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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32节

  静妍道:“男人真是恶心,今上也不例外。”
  十五也学着两个姐姐掐腰:“咒她早日失宠,打入冷宫。”
  定柔望着湖面的花花绿绿心疼极了,其他的倒罢了,这些锦缎多可惜,不知多少织娘耗费血汗织出来的,打算等她们走了,下水捞起来,洗洗还能用,静妍看破了她的意图,指着她道:“慕容十一,你最好给我要脸些,否则以后别当是我妹妹。”
  定柔看着两个姐姐钢针似的目光,只好作罢。
  拂菁院,郭氏在摔东西,嘴里骂着:“贱婢!老母鸡上树!也敢在我面前扬武扬威,一个洗脚婢养的庶女成了娘娘!这世道真是没救了!当年选妃,若非我娉儿比今上岁龄大,怎会让这小贱人得了意!我呸!小娼妇!......”
  掇青院堂屋,邹氏站在妆镜前换上了诰命服,围上霞帔,戴上四品命妇凤冠,伸展手臂对镜转身,慕容昭仪坐在旁边罗汉榻上,屋中摆满了箱子,满满的珍宝古玩和各种御贡的名贵丝绸锦缎,貂皮白狐腋的皮毛。
  邹氏看的眼花缭乱,抚摸着皮草:“娘一辈子也没这么风光过呀,我儿争气,不枉娘辛苦生你。”
  昭仪放下茶盏,道:“这才算什么,区区一个四品诰命,太太可是正二品呢,女儿如今晋升九嫔,九嫔之上还有四妃,且有的图呢。”
  邹氏从金玉绫罗上转回头来:“我儿还能坐上四妃,听说四妃已满了呀。”
  昭仪抚摸手上的玉指环:“那就给我腾出位子来,宸妃是陛下珍视的人,又沾着血亲,自动不得,淑妃德妃皆有皇子傍身,地位也不可撼,唯有贤妃,不甚得宠又傻笨,只要没了邢家的靠山,动动指头就能将她拉下来。”
  邹氏赞许:“我儿比娘百倍的出息!”忽又转了念头,问:“贤妃没皇嗣,只要你生下一男半女,岂非轻而易举代之,对了,儿啊,娘正要问你,你入宫快两年了,陛下也时常宠幸,怎地还未有身孕,你爹那天还问我呢,你的身体是否有碍?”
  昭仪怔了一怔,忙道:“女儿无碍,娘多想了,许是机缘不凑巧,不说这个了,我今见了玉霙那贱丫头,心里发慌的紧,这次陛下巡幸淮扬,爹爹是不是打算趁此机会把她送到龙榻上,跟我平分春色?”
  邹氏道:“可不是嘛,那贱种这几年求亲的那么多,前几日你爹寿辰乔家还闹了一场,让人看了笑话,名声也臭了,你爹竟硬咬着牙没将她嫁了人,唉,也怪娘没手段,这些年温良意得势,深得你爹信任,是个了得的,连太太都被厌弃了,处处是她的耳目,娘无权无势,若不然寻个由头毁了玉霙那张脸,也省的后患无穷。”
  昭仪眼中闪过阴鸷,轻笑道:“勾栏贱种也妄想做皇妃,凭她的出身,太后是何等严厉的人物,岂能容得下,走着瞧吧。”停了会子,又感慨:“没想到小十一也出落的这般好了,爹那点子心思,就怕我失宠了,等着让妹妹们后来居上呢,殊不知我在宫中争的有多难,还要被自己人挖墙脚。”
  回行宫给母亲留了两个心腹宫人,在耳边嘱托找时机作为一番,让十一妹改嫁旁人,再不若放把火,斩草除根。
  第38章 鱼龙舞洞庭(3)巧遇慕容女……
  屋子里的对话不消片刻便通传到了拢翠院。
  温氏深知这母女二人惯是唯利是图之辈,也不打算隐瞒,当夜就对着慕容槐凄惶惶抹泪了一场,添枝加叶,哭说十一命苦,天生与家中八字相冲,才回来不久,又被居心叵测的惦记上了,为保孩儿性命,还是将她送回姑子观吧。
  慕容槐越听越气,心叹女人果然见识浅薄,小五做了妃嫔还是这般不识大局,狭隘自私,后宫是百花斗艳的地界,天子正值鼎盛,她能得宠多久?
