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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12节

  定柔一天水米未进。
  下晌皇帝来了,门扇响起焦急的扣响,他几乎要踹门了,定柔心力交瘁,气恹恹的声音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呀,我求你,不要再来了。”
  皇帝听完,直接一脚上来,门扇应声而开。
  定柔抱膝坐在榻下,双眼肿的变了相,还是穿的守孝的素绢,依旧披散着发,身形孱弱,竟是憔悴到了极处。
  “宝贝,你......”他今日穿的雪色流云纹锦袍,身长玉立,精神奕奕,很亲昵地换了称呼,手中握着一个紫檀小匣,走过来,俯身看着她,眉峰蹙出疼惜的线条。
  就那样望着她冷漠的神情,心痛如绞。“你......后悔了是不是?”
  手握住了女子的肩,她冷冷地甩开,神情厌恶:“我是个无耻的女人,竟在亡夫的房子里,和别的男人做那苟且之事!我活该被天雷焚为齑粉,下阿鼻地狱!你的恩情我已报答了,以后,就此两决绝!我永生不愿再见你了!”
  昨夜,就当了结了我们的孽缘罢。
  皇帝呆呆看着她,一树鲜美果子刚咬了一口不让吃了的感觉,不是说女人只要委了身,就会臣服于男人,她怎么......一夜雨露,就要把他踹开啊?
  不成,豁了命也得吃!食髓知味,上瘾了!
  “我若不同意呢?你是我的女人,我绝不放!”
  定柔羞愤的气血翻涌,只想触柱,怎会有如此不要脸的男人!
  她目光如利刃,狠狠咬着牙:“你若再纠缠,我就死!”
  皇帝这下被镇住了,默默僵在原地。
  好一阵后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错金镂玉的鞘,镶嵌一颗祖母绿宝石,柄端狰狞的睚眦图腾,缓缓抽出雪森森的刃。“是我玷污了你的贞洁,该死的是我才对。”
  刀柄塞进了手里,定柔惊恐地丢手,一把掷到了地上:“你作甚,我只是要你离我远远的,你拿这个做什么?”
  皇帝径直拾起来,强硬塞回,捧着女子双手,把刃比在自己胸膛,郑重其事地说:“杀了我,来,拿我的血赔偿陆绍翌!”
  说着,手上一使力,“刺”一声,白刃尖锐地穿透了衣帛,一脉鲜红殷殷顺着雪白衫子洇开,晕渲玷染,定柔瞬间吓傻了,悚然尖叫了一声。
  皇帝手臂一抬,微声地“噗”,刀刃出来,前端半寸血珠滚滚,他抬手捂着伤处,指缝间汩汩涌流,黏腻带着温热。他竟笑了一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戏谑道:“这匕首是我防身之物,从不示于人前,只有四弟和近侍知道,还未喂过血,第一个竟然是我自己的。”
  两个嬷嬷闻声奔上来,骇的几乎晕厥。
  皇帝厉声喝斥了她们一声:“慌什么!叫他们套马车出来,送朕去瑞山行宫。”
  张嬷嬷跌跌跄跄跑去叫羽林卫。
  地砖血斑斑,还有新的哒哒落上去,定柔双手抖着上去捂,瞬间沁红了手掌,她像个闯了弥天大祸的孩子,泣不成声:“你这是何苦啊?”
