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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无药可救

  「冰破寒该怎么解?」千罗棉向高太医问道。要是能帮她解毒,就算她依旧不能言语,起码能送到远方让她逃离死士集团的势力,自力更生活下去。
  高太医摇了摇头道:「冰破寒毒并无解药,只能在病发之时,服用狂热之物抑制。但看她目前的状况,只怕是已毒入骨髓,吃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千罗棉听了,不由得心生怜悯。
  既然是鬼差左葬会选的命数,千罗棉从小并没有受到太多苦。家境一般,即便不是长子,但起码吃得饱穿得暖,直到姊姊被选进宫,知道宫中鱼龙混杂姐姐却生性单纯,他毅然决然也进了宫,想就近能有个照应。
  姊姊命好,一入宫便受宠,生下一子一女,千罗棉也弟凭姊贵,官运是蒸蒸日上。凭藉着忠心与实力,一步步做到御前房主。一路走来他只顾埋头抓坏人,勾心斗角根本不用烦心,自会有人帮他做好。
  但后宫待久了,妃子间的尔虞我诈只为争宠他见过不少,皇亲国戚为了权势牺牲身边女性,他也是屡见不鲜。现在看见桃子的处境,很难不感同身受,毕竟当初有太多人,他没能伸手搭救。
  黎国这个地方,不是一个能让女人获得幸福的国家。他自己,更不是一个可以给女人幸福的人。
  那最起码,不要增加她们的不幸吧!
  吩咐下人去选几个宫中现有的大燥补药熬煮成汤药,千罗棉亲自端进去拿给桃子。
  桃子此时已转醒,见千罗棉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碗东西,死活不肯喝。
  暂且不提千罗棉究竟是敌是友,手上那一碗不知是毒还是药的东西气味噁心,一看就苦,傻瓜才会乖乖喝呢!
  千罗棉心想桃子大概是怕有毒,拿了根银针往内一沾说道:「我没下毒,这是给你治寒毒的。」
  但桃子还是摇头不肯就范。
  千罗棉可是一人之下的御前房主,哪会拉下脸面劝她喝药?于是将袖子一甩道:「爱喝不喝,反正毒发时难受的也不会是我!」
  转身才走了几步,想起自己毒发时,也是桃子捨命相救,自己还差点就把人家的血给吸乾,千罗棉心生内疚,又走了回去。
  内疚归内疚,你要千罗棉好言好语劝他还是做不到,于是千罗棉一把抓住桃子的脸,把药给灌了进去。
  桃子还没喝到一口,就噗一声把药全都喷了出来,搞得一身白衣的千罗棉狼狈不已。
  「你这是干嘛啊?」千罗棉怒吼道。
  桃子伸出了舌头,用手搧着风,示意药烫。
  千罗棉见她舌头被烫得红通通的,有些意外这药有这么烫吗?拿在手里并不觉得啊!殊不知桃子天生就是个猫舌头,特别不耐烫,可是被捧在手心里娇滴滴长大的小闺女呢!
  叹了口气,千罗棉小心翼翼吹凉汤药。吹到一半,突然发现他干嘛帮她吹,于是怒将药给了一旁的宦官,吩咐道:「你吹!一刻鐘后她若还是不肯喝,就给我用灌的!」
  略为不悦回到自己厢房中,千罗棉心知死士集团会把桃子送到自己身边,那自己的奇毒一定还会再发。要不中对方的圈套,就只能另闢新法,抵抗这诡异的烧身之毒。
  传说雪灵芝乃世上至寒之药,或许能与之抗衡。只是雪灵芝珍贵,宫里没有库存,于是他派了人动身去找。
  那在找到之前该如何应对呢?
