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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屠杀

  千罗棉正在书房中办公,无意间瞥见桌上的簪子。
  得找个机会送回去。他心想。
  桃子不能说话,失去悉心石,生活上一定有诸多不便。
  但还回去,他跟桃子之间的联系就真断了。
  想起桃子那天真中略带顽皮的笑脸,千罗棉竟然有几分相信笛午的话了。
  若不是无忧无虑地长大,她是不会有这样的笑容的。
  桃子所遭受的每个苦难,都是在认识千罗棉之后。或许断了联系,对她才是最好。
  门被碰一声打开,孙尧一脸慌张走进房中。
  「房...房主!豪宅的姑娘她..」孙尧上气不接下气道,明显是急忙赶来的。
  千罗棉站起身来,焦急问道:「怎么了?」
  孙尧嚥了口唾沫道:「御林军杀去豪宅了!」
  千罗棉一听,大惊失色,拿起怜殤直奔而出。
  【血光四溅】
  桃子在院里听见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靠近,身上还有兵器摩擦的声音,心想是御前房的人来了,开心走到门口。
  门一打开,眼前却不是御前房的,而是十几个身穿红甲的陌生男子,让桃子有些错愕。
  「就是你吧?」带头的护卫长邪笑道。
  桃子惊慌地往里退去。
  几个御前房的宦官这时从旁赶来,上前问道:「护卫长,您这是做甚?」
  护卫长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冷冷道:「御前房能先斩后奏的可只有千罗棉一个。御林军做事,哪轮得到你一个阉狗来过问?」
  宦官恭敬却不退让地说道:「这里是房主特意交代要留意的地方,属下不敢怠慢。」
  不想跟他们废话,护卫长直接道:「拿下!」
  几个御林军立刻拔刀制住了这些宦官,接着两个御林军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桃子的两个胳臂,想硬将她带走。
  一个宦官见情势不妙,撞开了身边的御林军,左右开弓双掌击向擒住桃子的两个人。两人被打飞数步,松开了桃子。
  「姑娘,快跑!」那宦官喊道。
  桃子一听,拔腿就是往宅里逃,却听见噗哧一声,宦官被护卫长一剑刺穿了腹部。
  鲜血从宦官体内流淌而出,吓得桃子连逃跑都忘了。
  直到宦官们起身反抗御林军,桃子才继续拔腿狂奔。但御前房的人数太少阻挡不住,还是有些御林军追向桃子。
  见没地方可以藏身,桃子轻功一使,翻到了屋顶之上,打算见机逃走。
  『咻』,一隻箭冷不防射向桃子,擦破了她的小腿。桃子吃痛,扑倒在屋顶上。
  「谁说放箭的?要抓活的!别射要害」护卫长微微不悦道。
  箭手露出自信的微笑道:「是!属下有分寸。」
  刚爬起身来,又是『咻』一声。这次大腿中箭,桃子重摔落地。
  感到一阵剧痛传来,似乎是中箭的左腿摔断了,桃子挣扎着往后爬去。
  「这丫头挺硬气啊!半声不吭。」箭手冷笑道。
  一个御林军提剑上前,想捉拿桃子。想起自己曾经学过的拳法,桃子依样画葫芦,竟然成功地将御林军击倒在地,但几乎是同时,身后另一个御林军一剑砍向桃子的右手,鲜血从深可见骨的剑伤中喷溅而出,落地成冰,桃子也终于瘫软在地,再无力抵抗了。
  两个御林军上前看见满地血霜花,出乎意料,担心这怪病会传染,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桃子拖到了护卫长面前跪着。
  桃子看见宦官的尸首东倒西歪散落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死人,害怕到连疼痛都忘了。
  「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桃子形状的胎记。」护卫长冷冷道。
  一个御林军走到了桃子身后,双手抓住她的衣领便想往两旁撕开。桃子害怕地护住胸前,除了低头啜泣,她束手无策。
  『咚』!