  只有姐妹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共御外敌,才是长久巩固之策。于是好言安慰了温氏一番,又遣了十来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日夜值守探芳院,看护两个绝色女儿,吃穿用一应查验,掉一根头发也得仔细留心,大凡有可疑行径的便来告知他,自有重典。
  邹氏每日跟前多了奉承的人,外头赏花,茶会,宴饮,请柬如雪片一般,忙的目不暇接,温氏也拿出压箱底的珠宝珍玩,适时到掇青院巴结一番,姐姐长姐姐短,谦卑十足,甚至亲自伺候汤水茶饭。
  邹氏受用到了极处,她本就姿色不及温氏,不过大了几岁,却早已人老珠黄,失宠了十几年,不如温氏风韵犹存,半老徐娘的模样,慕容槐年岁长了以后,便不大喜爱和莺莺燕燕在一处,直嫌聒噪,温氏这里儿女成群,自是不少天伦之乐,更兼柔情温意,处处细水长流,是以素日除了书房,也只宿在拢翠院,起居出行俨然夫妻一般,府中颇多微词。
  邹氏从前只有仰人鼻息的份,如今久贫乍富,被温氏这般供奉,不觉飘飘然起来,又连日苦于对探芳院没有下手的机遇,便松懈了下来。
  因着天子下降,淮扬全城内外封锁戒严,闭市数日,民众日常生活难继,苦不堪言,皇帝心生体恤,这一日特下口谕,令恢复市容,慕容槐心系圣驾安危,亲上行宫谏言,皇帝言笑风声,总不能因他一人让淮扬百姓困死,慕容槐无奈,遂令全城开市,只许商铺营业,不许街边摊位占视,各处加派人手盘查,让慕容康加强警戒。
  这一日,皇帝心情好,换了衣袍,握着一柄折扇,打扮的像个贵公子,悠闲地走出行宫侧门,到街市观游。
  襄王等人劝不住,只好也换上了便装,皇帝不许多人跟随,不许露刃,只遣了羽林上将揆逊、简临风、石浚齐,中将陆绍翌、江林等八人,个个身怀武艺,换了随从的便服,藏软剑于袖,一路神情忐忑。
  皇帝回头一看,连着襄王在内,皆目光警视,两鬓青筋绷起,汗珠不住地滚下来。“怎就把你们怕成这样?”
  襄王擦汗:“弟心都在嗓子眼提着呢。”说着,余光左右环顾,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路边墙角皆有人与他相顾对视,示意已暗查过,无有藏刀矢,四周罗网密布,一个动静便会倾巢而出,时刻与主子如影随形,这才稍稍放心,全是隐卫!
  皇帝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展开折扇,神态潇洒自若,说了一句:“放心,他们现在彼此猜疑,不是对朕下手的时机。”
  走进了一个书斋。
  温氏听说街市上解了禁,便惦念起了素韵,想着上次到盂城驿的瓷器店没去成,女儿们在屋中闷了几日,可愁坏了。
  定柔伤后初愈,正好散散心,叫了几个女儿更衣换钗,玉霙心知侍驾在即,一刻也不敢耽搁,紧罗密布的排练歌舞,准备给皇帝一个惊世脱俗,便说不去了,静妍三姐妹一听说要去葫芦巷那鸟不生蛋的贫民窟,便别扭起来。
  十五干脆说了出来:“我才不去那又脏又臭的地方,没得粘上穷酸晦气!娘你管她做甚!让下人去送不就行了。”
  温氏心念素韵有孕在身,上次来面色也不甚好,想亲看看,毓娟和静妍顶起嘴来,谁爱去谁去!