  皇帝伏在了娇柔的肩头,说了一句:“小丫头,别怕。”
  她哭的愈发厉害。
  几个羽林卫急惶惶冲上来,其中一个撕下衣袍,绕胸勒了几圈,众手其上抬起了他,手上仍紧紧攥着女子的手,似连在一起的一体,被断割开,回眸望了一眼,眼神已迷离。
  “小丫头,别怕。”出门前,他又说了一句。
  定柔整个人就势仰跌于地,如抽了筋脉般,匍匐爬着出来,伏在围栏边,看着他被运上马车,便衣打马飞驰远去。
  她爬着到楼梯,三魂四魄跟着那马蹄声走了。
  襄王接到消息,皇帝到京郊小县城微服私访,遇到了刺客,中了箭矢,飞马赶到行宫的时候,御医们围在御榻前,雪色袍子剪碎一地,血迹斑斑,皇帝双目紧闭,昏迷着,郑太医施了金针,用了止血药。
  夜间皇帝才清醒了。
  待宫人和御医屏退,交待了一些事。
  第二日,当今圣上被行刺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
  满朝哗然。
  听闻那刺客是邢贼的余孽,更是寒毛卓竖,邢贼竟还有余孽盘踞,且在京城不远处,说不准搞出什么事来。那年几位重臣被活摘了头颅,脖子上留着锯齿的切口,是被锯下来的,挂在城门外,至今那血腥味还没散尽。
  一时朝野上下人人自危,纷纷广纳门客,上朝散值增添了带刀武卫。
  又听闻刺客已被伏诛,这才松了口气,问陛下如何了。
  皇帝因伤无法上朝,暂由襄王全权代理朝务,代行朱批,或有决断不下的,上行宫请示,每日递呈军报。襄王第一次体会到了万钧重担的感觉,前线打仗,粮草,军饷,水灾,干旱,官员提调,会见使臣,看各州邸报......每日仅批阅奏章,就到子时后,早朝前还要梳理朝会概要,应对突发事件......几天下来,忙的嘴角生了口疮。
  襄王妃端着羹汤送进书房,书案上堆着半人高的奏本,襄王焦头烂额,脸上沾了朱砂。
  “王爷怎忙成了这样。”
  襄王脖颈酸困,叹息说:“幸好皇爷爷没选我,这些混账羔子,写的一半是套话,或堆砌辞藻,或含沙射影,我这几天看这些字,眼睛都迷了,还得捉摸他们的用意,原来哥这么累,怪不得他想找一片净土,松懈松懈。”
  “妾身从前看陛下,可没这般啊。”
  襄王道:“哥看奏本可以一目三行,文武百官他洞若观火,有些人的奏疏,看个开头就明白了。”
  襄王妃不由赞:“陛下天赋超群!”
  襄王笑她:“还有更厉害的,握瑜表妹,见字不忘,过目成诵,百官履历倒背如流,她若是个男儿身,坐在龙椅上,底下百官准会瑟瑟发抖,在她面前像透明人。”
  定柔倚着围栏坐了三天三夜,呆呆地望着大门,眼睛都似不会眨了,两个嬷嬷拿来棉被为她裹上,端来饭菜和热汤,她置若罔闻,水米不进整整四天,等便衣送来消息,陛下虽流血不少,所幸众位御医极力诊治,终于脱危了。
  她心头一松,泪水无声地淌下。
  回到屋中,一个紫檀小匣放在圆桌上,走过去打开,除了那个红玉的人像,多了几个,昆仑糖玉、羊脂白玉、芙蓉紫玉,形貌相同,神态各异,一颦一笑,栩栩鲜活。
  躺在床榻上头昏目眩,骨酸肉痛,烧的嘴唇干裂,口中焦苦,房梁的桁木都是模糊的,大病了一场,待好了已是十天后,行宫每日来送消息,皇帝已能下地了。
  她含着泪,欣慰地展开了笑颜。
  罢了,我不和自己抗争了,此后顺从一颗心。
  两个嬷嬷到山下农庄买菜,她披衣起来,围上棉披风,病后身上无力,拄着一根竹竿,到竹林后的山坡,找了一出视野开阔的空地,清理了野草,露出松软的泥土,下手挖了一个深坑,将一个门匾,一个牌位,一只玉镯,和一小缕自己的断发放入,填上了土,埋得严严实实。
  最后双膝跪地,对着那冢,重重磕了三个头。
  回到小院,换下素绢衰衣,穿上一袭莲青袄裙,对着镜子,拆下发髻,重新梳了一个妇人的圆髻,簪上素钗和珠花,最后戴上了紫晶花串耳珰和小戒。
  君,我是你的女人了。
  两个嬷嬷回来的时候,女子站在楼阶眺望竹林小路,面貌焕然如新生,病后下颔尖尖,身形憔悴若不胜衣,更添了慵态,却多了一丝荏弱娇楚,围着杏色白针毛滚边羽缎莲蓬风衣,恍若踏雾而来的仙子。
  伤后第二十天,伤口掉了痂,皇帝心中焦急,度日如年,御医们却拦着苦谏,伤后初愈,万不可见冷风。
  襄王来的时候,皇帝坐在小几前刻着一个绿玉人像,躺在这里二十来天,朝思暮想,见不到人,只能拿她的小像聊慰相思。
  襄王彻底认可了那个女子,他相信,哥不是色令智昏的君王,情感上失了分寸,绝不会在国事上糊涂。
  皇帝刻好了眉眼,目光望着窗子外,语声似在遥远的地方:“这一次我有预感,她在等我,她完全接受我了,我要快快好起来。”
  襄王嘱咐了一句:“以后您不可能再冒险了,多悬,虽未至要害,可若流血过多,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能得到她的心,值!”皇帝眼前浮现小女子忧戚的面容。
  又过了四五天,竹林小路传来了轰隆隆马蹄声,烟尘飞扬,震得大地跌宕。
  待定柔奔出屋子,那个伟岸的身影已进了院门,外头的门匾没了,他微微喘息着,心中激荡不已,仰目望着伫立在围栏边的女子,一袭雪莲襦裙,外罩月白缎面掩妗半袖灰鼠小袄,梳着利落的发髻,耳上紫晶玉瑛花串小珰,美如谪仙子。
  一上一下两两相视,直如隔世。
  她心跳汹涌,捏着裙摆款款步下楼阶,走进了,脸颊一层薄薄的红晕,羞的不敢抬头,皇帝牵起纤柔容软的小手,她没有拒绝,指上的小戒让他欣喜若狂。
  他说:“在屋子里二十多天,闷得气都喘不匀了,走,陪我到山后走走。”
  何嬷嬷取了斗篷来,为女子围上。
  是日风暖气清,竹木飘香,到不像冬日,十指相扣着,一直走到了上次那个岩石,并肩坐上去,他顺势将她揽入怀。
  枕着他的肩,贴着温暖宽广的胸膛,她的心从未有过的踏实,仿佛这世间的艰难险阻,都无惧了。
  只有你,这世上只有你,不会弃我而去。
  可是,你会喜欢我多久呢?