  眼前冷光一现,桃子身后的御林军突然不知去向。护卫长转头一看,只见怜殤穿过那御林军的双手尺骨,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凉亭的柱子之上。
  御林军放声哀号,鲜血四溅,霎时间宅中犹如无间地狱。
  千罗棉像个索命的厉鬼般,双眼散发着摄人的戾气,现身门口。
  一个御林军持刀向他挥去。千罗棉先是侧身闪躲,接着双手缠住他手肘一绞,御林军持剑的手便向着自己脖子抹去,几乎是一眨眼,就鲜血狂喷,命丧当场。
  另一个御林军见状,也向着千罗棉挥剑而去。
  千罗棉一手擒住御林军的手腕,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另一隻手手掌朝上,四指对准了他的颈部一刺。御林军吃疼,松手放开了剑,千罗棉顺势接过,一剑刺进他的心脏。
  咚咚两声,挟住桃子的两个御林军应声倒地。定睛一看,两把飞刀不知何时正中他们咽喉处,两人躺在地上从喉头发出咯咯的声响,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随着鲜血从脖子倾泻而出,他们也逐渐恢復平静。
  他不过走了三步路,御林军已经倒地四个,还有一个动弹不得鬼哭神嚎着。
  其馀的人见了,纷纷害怕地往后退去。
  轻轻扶起桃子,千罗棉用左手遮住了桃子的双眼。
  「别看,残忍。」千罗棉轻声道,双眼却依旧散发着浓厚的杀气。
  脸上感到手指的温度,似乎缓和了些桃子害怕的情绪,她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狠狠抽出钉在墙上的怜殤,千罗棉轻轻将手腕一转,一道炫目冷光,御林军的双手被斩断。伴随着手臂落地的声响,那御林军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千罗棉看了看桃子腿上的箭,冷峻的双眼开始寻找箭手,吓得他急忙躲到了门后,瑟瑟发抖。
  「千罗棉!你胆敢屠杀御林军?不把国法放在眼里了吗?」护卫长厉声喝道。
  又是道一冷光。
  吧吱一声,护卫长的盔甲断成两截,掉落在地,吓得他连退三步。
  「你知道先斩后奏是什么意思吗?」千罗棉挑眉冷冷问道。
  冷汗流下护卫长的额间。他连千罗棉什么时候挥刀都没有看清。
  将怜殤上的血跡甩落,千罗棉接着道:「这四个字的意思是,我能先杀了你,再去慢慢编想你为什么该死。」
  收刀入鞘,千罗棉抱起桃子,大步离开。
  临出门前,他一脚踩上掉落在宦官尸首旁的长剑,剑身腾空弹起。千罗棉接着狠狠一踢剑柄,长剑朝着门的方向直直飞去。
  咚。
  长剑刺穿门板,剑柄撞击在门上留下一声巨响。穿门而过的剑身刺穿了门后箭手的腹部,将他串在门上。只见他睁大了眼,接着头一歪,气绝身亡。
  满脸溅满鲜血的千罗棉,将桃子的头温柔地埋进自己胸前,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鬼魅般的模样。
  桃子依旧是闭着眼睛,没受伤的手紧紧抓住千罗棉的衣襟,彷彿只要在他怀中,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自己都是安全的。
  孙尧奔驰而来,伸手想接下桃子,千罗棉却说:「不必。我来。」
  见桃子身受重伤,孙尧点了点头道:「属下这就去请高太医。」
  这天,整个京城都看见了。
  全身散发着摄人戾气的千罗棉,满身是血,宛如地狱恶鬼,抱着一个女子,一步一步地走进宫中。
  【选择】
  高太医一进御前房,看见又是医治桃子,只觉得自己倒了血楣,今天怕是又不用回家了。
  但仔细一瞧,发现桃子伤势极重,转念心想这姑娘才是够倒楣了,三天两头不是重伤就是中毒。
  千罗棉本想藉机去清洗一下身上的血污,但桃子全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就怕他会出去。伤口太疼,就算千罗棉什么都不说也什么不做,光是在旁陪着,似乎就能平抚桃子心里的慌乱。
  刚刚命悬一线,桃子心里想的并不是笛午,而是专捉坏人的白棉花。
  然后他就来了。
  明明没有戴悉心石,但他还是来救她了。
  明明他没有回来的理由,却依然来了。
  是因为有坏人的地方,就会有白棉花来惩兇除恶吗?
