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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因为还有太阳,袁青举一手提着两人的行李,一手为身侧的安来撑着遮阳伞。好吧,本来她可以自己撑的。可两人走在一起袁青举嫌她笨手笨脚时不时伞沿会砸到他脸便一并包揽过去了。
  脚下踩的是被踩磨千年的青石板,街道两边是古色古香的店铺。安来深觉自己打一把洋伞与这里格格不入,路过一家油纸伞店的时候,就进去挑了一把大红色的。伞面没有任何花纹。
  袁青举看着那晃眼的颜色摇摇头:“看着都热。”
  “我就喜欢这个。”安来收起洋伞,把油纸伞打开换给他撑着。别说,那伞看着轻巧,拿着还挺重。遮遮太阳还行,不知道真下雨能不能遮住:“我们这是去哪儿。”
  袁青举拿她没法,不再纠缠伞的问题:“马上就到了。”
  他们在一栋临街门面没有开门的小楼前停下,从门面旁的夹道进去,尽头是一扇小门,袁青举取出钥匙开了门侧身让安来先进去,才自己提了行李在后面关门。
  门后别有洞天,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院子里花盆叠着花盆种着许多常见的花卉植物。参差不齐,但生机勃勃。角落的土里还有一大片各色的凤仙花。院前那栋楼就是刚才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门面,院子里面还有一栋二层小楼,楼下是厨房小厅和杂物室。小楼坐落在清河畔,楼下厨房推门出去,蹲在屋檐下就能摸到水。楼上是两间卧房,一溜儿的红木家具。简单却精致的雕着各式花纹。或喜鹊红梅,或蝶戏牡丹。
  这地方简直是按着安来的喜好分毫不差的打造出来的,给她带来的不可谓不惊喜。她抓住一直跟在她身后淡淡笑着的袁青举激动的问:“这房子是你的?”
  袁青举不甚满意她的用词,叹道:“宝贝,应该说这房子是我们的。三年前小七看上了隔壁的房子,”袁青举指着院墙的另一边说:“二哥给她买了下来送她做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她时不时会过来住,一年前刚好这里要卖二哥就问家里几个有没有想要的,我猜你肯定喜欢就给盘下来,只是一直没机会带你来。”
  安来狠狠的抱了他一下:“我好喜欢。”便迫不及待的去探索新领地了。
  小姑娘的眼里重新燃起光彩,袁青举觉得总算不虚此行。站了一会儿,男主人被女主人遗忘在原地,只好认命的去归置同样被女主人遗忘在原地的行李。
  ☆、第30章 明慧
  这一夜,安来睡得不怎么好,不仅是因为兴奋,还有另一始作俑者——蚊子。大概是因为临水,一入夜了蚊子特别多,一开始没注意,安来身上被叮了不少小红包包。后来袁青举把纱帐放下才好些,虽是咬不着了,可却能听到在帐外嗡嗡叫个不停,被叮的地方又痒得不得了。让人根本没法睡。
  袁青举把安来整个裹进蚕丝被束住手脚:“别抓,要是破皮儿了一准留下印子。”
  安来都快被这些小东西折磨得哭了:“怎么它们就不咬你呢。”
  袁青举按住安来又想去抓痒的手:“大概是看你比较好欺负吧。”
  安来看不得他能独善其身,张嘴就朝他脖颈上咬:“那我就欺负你!”
  “但凭夫人赐教。”他摆出待宰的模样,给了安来一个悉听尊便的表情,由着安来闹他。见小猫气呼呼的被蚊子扰得要暴走,又笑言:“你这心态一点都不好。”
  “你心态好那是蚊子没咬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
  袁青举念的是沈复《浮生六记》中的一段,说得是笔者小时候与蚊子玩乐的趣事。安来自叹弗如:“我可没那么好的定力。”
  见安来实在是难受,袁青举钻出帐子:“我出去一会儿。”
  去了大概有半小时才回来,带了一盒蚊香和一瓶花露。蚊香是最古老的的那种,一圈一圈的,绕成一盘。点燃后青烟袅袅,还有淡淡的香味儿。扰人安眠的蚊子这才偃旗息鼓。
  第二日安来醒的时候,袁青举已经不在身边,大概是晨练去了。身上被蚊子叮的红包包已经消肿,留下一个个枣红色的小印子。安来深幸没有被叮到脸上。
  时间尚早,可小镇已经在晨露中苏醒,喧闹起来。行人匆忙的脚步声,邻舍主妇们的笑闹声,甚至每隔一会儿还能隐约听到街上走早市的叫卖声:“豆腐~豆腐~”
  安来推开卧室的窗,水上氤氲的薄雾还未散去,目光远去,对岸河畔一个褐色的身影盘膝而坐。仿若入定,身侧还放置着两个木桶和一根扁担。头顶光洁,身着僧衣,确像一个僧人。天边微光初现,晨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就若真要立地成佛一般。
  楼下河道里一个带着草帽的黝黑汉子正撑船游过,长长的竹竿在水中划过卷起一道道的白浪。隔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在河里洗茼蒿,见到船来,扯着嗓子朝里叫唤了一声:“妈,水四叔回来了。”
  “听到了听到了。”一个拿着梳子的妇女走出来,同样披散着头发,笑呵呵的问:“水四,还有鱼么?”
