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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容庭身上,“容老师,您看我们这样做,有没有问题?”
  容庭冷静地凝视着对方,“不追根溯源,你怎么能确定对方没有留下后手?”
  媒体上那些照片,俨然不是一天拍出来的,他和陶业虽然一起工作,但关系实在算不上亲密。报道中最有冲击力的两张图,一个拉手,是过马路时后面有车,容庭转身在催促对方快点前进,照片根本没有拍到容庭皱着眉头的正脸,而被称为“甜蜜笑容”的陶业,明显就是一脸的讨好!
  至于一起进酒店那个,其实不少粉丝就提出了质疑,两人一同工作,住在一起太正常不过,而揽肩那一下,无非也是因为影后周嘉一的保姆车开过来了,容庭提醒陶业让开车道。
  这两件事相距差不多有一个多月,连穿衣服的厚度都完全不同!
  由此可见,拍照的人绝对埋伏已久!
  既然前期准备都做得这么充足,那后面,是否还有更周密详实的对策呢?
  邵晓刚被容庭质问得一怔。
  不过,不必他考虑太多,容庭已经有了主意,“照片去查一下,是哪家拍摄的,谁掏钱雇的人,照片是直接发给媒体还是有中间人经手,都问仔细了,钱不是问题。”
  邵晓刚闻言,连连点头,做下笔记。
  “还有,网上既然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迟几天再回应也无妨,现在说了就是火上浇油,反正不会有人信。”容庭顿了一下,声音又沉了几分,“最重要的,我看过网上的爆料了,你去查一下那个一条土川,是谁。”
  想到那篇,让他记忆深刻的“影评”,容庭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眼,“我要知道,是谁想害我。”
  28
  “喂?您好。”
  “你好,我是邵晓刚,容庭的经纪人。”
  回春之后的北京,冰雪消融,万木革新,陆以圳一边挥手扇开眼前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杨絮,找到操场上相对安静的一个角落,坐下来,认真听电话。
  上午的来电因为上课,被他掐了,没想到对方锲而不舍,下午下了课又打了过来。
  不过,对方的执着,俨然与他的好脾气无关,电话那端,邵晓刚的声音堪称刻板,“我现在在央影门口,打电话问过你的班主任,你现在应该下课了对吧?我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厅等你,有几句话,希望和你单独谈一谈。”
  陆以圳愣了下,追问道:“那容哥来了吗?”
  听筒里,逸出邵晓刚一声颇为不屑的轻嘲,“怎么可能?你快一点,想必你也看到新闻了,我时间非常紧张,希望你能配合。”
  陆以圳当然猜得到对方过来所为何事,到底事关容庭,他也不敢耽误,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快步走出校门。
  推开咖啡厅的门,陆以圳寻找了下,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邵晓刚。
  他忙走过去,态度谦慎地问候:“邵老师,让您久等了。”
  邵晓刚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也有十五年了,不怒自威的本领练得也算老道。
  陆以圳在他对面只是站了一会,就生出一种比见谢森当时还紧张的情绪。攥紧拳头掩饰住手心里的汗意,陆以圳忍受着邵晓刚故意的沉默。片刻之后,邵晓刚才迟迟开口,“嗯,来了就坐吧。”
  陆以圳拉开椅子,他刚在邵晓刚面前坐下,对方就丢过一个巨大的文件夹。
  “你自己看一下吧。”邵晓刚甚是不耐烦,“第一个是我让律师起草的起诉书,关于你违反与《同渡生》剧组保密协定的起诉,第二个是你在豆瓣所有言论的整理,如果你还想反驳我的话,不妨看完了再做决定,第三个,也是起诉书,对于损害容庭先生名誉、捏造不实言论的,第四个是和解协定,如果你不想收到第一、第三的法院传票,最好跟我们签下第四个合同,然后向我解释一下,是谁出钱说动你来往容先生身上泼脏水的。”
  一串连珠炮似的话钻进陆以圳的耳中,他翻开文件夹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邵老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邵晓刚挑了挑眉毛,“怎么?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还需要我挑得更直白一点吗?年轻人,不要以为拍了一部谢森导演的戏,就可以一步登天,在娱乐圈里,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算。”
  陆以圳一怔,虽然惊愕,但他却并非真的不明白邵晓刚在暗示什么。
  对方已经认定豆瓣上的爆料贴是他所发,这是直接带上所有的材料来与他谈判了。
  其实邵晓刚每句话说得都没错,如今的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甚至根本没有正式入行。或许是看在谢森导演的份上,邵晓刚这才纡尊降贵来与他谈条件,否则的话,以华星影视的实力,大可以直接采取行动。
  陆以圳自嘲一笑,连看都不看那一堆繁冗的文件,将夹子完全阖上,“邵老师,因为容哥的缘故,我一直非常敬重您,我冒昧请问您一句……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豆瓣的发帖人?”