  还是因为桃子需要他,所以他一定会来?
  伴随着处理伤口的剧痛,桃子无暇深思,只能咬牙死忍,毕竟她就算是想叫,也叫不出声。
  千罗棉被桃子牢牢抓住,不想褻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微微侧身,闭上双眼。
  伤口都在桃子身上,但透过桃子抓他的力度,千罗棉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她所经歷的每一分每一毫。
  在处理箭伤时,由于高太医必须将伤口切开一些,桃子颤抖着握住了千罗棉的手。
  每一刀,千罗棉都能透过桃子手上的抽蓄而感到。他一声不吭,毫不退缩,陪着桃子一起扛着伤痛。
  但在最疼的拔箭步骤时,桃子松开了手。
  千罗棉以为桃子痛昏了,慌忙睁眼一看,原来桃子看见自己把千罗棉的手都捏紫了,知道拔箭会更疼,改抓住床褥。
  箭一拔,桃子疼得整个人向后痉挛着,张大着嘴巴,却半点也叫不出来。
  紧抓床褥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豆大的汗珠佈满了桃子的额头,眼泪亦如决堤般涌出她的眼眶。
  终于,桃子伸手扯住千罗棉的衣角,然后失去了意识。
  见她如此依赖千罗棉,高太医在包扎完后识相地离开了房中。
  握住桃子的手,千罗棉在床边地上坐下。
  附近除了昏迷不醒的桃子再无别人,千罗棉终于卸下心房,任由滚烫的热泪流下脸颊。
  他怒,怒御林军如此摧残桃子,却无法杀光他们。
  他恨,恨自己没早一步想到,把桃子保护好。
  他怨,怨自己不是完人,不能名正言顺把桃子守在身后。
  千罗棉心知,就算这次救了她,只要桃子背上的胎记还在,她就永远得不到安寧。
  想要洗去嫌疑,只能去掉她的胎记。
  然而千罗棉无权替她做这个决定。
  所以他做出了一件黎国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给了桃子,一介黎国少女,一个选择的权利。
  几天后,在桃子伤势稍微好转,千罗棉头插悉心石簪子,来到桃子房中。
  千罗棉将邹王之女的来龙去脉,她身上胎记的玄机,以及为何御林军会去袭击她都毫无保留地交代给了桃子。
  「所以,我的亲生父亲极有可能是邹王,我可能是皇室血脉?」桃子惊讶心想。
  千罗棉点头说道:「你若是,邹王欺君之罪坐实,而不知者无罪,你又是皇室血脉,我必会拚尽全力保你无碍,日后锦衣玉食,富贵无量。但身为黎国公主,下半生要怎么过,要嫁予谁,你无权过问,也不能选择,只能任凭圣上决断。
  「你若不是,便不可再留宫中,此生也将与荣华富贵无缘。然而四道宫门之外,爱去哪里,便去哪里,爱嫁予谁人,甚至是不嫁也成,都由你自己决定。」
  桃子面露担忧心想「那我究竟是不是啊?」
  千罗棉正色问道:「你想是便是,想不是便不是。」
  桃子从小就跟着笛午,虽说不上四处漂泊,但自由自在的日子,她过习惯了。或许是从小在乡野中长大,桃子既不嚮往穿金戴玉,也不稀罕高堂大院。捨弃金银财宝对她来说,最痛苦的大概就是要告别山珍海味了。
  既然不稀罕,那她当然不想拿自己后半生的话语权去交换。
  「我希望我不是」桃子心想。
  千罗棉心疼道:「那,你还得再疼一次。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桃子望向自己背后,理解地点了点头。
  她虽涉世未深,但凡事皆有代价这个道理,桃子还是懂的。
  望着窗外,桃子心想「今天的百花祭,我是去不了了吧!」
  「你想去吗?」千罗棉问道。
  「但我的腿...」桃子哀伤心想。
  千罗棉露出笑顏道:「我背你去。」
  【百花祭】
  做了一个能背在身上的竹椅,千罗棉背着桃子来到热闹的街市中。
  街上展示着各式各样繽纷夺目的鲜花,有好多桃子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看得她嘖嘖称奇。