  千罗棉吩咐将宫中浴池的水全放掉,并在宫中备大量冰块。毒发之时,将冰块倒满浴池之中,或许能抵挡一番。只是在雪灵芝找到之前,暂时是不能离开宫中了。
  一刻鐘后,桃子房中的宦官来覆命。
  「药喝了吗?」千罗棉问。
  「喝是喝了...」宦官有些支支吾吾道。
  「怎么啦?」千罗棉有些不耐烦问道。
  宦官惶恐到额头溢出冷汗,忧道:「人..也昏了..」
  千罗棉瞪大了眼,吼道:「叫高太医回来!马上!」
  可怜高太医今晚是接二连三地一到宫门口就被叫回去,心脏病都要给御前房吓出来了。
  【杀无赦】
  其实桃子有麒麟火坠,根本不需要进补。这一碗大燥之物喝下去,燥热过头,自然是受不住。高太医毕竟是个凡人,又怎么会知道麒麟火坠的神奇,只以为桃子是失血过多,病入膏肓,已经虚不受补了。
  这让千罗棉心中更添内疚,因桃子的血一半被自己喝进肚子,另一半则是自己一刀刺出来的。
  吩咐下人煮了碗补血的汤药,千罗棉再次走进桃子的厢房之中。
  临进房时,高太医叫住了千罗棉。
  「太医还有何吩咐?莫不是这药有需注意的地方?」千罗棉担忧道。
  「那倒不是..姑娘若是喝得进去,应是好事..」高太医面带忧愁道。
  「那太医想说的是?」千罗棉问道。
  高太医避开了千罗棉的视线,心虚问道:「宫门经已落锁,小的能否在此叨扰一晚,明早再回去?」
  高太医年事已高,整晚这样来来回回实在是吃不消。
  但后宫重地,男子岂能留宿?于是千罗棉皱了皱眉道:「孙尧!你拿着我的令牌送高太医回府。路上要是谁敢阻饶,杀无赦。」
  「诺!」孙尧恭敬道。
  高太医叹了口气,只巴望这姑娘千万不要再出事了。
  桃子这次再醒来,眼前又是千罗棉端着一碗药,差点以为自己陷入了时间轮回。
  见桃子一脸恐慌,千罗棉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是因为此处人生地不熟而害怕,便拿来了纸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桃子战战兢兢写下『桃子』二字。
  叹了口气,千罗棉心酸死士集团既然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给她。
  「你知道你身中冰破寒吗?」千罗棉又问道。
  桃子点了点头。
  千罗棉第一次在桃子面前露出了些许温柔的模样,问道:「你以前毒发时,你师父都给你吃什么?」
  桃子摇了摇头,写下『毒不会发』。
  「怎么可能不发?」千罗棉不可置信道。他只以为桃子对他仍有戒心,不肯据实以告。
  桃子当然知道自己体内有毒,也知道脖子上的麒麟火坠是自己不会毒发的原因,但只要说了麒麟火的事,千罗棉就会知道师父是神仙,而师父不只一次在脑中想过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他是神仙一事,于是桃子只能拿起笔,将『毒不会发』四个字圈了起来,强调一次。
  该不会每次她毒发时,她师父都不是给她服药,而是以其他更歹毒的方法抑制?千罗棉心想,不由得又多怜惜桃子几分。
  将药递到了桃子面前,千罗棉放弃道:「你不说,我就帮不了你,只能给你这补血的药。喝了吧!不烫了。」
  桃子一听是补血,这她可需要,便接过了碗,一股脑喝完了。
  此时一个宦官送来了一些菜餚,桃子一闻到味道,肚子便开始大叫,让她有些难为情。
  千罗棉笑了笑,说道:「知道你会饿,本来就是给你的。」
  他这么一笑,纯白的睫毛像是仙鹤的羽毛一般闪动着,桃子竟然有些看傻了。
  眼前的这个人,长得真是漂亮,就像是画出来的一样。桃子忍不住由眉毛开始往下巴扫视,整张脸上除了琥珀色的瞳孔,其馀都是纯白无瑕,就像是上好的绸缎,一尘不染。
  被桃子这么直盯着,千罗棉问道:「怎么了?」
  桃子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千罗棉的脸旁,想比对色差,却让千罗棉吓得后退了几分。
  拿起了笔,桃子写下『你真白,像玉』。
  千罗棉没想到她会这么写,有些不知所措,起身将菜拿到床上,不予回应。
  桃子见佳餚当前,肚子又饿,自然是大快朵颐了起来。
  吃到一半,见千罗棉光站着,桃子拿起了笔写道『你不吃吗?』
  这倒是让千罗棉又笑了出来。
  身为宦官,可不能轻易跟女性一同用膳,于是他摇了摇头。
  但细细一想,就算他不吃,这房门一关,谁又会知道呢?要是被什么人给误会自己抓个小姑娘回来关在房中逼着对食,那可辩不清了。
  转身离开,千罗棉决定不干这瓜田李下的事。
  走到房外,看见几个宦官急忙立正站好。知道他们几个正在好奇自己所担忧的事,千罗棉不禁笑想着因为男女之别避嫌的事,他也算是头一遭遇到了。
  一直到桃子吃完,确定餐盘都收拾好了,千罗棉才再次回到桃子房中。
  虽不打算逼供,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你跟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千罗棉问道。
  之前笛午曾跟桃子说过眼前这种装扮的人,就是专门抓坏人的。虽然不能直说师父是神仙,但只要让他们知道她跟师父不是坏人,以后应该就不会再为难他们了。
  于是桃子解释自己跟师父就是专门除妖的修道之人,途中收服了师兄奢遥,他虽为蛇妖,却不做恶。如今正好来到京城,但师兄不懂人类的事,自以为是在路见不平,这才惹出了这么多误会。
  这对桃子来说,虽非事实全部,但也相差不远矣。然而看在千罗棉的眼中,只觉得是一派胡言。
  首先,修道之人哪来那么多钱买下那栋豪宅?再来,她笔下的师父若真是正派,又怎么会给自己徒弟下毒?