  你会如六姐说的难般,时间久了,就变了呢?
  慕容定柔一旦许了,就是终身啊。
  他下颔摩挲着她的额头,唇热热地覆下去,磁石般粘合在一起,相互缠绕,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良久以后,男人起身对着千山万壑,高声喊道:“赵禝以自身之命起誓,此生只喜爱慕容定柔一人!永不负她!”
  女子胸口起伏着,泪意泛滥。
  红日衔山,暮色降临大地,定柔点了一支蜡烛,裁剪可儿的一件夹袄,皇帝坐着圆墩,闷闷地看着那姌袅的身影,等了很久,越等越心焦,腹诽道:“你就不能主动说一句留我的话。”
  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去讨,双臂环住了腰身,吻着香腻的颈:“今夜,我不走了,可不可以?”
  定柔脸颊微烫,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皇帝霎时热血沸腾。
  入夜,两个嬷嬷洗刷着碗筷盘碟,商量今夜给侍卫小子们做什么夜宵。
  楼上,锦幔香暖,一室旖旎。
  这一夜,几叠鸳衾红浪皱,暗觉金钗,磔磔声相扣,小白兔变成了一道鲜美无比佳肴,被大老虎餮食,连秘密之地也不放过。如火焰相互抱团燃烧,汗水交融在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完整的拥有一个女人。
  她被快乐送上了云端,忘了天地为何物,待他餍足,她亦成了软泥。
  石青色帐帷中,揽着柔若无骨的小女人,感觉从未有过的圆满,冰肌玉骨汗津津,染透出火热的粉艳,他喘息着叹道:“吾半生光阴,从未有过今夕这般快活!”
  她俯在火炉般的怀抱,愉悦尚未褪去,抬头问道:“为何?”
  他语气平静,眼角闪过一道落寞“:为了这个位置,不过出卖了自己而已。”
  定柔嫩生生的手指婆娑他胸前一道崭新的伤疤,指甲粉透如珠贝。他继续说:“为这个位子,这世间所有不能做的,不愿做的,全做尽了,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听的甚不明白,他是富有天下的九五之尊,且风华正茂大有作为,为何会有这般消极的念头?
  起身直视他,一头乌黑青丝垂在一边肩头,锁骨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往下半副锦被裹着,浮凸玲珑欲掩还展,一脉香颈浑然如无暇美玉,清莹莹的眸子蒙蒙闪烁着迷惑,真真好一个天然去雕饰的美人!天生的尤物。她柔声问道:“都是什么事?难不成你做了伤天害理?”
  他知她不懂,也决意不敢让她懂,若真倾吐出来,他是个双手浴血的,穷凶极恶的,只怕她会即刻当成了猛兽毒蛇,从此吓得有多远跑多远,再莫说有半点爱意了。
  怕她再问下去他猛地一个响吻,印在俏美的唇上,她羞得双颊立刻通红,想起方才自己在他身下的样子只觉羞臊难耐,这副样子令他险些鼻血喷出,扑上来翻身,炽热地在锁骨和脖颈流连辗转,低喃道:“你是我见过的唯一活的最干净的人。”
  定柔又迷醉在情爱的漩涡里。
  第104章 古代同居 2 ......……
  今冬比去岁暖, 整整两个月碧空如洗,风和日暖,不见半片雪, 叫候鸟生了恍觉, 不停地衔枝筑巢,分不清是春还是冬。方至腊月, 入了二九,忽而一日日阴晦起来, 层云厚积, 乌沉沉铺满了天穹四垣, 寒风打在面上, 冽冽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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