  定柔见状,上前一步说:“我去姐姐那儿,你们去瓷器店。”她真的想念六姐了,想知道姐姐住在哪里,生活是何种情景。
  温氏其实也不想去葫芦巷,那地方去一次就够了,听见定柔如此说,只好嘱咐了两句,将一袋银子交到手里,让一个识路的嬷嬷跟随。
  定柔回屋拿了一沓票银和障面的纨扇,青萍和晚苏也跟着上了马车。
  皇帝一连逛了几个书斋和古玩店,揆逊几人手里各自捧了薄厚不一的书册竹简和画轴。
  刚走出一个门店,简临风的手臂忽而横在身前,示意莫动,众人目光齐齐望着前方,气息又警戒起来,只见一辆纱裳的马车答答行来,珠帘随车摆动,围着三五个持刀的家丁,车头上有描金的篆字,正是“慕容”二字。
  襄王观察了一阵,隔着珠帘隐隐望见粉衣绿裳,几个身形窈窕,便道:“莫慌,女眷而已。”
  那车忽在正前方勒马停下,众人不知为何,指尖下意识地探向袖口剑柄,只见驾车的小厮跳下车,摆上杌扎,垂手道:“一品居到了,姑娘方才不是说要买些点心果品么。”
  闻言,两个粉缎背心的丫鬟和一个年老嬷嬷掀帘下了车,望着对面的商铺,对车厢道:“这是淮扬最出名的果子铺,有几百种点心糕饼,还有蜜饯果脯,炒货干果,姑娘可尽选吧。”
  车内响起一把清丽甜静的嗓音,透着稚嫩:“不知小孩子们爱吃什么?”
  一个丫鬟道:“奴也不知,人各有自己的爱好吧。”车内的人犯了难,嬷嬷道:“姑娘不若就挑自己喜欢的办买,想来六姑娘的少爷和小姐儿必爱吃的。”
  车里嘀咕了一声,隔着珠帘,一袭莲青素衫,用一柄绢扇遮着面:“可我不爱什么糕啊饼的......”
  然后又说:“我不下去了,免得母亲说我失仪,你们去吧,点心和蜜果各挑十样,捡卖的最快的,一样来五斤。”
  说着珠帘上举出一张票银,手指纤巧尖细,直如将将剥出来的雪葱小段,嫩的都似能滴出汁儿来,指甲粉彤盈润。
  丫鬟和嬷嬷同时睁大了眼:“六......姑娘全家只有六口人,买这么多,这大暑天一搁夜就馊了,人吃了怕是不好。”
  车里轻“啊”了一声,问道:“这些东西也会发变?”
  嬷嬷:“糕饼这东西最不禁放。”车里递出来票银,说:“那就一样二斤吧,吃不完湃到井下,几天发不了霉的。”
  家丁握着刀四下张望,见到一群目光诡异的男人呆立书店门口,便生了疑惑,两个气昂昂地上前来,凶狠地指道:“节帅府内眷,闲人避让!”
  皇帝一行不便出头,走也不是,只能傻子似的原地伫立着,看一出莫名其妙的戏。
  只见嬷嬷捏着票银愁苦着一张脸说:“这是二十两的,太多了,一两也用不到。”车里立刻道:“无事,让他们找零就行了。”
  皇帝险些“噗呲”一声笑出来。
  果然,嬷嬷和两个丫鬟眉目一皱,几乎憋不住笑,嬷嬷忍笑道:“姑娘不晓得吗?票银是不能折变现银的,可尽用于货物交易,买卖往来,但无法找兑,姑娘要用,只能到钱庄称换成现银。”
  “为什么呀?”这声音叫人想起一泓清凌凌的潭水。
  嬷嬷:“这个老奴不知,是人家朝廷定的。”
  车内响起轻微的窸窣,好像在翻纸张,嬷嬷赶紧说:“姑娘莫找了,票银最小额就是二十两的,夫人给的银袋子里定有散银。”
  女子说:“这是娘给姐姐的,我不便动,钱庄在哪里?”