  桃子背对着千罗棉坐在竹椅上,担心她看不见,千罗棉柔声问道:「要我反着走吗?」
  桃子摇摇头心想「不用,你好好看路。若看到木棉花,就买一束然后放我下来。」
  「木棉花?长什么样啊?」千罗棉纳闷道。
  「我知道!看到就跟你说。」桃子心想。
  城中百姓几天前才刚亲眼目睹御前房主抱着一个少女回宫,现在看见千罗棉如此柔顺地背着一个貌美少女逛百花祭,即便是再害怕他,也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情,探头探脑地偷看着。
  「桂花糕!」桃子兴奋心想。
  停下了脚步,千罗棉掏钱买糕。
  「啊!玫瑰奶酪」
  再次停下脚步,千罗棉掏钱买酪。
  向来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御前房主像个家僕似的伺候着背上的姑娘,百姓们都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她...手里究竟握着房主什么样把柄啊?」一个花贩小声跟隔壁卖画的小贩讨论着。
  咬了一口桂花糕的桃子听见,心想「你看,一个人突然对另一个人好,全世界都会觉得是因为手里有把柄被拿捏了」。
  千罗棉笑笑道:「我是有把柄在你手里啊!」
  「什么把柄?」桃子心想,反手将另一半的桂花糕塞进千罗棉嘴里。
  你就是我的把柄。千罗棉心想。
  笑了笑,千罗棉吃着嘴里的桂花糕,只觉得这滋味鲜甜,比他这辈子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卖画的小贩见了,轻拍花贩的肩膀道:「什么把柄啊!房主就是稀罕这姑娘,所以你瞧着像是伺候,人家可是甘之若飴呢!」
  「为什么我是你的把柄啊?」桃子在心中问道。
  千罗棉心一惊,竟然忘记桃子也听得见自己的心声了。
  「我是在想...你要吃拔丝酥饼吗?」千罗棉忙扯谎道。
  「哪里?!」桃子忙四处张望心想。
  这么一张望,桃子看见远处有个摊子卖木棉花,忙让千罗棉走去那里。
  买了一束橘红的木棉花,千罗棉乖乖将桃子放下。
  桃子用没受伤的脚站起来,从千罗棉手中抽了两隻木棉花,插到悉心石簪子旁仔细欣赏。
  「你干嘛啊?」千罗棉好笑道,不忘伸手扶住单脚支撑的桃子。
  桃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心想「果然好看!」
  「你找木棉花,就是为了要插我头上?」千罗棉有些无语问道。
  桃子点点头心想「白棉花,木棉花。你跟我的名字不都有个木吗?这么巧,怎么能不买来放你头上呢?」
  「我叫千罗棉!木兆..」
  话才说到一半,桃子立刻嬉闹着摀住了千罗棉的嘴。
  调皮地露齿而笑,阳光洒在桃子的睫毛上,让她眼中彷彿闪烁着光彩。
  两人靠得这么近,千罗棉甚至能从桃子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么一瞬间,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彷彿全世界都只是无足轻重的背景。
  自己的唇碰上桃子的肌肤,千罗棉觉得脸颊发烫,像喝醉似的,人也彷彿有点晕眩。
  他给不了桃子她想要的幸福。
  但跟桃子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受到从未想像过的幸福。
  光是喜欢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对桃子的感情了。
  他深爱着她。
  是那种刻进骨里,烙在灵魂上的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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