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她想了想,这是何凌宵继闯婚礼事件后第二次和她见面。上一次她作何打扮她倒是已经忘了,这一次她穿了白色毛呢上衣加湖绿色阔腿裤,脚上一双驼色平底短靴,有一圈软乎乎的毛毛刚刚托着她的脚裸处。格子围巾被取下来叠好中规中矩的搭在交叠的腿上。而她一张脸几乎没有任何化妆品的修饰,素净而恬淡,嘴角好像生来就是上翘的笑容弧度,一头浓密的黑发被竖成高高的马尾。
  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
  闭上眼睛,如果何凌宵还是之前的何凌宵那么他们肯定还是乐意她进门,但是这样的没有浓墨重彩、没有奇装异服装饰何凌宵看着总是让人赏心悦目些。
  难怪她那一向优秀的儿子对何凌宵死心塌地。
  她对凌霄刚刚存在的那一点好感只维持到踏入寺庙。
  c市的寺庙无数,因为当地人很信佛。光是像上清寺这样的大寺庙就好几座,其它的几座都分布在市区外,就上清寺在市区内。
  这里虽然处在闹市却因为禅音靡靡而静远,参天古树环绕,政府多次对上清寺所出地段进行开发都是绕过了寺庙,甚至还斥资保护文化遗产让一方佛院得以很好的保存,很多不喜往郊区走的市民图方便就把自己的寄托放在这里,一些来c市的外来游客也被导游带到此地,故常年香火不断,寺庙四周的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接近寺庙的周围就能闻到那空气中一种让人安神的香火气息。
  朱红色的高墙把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她们一前一后的刚刚跨进寺庙的大门,就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迎面走来,本来都还好好地,结果其中一个人看凌霄的眼睛发直到直接撞到一颗老松树上,然后和那男孩子一起的同伴哈哈笑起来。
  佛门清静之地……李芳菲心里突然烦躁得厉害。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何凌宵长着一副沾花惹草的脸。
  所以在她被一个灰衣沙弥迎进禅房觐见一位大师的时候,根本没让凌霄跟进去。
  凌霄呢,大概还是知道还不知李芳菲的不快源于何处。反正她也不喜欢猜,她也乐的自己等在外面。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大殿后面的小院子,此处幽静,小小的偏殿里就只有一颗如同巨伞似的古松,从上面的铭牌可以看见这棵树与这座千年古刹同岁。树干斑驳皲裂,树枝粗壮枝叶稀疏。垂老老矣的姿态盘踞在这一座禅意气息深重小院。
  古松下面的石凳子铺着一个用布编制而成的圆形蒲团,她走过去坐上了去。百无聊赖的开始打量所在的环境。
  周围的雕梁画栋,木格子门窗上黯哑的一层薄纱,那袅袅的茶香从禅房里透出。外面像是常年都存在的雾气袅绕,有些湿寒。她恍然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副画卷中,温立涛的电话进来,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上面的稀疏枝叶切割得乱七八糟的浅灰色天空,一边和温立涛说话,温立涛告诉她现在刚刚得空就给她打电话。
  每次接到他的电话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他总能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刚刚在李芳菲那里得到的忽视的愁烦就因为他的一通电话而变得无影无踪。她就听着他跟自己说他都做了些什么,她偶尔低低的回应一句。属于恋人间的喁喁细语由着电流传递,这样的时光好像就停滞下来。
  也许是袅袅禅音使人心绪安静,渐渐眼珠子发酸,眼皮疲软起来。她不知不觉的闭上眼睛。连小沙弥给她端茶放在桌子上她都不知道。
  杨瑾维在偏殿的入口处就让连彬等人等在外面。然后他在一个小沙弥的带领下去见寺庙的主持贤尘大师,大师年事已高一般人不得见。说到他能见这位大师还是源于多年前外公在c市的时候和大师常有往来,两人都喜欢品茶和下棋所以相谈甚好。四年前他过来这边以后遵照外公的嘱托偶尔给大师弄点国内最好的茶叶。
  偏殿的院子还是之前他来的那个样子,只是树下坐正一个撑着下巴的女孩。
  女孩梳着一条乌黑油亮的马尾,一只莹白的素手托在下巴上,好像是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的。那马尾就随着她这轻微的动作在肩头一撩一撩的。那一下下,盯得看得久了就像是柔软的发梢挠在心口。
  她面前搁着一杯青花瓷盖碗茶,他怀疑如果她动作再大一点的话就会直接把头砸到盖碗茶杯上。
  居然有人跑到这里来睡觉了?