  嬷嬷无奈道:“南街那边才有,咱们得退回去,绕二三里路。”
  “罢了,没得耽误工夫。”那“雪葱小段”又伸出珠帘,递出一对芙蓉粉玉的水滴耳珰,整只手露出来,格外小巧莹腻,肌肤好似凝着难言的剔透,皇帝心下“咦”了一下,倒与他平生所见女子的手不一样,不觉想起诗中说“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又觉着自己好笑,平白对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生了向往,听声音根本是个女孩儿,还是个笨蛋女孩。
  白银成色不同,分作官银和市银,元宝锭、马蹄锭、船锭、圆锭、中锭、小锭、碎银和纹银,重量不等。
  由各州铸造司熔炼铸造,凡锭银铸有官制大印和年号吉字,作不得伪,宝锭和船锭即国库官银,又叫雪花银,另钤有官封图案和标记,余者皆为市银,可汇通天下,碎银和纹银则是火耗下来的零碎,流通到坊间,或掺锡、白铜和铅,成色参差,而票银宝钞自太宗始起由户部统一发印,承兑成色均一的足银,这五岁稚童都明白的道理,眼前这个小女子竟不懂,可不是笨蛋么!
  那笨蛋说:“将这个抵给掌柜,总够的吧?”
  嬷嬷大大摇头,巴结道:“这耳珰可不只一二两银子,其实姑娘无需费心,淮扬城的商铺有三分之一是咱们节帅府的产业,商行里年年孝敬着股息和红利,缴纳商引税和折征税,姑娘想要什么,是他们的荣幸,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说句难听的,便是一个不高兴发落了,送进监牢子,也无不可的,大少爷前些时日还命人殴死了一个卖胭脂的小贩。”
  皇帝眉梢的一抹笑意消失了。
  车内的笨女孩问:“犯了什么罪?”
  嬷嬷垂首道:“听说是得罪了大少爷房里的玫姨娘,玫姨娘看上了胭脂,小贩不识人,莽莽撞撞要银子,还和玫姨娘吵了一架,玫姨娘回来同大少爷哭了一场,大少爷便派了兵士去,也没让打死,只说要卸了胳膊和腿,不想失血过多了。”
  笨女孩声音微颤:“我爹......”说了两个字便顿住,没问下去,车内沉默了半刻,才道:“就拿票银去罢,也不用找,让他们写个凭据,以后六姐姐的孩子想吃了,随时来取。”
  嬷嬷颔首应是,和丫鬟一起走进店铺,没一会儿一嘟噜一嘟噜的油纸包拎出来,马车重新转动车轮,驰行而过,隔着纱裳,车内的少女始终以扇遮面。
  皇帝低眸瞧着折扇,缓缓展开又“刷”一声合上,淡声道:“去盂城驿。”
  装潢精致的店门口站着两个迎客的小厮,“碧波轩”三个字清丰方正,温氏和三个女儿踩着杌扎下了马车,当即便有丫鬟执了几把荷纸伞上来遮阳,车上有冰盆倒不觉热,一走出来热浪兜头兜脑上来,三个女儿握扇一阵紧扇,怎么也不肯戴帷帽了,温氏只好嘱咐她们拿好扇子,莫失了仪态。
  这话早听得耳朵起茧了,静妍和毓娟不耐烦地走在前头。
  方至门前,一丛人从里头出来,恰迎门撞上,一进一出,姐妹俩见是一群男人,慌忙拿扇子挡脸,在前的一个穿灰色侍从衣裳的和气地说了句:“劳驾,借过。”
  姐妹俩不禁讶异,在淮扬地界还没人敢让她们让道呢,身边的女管家便发作了起来:“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节帅府内眷,没看到马车上的字吗?”那侍从竟也怒目相视,喝了一句:“放肆!”