  「这些是你师父教你说的吧?」千罗棉严肃道。
  桃子依旧坚称这就是事实。
  「这世上焉有师父给自己徒儿下毒的道理?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吗?」千罗棉微怒道。
  桃子心想若是说出师父是在帮自己歷劫,那就等于是承认师父是神仙,却又不知道要撒什么谎,只能写道『师父不会害我,是好人』。
  看着桃子一脸诚恳,千罗棉实在不知道她是真不知情,还是有心欺瞒,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好好想清楚。等你毒发难受时,就知道你师父有没有害你了。」
  【奢遥】
  笛午去找解药,桃子被掳走,但奢遥又为什么会不在宅中呢?
  原来是在夜蝗成功逃脱后,心系救命恩人,又尾随在后,回到宅中。
  见到千罗棉也被带回,心知这个地方已经暴露,奢遥在此逗留只会被抓,于是在千罗棉逃走后,也带走了沉眠治伤的奢遥。
  将奢遥带回死士集团的据点之一,夜萤一看见露出半条蛇尾,伤痕累累的奢遥便惊呼道:「这是妖精?!」
  「他救过我一命,我无法置之不理。」夜蝗严肃道。
  知道夜蝗向来重义气,夜萤无奈道:「但妖精受伤,要怎么救啊?」
  夜蝗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然而妖精也是动物,刀伤医治不都大同小异吗?于是夜蝗动手仔细清洗了奢遥身上残留的雄黄,再上些外伤通用的药草,包扎妥当。
  第二天天亮时,奢遥却还是变回了一条手臂长的小黑蛇。
  夜萤叹了口气,惋惜道:「都说妖精若被打回原形,就是命不久矣。」
  「他救过我一命。」
  就算他时日无多,夜蝗也暗自发誓必会悉心照料他到最后一天。若还是无力回天,则风光厚葬,断不能让恩人曝尸荒野。
  此时,一支小刀射中了房樑,上面还有一张纸条。
  夜萤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定安出阁,阻。离梁后只能杀,不能擒』。
  黎国定安公主早些年因邦交被许给了邻近的昌国太子为妃,如今公主及笄,近日便会出发送往昌国完婚。
  昌国在黎国的南方,土地肥沃,整年都有作物收成,富甲一方,是黎国的财力后盾。但不同于黎国,昌国是一夫一妻制的国度,太子妃便会是日后的皇后。当时昌国需要仰仗黎国军力,尚且乐于结亲,但在先皇去世多年后的今天,乾宇帝长年重病缠身,黎国早已不比当年,若是要联姻,昌国如今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只是兵力依旧不比黎国,即便有微言,也不敢擅自退婚。
  好在乾宇帝只有一个公主,若定安公主在出嫁途中丧命,昌国能藉机与其他拥有强大兵力的国家联姻,而黎国便会像断了一隻臂膀,国势大挫。
  当然,乾宇帝虽病重,脑袋却不傻,深知联姻是件大事。也因此定安公主从小便被严加保护,从未离开过皇宫一步。要是在黎国境内杀了公主,难保乾宇帝不会随便找个年龄相仿的女子替嫁,毕竟谁也没见过定安公主,真假难辨。
  若是生擒,下落不明,昌国也不能轻易退婚,落下背信忘义的名声。
  她若是在昌国境内遇刺,昌国更会被詬病是有心想悔婚,刻意怠慢让歹人有机可趁。若黎国藉此出兵,其他国家于情于理都难出手相助,那便是双手将这块大肥肉送到乾宇帝手中了。
  定安公主必须杀,还得见尸,而且必须在黎国与昌国之外。
  夜萤在领命之后,与夜蝗商讨了出手的最佳地点。在准备就绪后,两人准备动身。
  就在此时,奢遥似乎是醒了过来,从房中爬到夜蝗脚边,攀沿而上,顺着衣服鑽进袖中。
  夜蝗提起衣袖,柔声问道:「恩公是否不想独自留下,也想与夜蝗一同前去?」
  奢遥将脑袋露出袖外,缓缓点了点头。
  「此番关係重大,不容出错。带着牠,不好吧?」夜萤提醒道。
  夜蝗笑了笑,对着奢遥道:「恩公若想随行,夜蝗便带恩公同行。」
  当时夜蝗还不知道,此次离开,他将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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