  如果她砸到脑袋又与他何干?
  他慢悠悠的转开视线,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第四十七章 假装
  如果杨瑾维再停留一会儿,再仔细看的话就在他经过的一瞬间,那本来还是乌云蔽日的天空突然钻出阳光来,透过树枝碎金子似的洒在女孩的脸上。她半昂着的臻首透露出精致的脸蛋轮廓,微微张开一条缝隙的嘴唇露出瓷器样的牙齿的一点,如含苞待放的樱花吐出炫白的蕊。美好的如同电影里刻意摆出的画面效果。
  一时间会让人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穿进了时光的隧道,来到另一个不属于他的时空。
  只可惜杨瑾维再美的风景都不会驻足,所以他错过了这一幕。阔步往跟着小沙弥往前走。
  在小沙弥进去通报的时候,他淡定立在清幽的禅房前,眼睛盯着木格子门框上的大红色和大绿色之间行云般穿行描金。旁边传来吱呀的一声开门的声音。
  然后听到缓缓踱步声从打开的禅房里出来。轻巧的走几步到院中。
  雍容的不失清越的声音,跟着响起,“凌霄。”
  他板正的身体几不可闻的僵了一下。
  想要挥开因为这突然的响起的名字而升起的情绪来。耳朵却在紧紧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伯母……”带着一点迷糊的恍惚,然后是惊痛,“啊……”
  杨瑾维丝毫没有错过伴随着她的那声痛呼声是茶杯清脆的叮叮声。
  果然……
  “你呀!这也能睡着。撞疼了吧。”
  “不好意思,刚刚不知道怎么的……”局促带着温吞的娇柔声音。
  小沙弥出来回禀说师父请进去。
  他才一步迈过高高的门栏进去。回身关门的时候视线不经意落在那树下的人影身上,还真是她!
  连来寺庙都会打盹的人,出息得!那娇气带着示好声音差点就骗过他,他还以为又是一个名字差不多的人呢。
  敛了敛神色,他带出笑容看着正在小沙弥的帮助下从蒲团上起身的贤尘大师。
  “大师最近可安好。”杨瑾维少有的毕恭毕敬的微微一欠身。
  “阿弥陀佛,多谢杨施主挂念,老衲一切如常。”他指引杨瑾维同他各自坐在木质椅子上。然后指引小沙弥去柜子里取出盒子,交给杨瑾维。
  杨瑾维双手接过,点头致谢,“多谢大师。”
  他知道贤尘师父是从来不接开光这样的琐事。偏偏他希望那个即将降生的婴孩能得到最好的祝福。
  上个世纪80年代,他的外公举家移民美国前曾经在c市呆过一阵,外公生性向善平日里喜欢参拜礼佛。因为一个机缘巧合与贤尘大师而相识。平日里喜欢跟贤尘大师讨教问题,久而久之两人便以友相称。这些年外公没有回国来,倒是时常叫人给贤尘大师送些茶叶,顺便捐一些香火钱给寺庙。
  杨瑾维来中国后,与贤尘大师的联系就是他了。
  他此番前来,是因为之前的一只玉锁开光。现在这只玉锁就躺在他面前的盒子里。他看着上面自家的logo,想着它将会漂洋过海到达地球的另一边。也算毕恭毕敬的遵照外公的吩咐完成。
  也算是为了他的年少轻狂而赎罪。
  和大师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他吩咐连彬把音乐打开,当车厢一刹那被高质量音响所传出来的重金属音乐充斥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很多年都没有听过这种类似的英文歌曲。那个因为荷尔蒙过盛的年纪里,叛逆的不羁的杨瑾维好像只是存在自己记忆里的另外一个人。
  微微闭上眼睛,像是拔出一种根深蒂固突然冒出来的一种东西,“关掉!”
  车厢里一下子就恢复了静谧。
  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挤出时间的目的,把手上的盒子递给连彬,“按照这个地址寄出去。”
  “好。”连彬侧身接过。精致红木盒子,属于中南的银白镶着紫金色精致的logo在盒盖子中央。
  连彬看了一眼附带的纸条地址,是美国的。
  没一会后面又传来杨瑾维的声音,“卡片上注明,congratulationsandbestwishesonyournewbaby!”
  原来是庆祝宝宝诞生。
  “好。”不知道怎么的连彬好像听出杨瑾维声音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需不需要落款?”
