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防身之道
明天过后桃子必须自力更生,为了让她有能力自保,千罗棉带她到了院中,想教她几招防身。
之前千罗棉见过桃子会些蹩脚轻功,应该有些底子,不想桃子竟然骄傲心想「我会武功啊!师父有教过我拳法!」
马步一扎,桃子行云流水般将之前背的拳法打了一套。
千罗棉看了,目瞪口呆。
这不是失传了的霍家拳吗?千罗棉心想。
四十年前霍家传人被奸人所害,霍家拳法就此失传。千罗棉虽没见过,但霍家拳十分有特色,其中有几招也曾听人说过,因此一看见桃子使出便能认得。
「是!就是叫霍家拳!你怎么知道?」桃子心中讚叹着。
毕竟笛午的拳法都是跟土地公逼来的,他们除了刨坟,也没什么别的门路可以变出拳法给笛午。
桃子既然会这么厉害的拳法,照理说御林军应该奈何不了她啊?千罗棉决定跟她过个两招,查出问题究竟在哪里。
不想一招过后,千罗棉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你...就只会照着打吗?」千罗棉有些傻眼道。
桃子一脸错愕,心想「不然呢?」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千罗棉道:「你要看对方的招数来施展,不是闭着眼睛自己打。」
「可是师父都这样...」桃子委屈心想。
千罗棉想起笛午的蛮力,心想他一出拳想必也没几个人能接得下,还真能闭着眼自己打自己的,但桃子可没这天分。
「你要这样,人家从正面攻击你,你就出第七招,然后接回...」
好在桃子聪慧过人,在讲解完几个重点后,桃子总算能跟千罗棉过上两三招了。
但很快看出盲点的桃子再次心想「你说的都是从正面攻击,要是有人从背后偷袭我怎么办啊?」
这倒是让千罗棉愣住了几秒。
他自己习武多年,背后靠得是听力跟敏锐的直觉,这一天之内实在是没办法教。
再加上要配合桃子做得出来的回击,于是他边沉思边开始走位,研究着怎样教她最实用。
桃子见他这么为难,心怀不轨地偷偷摘下了自己的簪子。
她心想干嘛这么纠结,我就直接后面偷袭你,看你怎么反应不就行了?
事不宜迟,桃子绕到了千罗棉的后方,马步一扎就是打算一拳过去。
不想千罗棉正好往后走了一步,这一前一后,让桃子的额头直直撞上了千罗棉的后背心,但拳头,却从千罗棉的腰间穿了过去。
桃子一撞,重心不稳欲向后倒去,自然反应便是双手抱住了千罗棉的腰,防止跌倒。
这看在不知情也听不到她心声的千罗棉眼里,只觉得桃子突然从后方环抱住自己,让他傻在了原地。
心跳飞速加快到千罗棉觉得胸口彷彿有千军万马奔腾,机械性地转头看向桃子。
「你..干嘛啊?」千罗棉脸变得比番茄还要红,显得他的眉发更白了。
桃子自知出丑,也是羞红了脸,忙戴上簪子心想「我....我..我想说藉机偷袭你,就能知道该怎么应付了!我不是要偷抱你!」
「嗯...」千罗棉将头转回道。
四周寂静到两人都很尷尬。
「那..可以放开了吗?」千罗棉尷尬道。
桃子这才惊觉自己还抱着他,忙松手跳开。
想缓解尷尬,千罗棉佯装镇定道:「那..要是有人从后面出拳,你可以蹲下然后再站起来,应该头顶就会撞到他的下巴。」
当然,这也不是万试万灵,时间若没抓准对方可以改变攻击方向,但只有一天时间,也只能教她如此简单的操作了。
桃子依样画葫芦地试了一下,在觉得自己准备好后,示意千罗棉从后方来偷袭自己。
千罗棉出拳,桃子按照指示蹲下然后飞速起身,果然躲过了他的拳头,但头顶却没撞到他的下巴,忙转身想看个究竟。
都知道她会站起来了,千罗棉又不是傻子,自然是将头往后躲过了她的脑袋瓜。但她这么一转身,却直接跟千罗棉来了个面对面。
两人鼻尖扫过,桃子一脸吃惊地吓傻在当场。
「我亲到他了吗?」
