捞入怀中，她的视线直转房梁，下巴落在他的肩头，热泪渐渐打湿了他的衣衫。
  “你对我的喜欢，仅限于朋友，是吗？”他轻声地求证着。
  初小药疑惑地眨眨眼，“是啊，否则还会是什么？”
  自己复杂便会忽略对方的单纯。印天池扯了下嘴角，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她坐直身体，搓搓衣角，难为情地说，“当然，我不否认见到你会特别兴奋，因为你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仿，长得又特别英俊，只要是好看的脸蛋我都想多看上几眼。”
  印天池含而不露地笑着，拿起筷子，“先不提那些，尝尝你的手艺。”
  他把菜放入口中，初小药目不转睛地相望，内心忐忑又期待。
  神仙淡泊物欲、口欲，就连味觉也不敏感，但是可以品尝出掌勺者是否用心，此刻含在口中的菜，很甜很滑，由此可以体会到她在烹饪时的心情。
  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他给予肯定的笑容，道，“杀得了恶鬼，下得了厨房，”他指向未完工的大氅，“做得了刺绣，你已经很优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