  水四停下船,从底舱摸出一条肥胖的鲤鱼,用棕叶搓的绳子穿过鱼鳃提溜起来:“给你家留着呢,昨晚布布他爸知会过的。今天收成不好,刚到码头那儿就给抢空了。”
  水四就站在船上把鱼过称:“二十三块六,给二十三吧。”
  那女人把鱼接过来递给孩子啊洗茼蒿的小女孩:“布布,把鱼提进去。”自己在后边给了钱。
  银货两讫,水四撑开竹竿准备走,站在楼上的安来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请问,还有鱼么?”
  喊完又有些后悔,这边厨房都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不过看着布布提着的那鱼活蹦乱跳的,一想到是刚打上来的河水鱼就很是心动。
  水四还没有说什么,那女人咦了一声:“妹子你们家新搬来的?”
  安来笑笑:“是啊,昨天刚来。”
  “还有一条鲫鱼,本来是准备留着自己吃的。”水四仰头说:“不过第一次和你家做生意,大清早的也不好推出门,你要么。”
  “要的,要的,你等等。”安来慌忙的取了钱下楼。水四已经把鱼称好了:“刚好三斤,三十六块。”
  安来递了一百块过去,水四零钱不够找就问:“林大嫂你那边有五十零钱没有,我找你换一下。”
  林大嫂,也就是布布的母亲快速的梳了个大辫子,拿钱出来数也不够,就直接数了三十六给水四:“得了,妹子,我先帮你给了,回头再给我结成。”
  安来十分不好意思:“那谢谢大嫂了,我回头换了钱就还你。”
  “那有什么,左邻右舍的。妹子姓什么?”
  “我姓安,叫安来。”
  那边水四收了钱,拿起竹竿准备走,笑呵呵的招呼:“安家妹子,以后多照顾生意啊。”
  “一定一定!”安来有点儿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
  水四走后,安来又和林大嫂说了会儿话,得知安来已经结婚,大呼真看不出来。最后安来回去之前还送了她一大把茼蒿菜,枝叶肥大,绿油油的。
  安来拗不过,提着一尾鲜鱼,一把茼蒿回去。实在是后悔先前贸贸然喊那一嗓子,这不下来一趟就欠了一笔债和一个人情。
  厨房里有一个靠墙放着的木盆,死重死重的,安来费了老大的劲儿把它搁平,放满水把鱼放进去养着。
  弄好后袁青举还没回来,安来也决定出门走走,换好衣服又往对岸看去,那个禅坐的僧人已经不见身影。
  临出门,安来又回来将那未用出去的一百块带走了。出门就碰到担着挑子卖豆腐的,安来买了两块,刚好把钱错开。心想回去就能把钱还上了,欠人债的感觉还真不好。
  安来沿着街道走,街道两旁已经有不少店铺陆陆续续的开门了。路过一家卖早点的,水汽袅袅的蒸笼里排排放着一个个白胖胖的汤包,安来馋得顿觉饿了。琢磨着待会儿和袁青举说来这里吃早点。
  一个背着一背篓菜的女人正在让老板给她装包子,和她一起的小女孩儿蹦蹦跳掉的往前走,被青石板间的不平处绊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安来离得近,想要去抱,有个人比她更快。是一个担水的僧人,他的一担水被放弃在一旁,僧人抱起小女孩温柔的擦着眼泪,嘴里还在低声和她说这什么。可能也没怎么摔疼,等她妈妈找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搂着僧人的脖子开始咯咯的笑了,脸上的泪珠子都还没擦干净。
  一个是不在红尘的方外之人。
  一个是天真烂漫的懵懂孩童。
  多么奇怪的组合?安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没由来的被触动。顿然开悟。自己执着的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忽然便没那么重要了,或许忘记也是冥冥中的一种缘法。
  不知是福。
  此情此景,她又何必让自己的一腔烦躁扰了这小镇的宁静呢。就如袁青举所说,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个疼她爱她的丈夫。那些前尘往事,能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她也不需要为未来迷茫。她这又是在苦恼什么呢?
  小女孩的母亲十分虔诚和僧人道谢,牵着小女孩要走。那女孩儿却拉着僧袍不肯动,眼巴巴的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僧人,好似在期盼什么。那母亲十分尴尬,僧人笑笑,从随身的土黄色布袋里摸出两块像糖的东西递给小女孩,这才脱了身。
  安来愣愣的看着,难道现在僧人出门随身都带着糖么。那对母女走远了,僧人却没有去担他的水,而是闲庭漫步般走向安来,微微笑着:“还余两块糖,送与女施主罢。”
  安来根本没法拒绝,呆呆的接了,僧人又笑笑,做了个佛礼转身挑着他的两桶水离去。挂在麻绳上的水桶摇摇晃晃,随着他的步子荡出一行细细的水渍。
  从始至终安来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呆呆的想着难道是因为她盯着人看得久了,让他误会自己想吃糖?