桃子的心声传到了千罗棉的脑海里。
羞红着脸,千罗棉大声道:「拳法不适合你,用兵器!兵器!」
【抽丝】
桃子再次骄傲心想「我会用兵器!师父有教过我剑法!」
手持长剑,桃子行云流水般将之前背的剑法也使了一次。
千罗棉看了,又是目瞪口呆。
这不是威震西域的无极剑法吗?千罗棉心想。
三十年前西域出了一个神奇的帮派,曾凭藉无极剑法廝杀一方,但在帮主去世后,群龙无首,他们逐渐被仇家找上,现在早已失传。千罗棉虽没见过,但无极剑法也是十分有特色,因此一看见桃子使出便能认得。
「对!就是无极剑法!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桃子再次暗讚道。
这当然也是土地公刨出来的,毕竟他们真的没有别的门路可以变出剑谱给笛午。
知道桃子依旧只会照着剑谱来,千罗棉只能细心教她该如何见招拆招。
但别说,桃子还真有些慧根,不过一炷香时间,她已经能跟千罗棉过上几招了。当然,为免伤到桃子,千罗棉用的是树枝,不是怜殤。
见她进步神速,千罗棉微微一笑,加大了难度。
桃子一开始略占下风,但在熟悉强度后逐渐跟上,让千罗棉大开眼界。
若不是笛午不会教,搞不好桃子现在已经是能跟千罗棉不分高下的女剑士了。
大概是听见千罗棉的心声,桃子自信心大涨,有些骄傲了起来。
一个华丽的甩剑,桃子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武林高手,英风颯爽,帅气逼人,却没发现这动作砍断了头上的树枝,眼看就要被砸到头了。
千罗棉见状,顾不得桃子招式只出了一半,忙箭步上前帮她接住树枝。
树枝是接住了,但桃子的剑,也就这么挥向了看似无暇自保的千罗棉。
桃子慌乱丢下剑,急忙上前检视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没事,我躲开了!」千罗棉笑道。
担心千罗棉骗她,桃子在他身上一通乱摸,仔细检查有没有划破哪里。
也不知道是桃子太过心急还是天意使然,慌忙中桃子竟然把千罗棉的腰带给啪一声扯断了。
两人互望一眼后,纷纷伸手拉住了腰带。
「我..我抓住了,你放手吧。」千罗棉有些尷尬道。
桃子的手抓住了腰带,而千罗棉的手则抓住了桃子的双手。
「我不是故意的..」桃子内疚心想。
「我知道。」千罗棉苦笑道,哪有人会故意拉断别人腰带的。
「明日一别,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这样跟白棉花嬉闹了。」
桃子的心声传进了千罗棉的脑海里。
千罗棉错愕地放开了手,但桃子依旧紧抓着他。
向他走进了一步,桃子不捨地看着千罗棉。
千罗棉避开她的眼神,看向一旁。
「我帮你把腰带补好再走,可以吗?」桃子心想。
「我自己会补。」千罗棉低头道。
桃子眉间一沉,心想「那我今天补好它,总可以了吧!」
见千罗棉没说话,桃子有些小脾气地将腰带抽了出来,走回自己屋里。
但千罗棉觉得,她抽走的,是他的一丝魂魄。
「我想你以后一看见腰带,就会想起我。」桃子心想。
千罗棉拔下了簪子。
我肩膀上还有你的齿痕呢!怎么可能忘得了。千罗棉心想。
【一个你会跟我在一起的选择】
桃子在房中补着腰带,但心中千头万绪,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听不见千罗棉的心声,她知道他又拔了簪子。
突然,她好讨厌自己不能说话。
只要拔了簪子,她就没办法传递任何心声。如果她会说话,就能追着千罗棉,强迫他听自己想要说什么。
但她到底想跟千罗棉说什么呢?
她想说自己想留下吗?那倒也不是,要是千罗棉肯跟她一起去小村庄住个几天,她也无所谓明天离开。
但几天后呢?就让千罗棉走吗?