  “连特助你说呢?”
  一句冷冰冰的话。
  看来是不用了。
  连彬坐正身体收回自己刚刚的想法。他怎么会认为杨瑾维跟平常不一样呢。
  ……
  凌霄他们没有在寺庙用餐,在餐厅吃了一顿午餐后,李芳菲说最近天气太干燥皮肤都紧绷绷的。
  “我正好下午有时间,陪您去做spa如何?正好储奇门新开了一家丽珠。”做戏就要做全套,凌霄懂得,投其所好,只要她以后少为难自己和良宽就皆大欢喜。
  “这儿过去一直以来路况就不好,没准正好堵车,附近就有一家我常去的。你要是有空就陪我去。”
  “好。”李芳菲这人有一点就是喜欢热闹。如果叫她一个人去养生会所她还不一定会去。
  等两人做完spa出来后,李芳菲心情很好的邀请何凌宵去温家吃饭。并不等何凌宵回答就打电话给管家让厨房多备几个菜。
  收好电话的李芳菲,看着何凌宵,“你已经很久没有去家里吃饭了,就今天吧。我刚刚问过立涛爸爸了,这几天公司不是很忙,可以让立涛先回来陪你。”
  做过美容的李芳菲看起来容光焕发,凌霄想起自己的妈妈,她暗想等回家一定要让妈妈也到美容院去。妈妈也是极爱美的。
  对于李芳菲突然转变的态度,凌霄想肯定不是因为自己正好陪她去了美容会所。
  李芳菲见凌霄仍旧不惊不喜的回应。她转开脸去。想起自己的儿子温立涛来。之前凌霄到家里去吃饭后,然后温立涛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高兴,那孩子什么都爱写在脸上。
  在他说妈你去上清寺顺便把霄霄也叫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反对。
  然后见她没有反对他又得寸进尺的说:你不是嫌弃闷得慌嘛,顺便和霄霄一起去逛逛街,花多少钱找儿子报销。
  所以在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他还期待的看着她。然后她忍不住就说要不我叫凌霄过来吃晚餐。
  得到这句话的他的样子,到现在她都记得。——他很高兴,高兴得像是得到一块向往已久糖果的孩子。他说谢谢妈妈。
  就为了温立涛这一句“谢谢妈妈”,她不得不忍受和何凌宵待上一天,甚至还要共进午餐和晚餐。
  凌霄此刻不冷不热的回答让她觉得很懊恼,她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情,明明不愿意的。
  ☆、第四十八章 离家出走
  凌霄在温家用过晚餐,回去的时候温立涛送到楼下,她从车上下来,外面呼呼的刮起了风,她拢了拢他给她的披着的外套,让他快回去。然后她如往常一样快步钻进楼下大堂,时值深夜晕黄的灯光一片寂寥,她的脚步声很轻还是产生回音。
  就在这个时候大堂右边的平时供居民休闲的区域钻出来一个人影,“凌霄姐……”
  来人声音打着寒颤,还有一丝不确定的迟疑。
  凌霄吓了一跳,白着一张脸蛋转过去看就看到刘薏苡摇摇晃晃的抱着胳膊向着她过来。“薏苡。你怎么来了。”
  紧走几步,一把拉过刘薏苡,触手处凉的惊人。“呀,你个小丫头这是怎么了。穿这么少……”
  她见刘薏苡沉默不语,眼睛红红的,出来的衣着根本不像是她平日里穿的那样整齐,像是胡乱套上的。上面是绯红色的卫衣,下面是肥肥的牛仔裤,毛毛鞋?
  她真的是穿的一双毛绒大头鞋来找她。
  结合到之前杨瑾维叫自己到餐厅谈话,她心里明白几分。
  扯下自己身上温立涛的外套披在刘薏苡身上,刘薏苡浑身打着寒颤往她身上靠,“凌霄姐你终于回来了!”
  凌霄用手替她梳理凌乱的头发,皱着眉,“我问你你怎么这样来了?”
  “凌霄姐,我三哥他欺负我……不让我见你。”刘薏苡带着哭腔,大大的眼睛逐渐凝着水雾。
  “所以你就给跑出来了?”凌霄叹息一口,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杨瑾维倒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半拽着她进入电梯间,“哎,但也不能构成你这样任性的理由啊。你要是生病了爱你的人该多心疼啊!”
  不生病才怪呢,这寒冷的天气,这女孩子比她身子骨还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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