  噢,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糖,是花生饴糖,安来吃了一个,味道还不错。
  在自己囧之有囧的思绪中又向前走了一段,就碰到了慢慢往回走的袁青举,安来上前把剩下的那一颗喂到他嘴里。被他嚼得嘎嘣作响,吃完诧异的看着安来:“你碰到*了?”
  “呀?”
  安来不明就里,把先前的事说了一遍,自然少不了被袁青举嘲笑一番:“他自小爱吃这花生糖,后来竟被他吃出了门道,做出来的糖与别家都不同,很受欢迎,很多上山礼佛的人都是为他的糖去的,可他又常在镇上行走,吃过他糖的孩童便缠着他要,久而久之他出门都会随身带着些。你这是被他当做馋嘴的孩子呢。”
  安来不理他的调侃,问道:“你认识他?”
  袁青举拉着她退了两步,指着不远处山上绿树间露出的一角飞檐的塔楼:“*是法来寺的住持。俗名贺谦,是贺家的幺子。和老五交情不错。”
  “贺家?”安来听小胖提起过:“涉黑的那个贺家?”
  “是啊,”袁青举拉着安来往回走:“贺家什么黑心事儿没做过,可居然养出这么个至善至纯的小儿子,最后甚至还遁入空门。”
  ☆、第31章 醉酒
  袁青举帮安来提溜着两块白嫩嫩的豆腐往回走:“来来,你这是准备自己开火呢?”
  安来走在他身边,汗味儿混和着浓重的男性气息不时的飘过来让她有些分神。心不在焉的把先前一时冲动买鱼的事儿说了。
  袁青举理解的拍拍她,还挺高兴的:“那我们中午就做鱼吃。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赫伯就带人过来布置过,器具什么的应该很全,回去找找就是,只买些调料就行。”
  安来拉着他去来时那家早点店吃汤包喝米脂,袁青举嫌吃汤包麻烦,就叫了一笼馒头,还不忘叮嘱馋得口水滴答的小姑娘:“你慢点,小心被汤汁烫着。”
  安来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决定不理这个对食物的品味只到白面馒头地步的可怜男人。
  袁青举的脑电波成功接收到小姑娘瞥视的小眼神,当真好笑得很。他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惹人爱呢。
  吃过早点他们去市场买了些油盐酱料,又转去粮店买米。那老板见他们生面孔,热情的很,极力的推荐一种名叫“皇帝米”的米种,安来瞧着它和周围的米种模样上也没什么不同,但那价格就有点吓人。老板不遗余力的推销:“皇帝米是当地农人的土叫法,这米呢在以前可是贡米来着。”
  安来觉得这八成是在忽悠,袁青举却大手一挥:“咱先买点试试就知道了。”
  最后他们称了20斤在粮店老板殷切的目光中出了门。
  回到家,袁青举果然在厨房后的杂物室找到一套还未开封的彩瓷餐具。还有两口一大一小的紫砂煲并砧板和一套大小不一的刀具。
  快到中午的时候,安来说:“该杀鱼了吧。”
  袁青举恩了一声没动,安来把他拉下楼到了厨房指着那条已经不怎么精神的鲫鱼说:“杀吧。”
  袁青举很无辜:“可我哪儿杀过鱼啊?”
  安来想想也是,他就一大爷!可想想又觉得不对:“你该不会想让我来做这么血腥暴力的事吧!”
  “那要不咱们中午去外面吃吧。”说完时刻注意着小姑娘的反应。
  小姑娘纠结的看看鱼,又看看刀,最后又看看门外的河。显然十分不舍。最后把过错都归到袁青举身上:“你连鱼都不会杀,怎么做人老公啊。”
  这罪名可大了,袁青举卷起袖子:“好吧,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公,拼了。”
  安来不禁担心:“你行不行啊?”
  袁青举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做人老公的,怎么能‘不行’呢!宝贝你忘了,看来得给你加深下印象。”
  见安来不理他,还煞有介事的吩咐:“橱柜最下层有橡胶手套,递我一双。不然待会儿你又得嫌我一手鱼腥味儿了。”
  安来翻出手套给他:“还整的多有经验一样。”
  袁青举笑而不语,只把一捆茼蒿塞安来怀里:“乖,去外面把菜给摘了。”
  安来将信将疑的收拾好菜进去,那条可怜的鲫鱼已经被利落的解决了,还被贴心的切块了放在盆里,而杀鱼之后的那些血水也已经被处理了。袁青举正拿毛巾擦着手:“怎么样,老婆?”
  “还成。”
  没有被成功顺毛的袁大狼扑住安小猫:“给点奖励呗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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