以前她也不喜欢一个人独处,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就算笛午跟奢遥都回来了,千罗棉不在,她也不甘愿。
眼泪留下脸颊,滴到了腰带上。
她想跟千罗棉说,不要丢下她。
她很喜欢跟千罗棉待在一起,这跟对师父的喜欢不一样。
在补好腰带后,桃子豁然起身,直奔厨房。
煮好四菜一汤,她硬拽着千罗棉进到她的房间,强押他坐下,也强迫他戴上了簪子。
看着满桌的饭菜,千罗棉不解问道:「这是感谢我照顾你的意思吗?」
「你给我吃!」桃子忿忿在心想。
千罗棉被她凶狠的表情吓到,乖乖夹起菜放到嘴中。
桃子看准他夹的那盘菜,飞速也夹了一口,放到嘴里。
「这是干嘛?你好可怕啊..」千罗棉毛骨悚然道。
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桃子心想「现在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了!」
「啊?」
「你以前说过,宫里的人同桌共食,就是成亲了!你若是丢下我,就是拋妻,我能去官府告状的!」桃子插着腰心想。
千罗棉心一惊,拍桌怒道:「胡闹!」
「我没有!我不要自己去那小村子!」桃子很生气地心想。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选了四道宫门之外的人生啊!不想要小村子,去大城市也行,京城之外,只要你说得出地方来,我就能送你去!」千罗棉指着桃子,厉声道。
「你给我的选择里面就没有一个是你会跟我一起的,你要我怎么选?」桃子在心中大喊道。
看着一脸怒意却眼眶泛泪的桃子,千罗棉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苦涩。
桃子对他日渐依赖,千罗棉早已有所感觉。这依赖是源于哪种感情,千罗棉不敢想,也不能想。
因为他们俩人的选择中,从来就不该有彼此。
「你不是要嫁你师父吗?你不要你师父了?」千罗棉掩饰着心中的酸楚,佯装平静问道。
「我师父迟早会回来找我,但是不逼你跟我成亲,我就找不到跟你待在一起的办法了!」桃子难过在心想着。
桃子想得倒美,但世上岂有一边等着别的男人,一边又跟另一个结婚的道理?
「你懂得成亲是什么意思吗?女子一旦成亲,此生就只能有那一个男人!」千罗棉声音颤抖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你明天就要赶我走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啊?」桃子不服气心想。
「什么叫没办法?我是送你出宫,不是送你去死!」千罗棉激动道。
眼泪滑落桃子眼眶。
「你以为你不去想我就不知道了吗?」几乎是带有恨意,桃子心想。
这句心声像是一把榔头,把千罗棉所有偽装出来的强势与坚定都打碎了。
「我明天只要一出宫门,你以后就不会再来找我了。明天,你甚至都没打算要送我。」桃子在心中忿忿想着。
她知道了。
千罗棉伸手想摘下簪子,但桃子衝上前用手按住了他握住簪子的手。
「不准摘!」桃子心想。
一手紧握着千罗棉想拔簪子的手,另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眼前的桃子一脸怒意,直盯着千罗棉惊慌失措的双眼。
「我不准你逃避!」几乎是命令似的,桃子如此想着。
「逃避什么...?」千罗棉因突然的肢体接触而感到紧张,小声道。
愤怒的眼神突显出不捨,桃子心想「我不想以后再也不见。」
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我也不想...」千罗棉终于忍不住心想。
桃子很是惊讶,却不是因为千罗棉的想法,而是这次他终于没有遮掩。
隐约之间,桃子其实知道千罗棉喜欢自己。
他若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会背着她去百花祭?又怎么可能不顾一切衝进被御林军包围的宅中救她?更不可能会在她烙去胎记时,比她还要憔悴。
但最重要的是,每次千罗棉看见桃子时,桃子的脑中就会感到一种很开心的氛围。
那跟笛午看到她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不光是疼惜与怜爱,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想拉近距离的渴望。
拔下千罗棉头上的悉心石簪子,桃子牵住了他的手。
此刻,桃子也是这么想。
但这已经不是从千罗棉心里传来的感觉了。
这是桃子自己的想法。
此时她才发现,她也喜欢千罗棉。
靠近一步,桃子走进千罗棉怀中,坐到了他的腿上。
若这代表此生以后只有他,不能有别人,她也甘愿。
她慢慢靠近千罗棉略为发抖的唇。
一抹淡红爬上了千罗棉的脸颊,桃子感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而她,也是心跳快得跟什么似的,似乎有一种深埋心底的渴望,一触即发。
鼻尖相触,眼看只需顺势而上,千罗棉却突然将头往后退去。
桃子有些不甘心,还想硬上,却被千罗棉轻轻推了回去。
「花轿绕城,炮仗彩纸,红衣珠帘,对烛交杯,酒宴洞房。有了这些,才称得上是女子一生一次的大婚。」千罗棉略带沙哑道。
他不会是现在要去准备这些吧?桃子心想。
千罗棉站起身来,有些微晃着。向来充满魄力的他,现在却显得脆弱,彷彿轻轻一推,就会裂成碎片。
「但这些,我一样都给不了。」
眼泪滑下千罗棉苍白如雪的脸颊,留下一道晶亮的反光。
精雕细琢如白玉般完美的皮囊之中,藏着一颗看似坚强,但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说完后,千罗棉转身离开了桃子的房间。
桃子本想追出去,但看见了桌上的悉心石簪子,她彷彿听见了千罗棉没能说出口的话。
他并非逃避,而是他的路上,本就不该有桃子。
桃子不理解为什么千罗棉会这么认为,因为她不知道千罗棉没得选择。
早在净身入宫时,他就失去了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