  女管家登时急了,指着鼻子骂“瘪色玩意儿”,喊后头拿刀的家丁过来,那侍从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副无畏惧的样子,眼看剑拔弩张,后头一个声音忽然道:“江林,休得生事!”
  静妍循声望去,见是一个月白襕衫的年轻男子,衣缘绣着回字纹,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却一丝笑意也无,唇边的弧度冰冷。
  “无妨,吾等给姑娘让路。” 旁边的声音,温蔼和谦,似一阵清风拂过,静妍移目看去,旋即怔了一下,这两个人长得相似,一样的眉,一样的眸子,只是气韵不同,前者是端方的砚玉,后者是温润的玉壶,这一个穿着雪色流云纹襕衫,束发白玉簪,握着一柄水墨折扇,旁人皆目光严肃,神情不善,唯他襟怀磊落,明秀高彻,恍若琼树瑶木,遗世孤雅,意气舒高洁。
  只这淡淡的一句,几人便乖觉地退回去,立在一侧。
  毓娟理直气壮地抬步进门槛,还斜睨了那些人一个鄙夷,静妍却失了神,攥着扇子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耳后微烫......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厌厌良人,秩秩德音1......
  ......良人......良人......
  有一只手在推她的后背,耳边是丫鬟的声音,母亲和十五也来了,催促她进去,她忽然下了决心。
  挪开了扇子,坦呈自己的美貌,颊边一抹粉霞,很庆幸今日出门细细打扮过了,穿着藕荷色衫裙,身形纤丽,姝容妍姿,正是堇色年华,她自认虽不及玉霙和十一,但也极出挑的。
  温氏骤然一惊,却见静妍款款一福,柔声道:“吾妹唐突了,望公子宽宥她少不更事,还是公子先请。”说着,退到一旁,母亲和十五不明所以,只好也一起避了。
  气息急促间抬眸一瞥,果然见那雪襕的人在看她,眉目清朗,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弧,折扇轻轻在掌心拍打,一下下,白衣胜雪,愈发整个人风骨不凡,翩翩鹤立于众人之中,身线飘逸,落落洒脱,如众星攒月,宝光玉润。
  “多谢。”明霁惠风的嗓音。
  那些人齐齐抬脚,大步走出来,竟整齐一致,皆穿着鹿皮软靴,踏地无声,从她面前经过,走出廊下石阶,很快便后脑对人,静妍心中不舍,千百个念头纷杂过脑海,一急竟喊了出来:“公子!”
  温氏惊慌失措,不知她在叫谁,方才一个都没看清面貌。
  那些人脚下随着一个人顿住,雪色衣裳的背影转过侧脸,静妍上前一步,说:“静女其姝,自牧归荑2。”
  温氏脸色乍变。
  只见那人又转回了脑勺,束发玉簪,身形傲岸,扬了扬手中的折扇,和众人一起荏苒远去,消匿在街市。
  静妍久久地望着那个方向,毓娟在里头等的不耐烦,和十五一起唤姐姐,她权当未闻,温氏气急败坏,硬拽着塞回了马车,把毓娟和十一赶到了另一辆马车,再不许出来。
  “你一向最叫我省心,今日怎生这样失态!忘了你的身份吗?你是定了亲的人,受了彭家的聘雁,已姓了彭,怎可同你六姐一般,生出这不知廉耻的念头!叫你爹知道了,岂非又要动家法,十一才将好,你却来生事,老天爷,我还活不活了!”说到后头成了哭音。
  静妍浑似不在意,把玩着扇子,强硬地道:“我要悔婚,我今日才知道什么是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父母之命,再难相从,回去找个时机我就跟爹说明。”
  温氏登时抬手掴去一个响亮的巴掌,脸上留下了火红的指痕,几缕发丝垂了下来。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捂着帕子哭了出来,“你爹最恨女儿家私定终身,连人家是谁你都不知道,瞧那背影跟你四哥差不多的年纪,别说娶妻,只怕连孩儿都有了,你就敢跟人家说那话,万一找上门来,你爹还不发落了我们娘们!糊涂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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