  对方一上来就否认,这是邵晓刚早就预料到的,他也没打算直接撕破脸,俗话说嘛,先礼后兵。
  “小陆啊,我一直以来也很欣赏你的,但是小孩子,没见识过天高地厚,就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虽然你在电影院说那番话的时候,我本人不在场,但并不代表没有别人替我听到这番话,再转告我知道。你写在豆瓣上的影评,还有一开始所谓的那些爆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更何况那个id……呵呵,小朋友,下次注册马甲的时候,不要用自己的真实姓名。”
  陆以圳感觉自己分分钟就要被对方气炸了。
  “您这都什么流氓逻辑!我那番话既然是对着大家说的,谁都能把我的言论抄到网上写个影评出来,至于爆料,我发誓关于容哥的任何一件事我都没有写到过网上,日常相处的细节,不光是我能看到,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可以看到。”陆以圳深呼吸,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最后一个我觉得更没什么可解释的了,我就算要害人,也不会傻到拿这么明显的帐号去。”
  邵晓刚心里闪过一瞬间的动摇,但旋即便想到陆以圳在《同渡生》里相当吃重的戏份,他眼神微微一暗,斥责道:“陆以圳!你不要在这里跟我狡辩,社会不是学校,不要把你那套跟老师磨洋工的法子拿来跟我对话。我最后警告你,如果你还想在娱乐圈混下去,如果你还想做演员甚至导演,你最好赶紧把煽动你的人告诉我,你就是别人局上的一颗棋子,没必要为别人的利益身先士卒!”
  “邵老师,只怕你误会了,我陆以圳从没有为任何人张目,整件事也与我没有半分钱关系!”
  邵晓刚冷笑,“当然,你肯定不是为别人张目,如果没有好处你会冒险做这件事吗?当然不会,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用这件事把容庭踩下去,你就能拿到什么奖!制片公司的所有团队现在都在为容庭冲奖运作,你只是他的一个配角!”
  陆以圳的瞳仁猛地缩了一下,他只觉心房深处忽然一阵锐痛,像是被人狠狠击中。
  “邵老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艰涩起来,“是容庭的工作室认为我发的这个帖子……还是容哥……做的决定?”
  邵晓刚嘴唇微微一扬,“有区别吗?你应该知道的,作为经纪人,我的每一句话,都代表了容庭先生的立场。”
  陆以圳极缓慢地缩起自己的手指,紧紧蜷在掌心,他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说得出一句话,“不是我,那个人不是我。”
  邵晓刚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多说什么,拿起文件夹就快步离去。
  陆以圳完全相信,就算他不接受这些东西,邵晓刚照样想得出一百个一千个让他屈服的办法。
  否则,他不会在容庭经纪人的位置上坐这么久。
  但是……
  他没想到……
  原来连容庭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没有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就将所有的处理权交给经纪人。
  在容庭心里,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他认为他就是那样的人,为了一点利益可以不惜牺牲一切,牺牲他对他的崇仰,牺牲他们之间的……友情。
  陆以圳扶着桌沿,连续调整了几次呼吸,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口还是被人紧紧攥着似的,痛入骨髓。
  -
  凌晨一点。
  白宸从剧院排练结束,回到公寓。
  甫一推门,他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酒气。
  白宸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他换了拖鞋,循着味道往屋里去,客厅是空的,卧室也是空的。
  直到这一刻,白宸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发生什么。
  陆以圳回来了。
  明明已经开学了,陆以圳怎么会回来住了?
  客厅卧室都没有人……
  白宸的心猛地悬了起来,他迅速离开卧室,掀起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帘,拽开推拉门。
  果然,陆以圳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以圳!你做什么呢!”白宸说话的声音整个都变了。
  黑暗中,靠着低矮栏杆的陆以圳像是随时都会跃下去的样子。
  整个阳台上倒了满地的啤酒瓶子,都是空的。
  白宸走上前,使劲攥住陆以圳的手腕,蛮横地将他往屋子里拖去。
  不过,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陆以圳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近乎消极的,任由白宸摆布。
  直到将人连拖带抱地搬挪到浴室,白宸伸手打开浴霸,明亮而温暖的光一霎包裹住了陆以圳。
  几乎是同时,陆以圳的眼圈迅速泛红,他竭力克制,却还是没有揽住眼泪的溃堤,“师哥!他们不相信我!!他也不相信我!”
  白宸愣住,但很快,他也猜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慢慢蹲下身子,试图给陆以圳一个安慰的拥抱。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陆以圳完全呈现出对外界的抗拒状态,整个人贴住墙壁,根本不给白宸片刻靠近的机会。陆以圳死死地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每一声抽噎,换来都是费力的喘息,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心脏,连哭都变得异常艰难。
  明明在药物的控制下,陆以圳的失眠已经得到明显好转。
  这一夜,他居然再次,睁着眼,彻夜未眠。
  -
  容庭所谓的“出柜新闻”发展到第三天,容庭工作室终于发表正式声明。
  声明中称,新闻图片属实,但纯粹是媒体的过分解读,容庭本人与陶业只是工作关系,并将照片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在声明中,容庭工作室强调,将保留一切将造谣者诉诸于法律的权利。
  严肃的行文,既是给粉丝的一颗定心丸,也是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博主一个警告。
  在这件事情中大捞一笔的媒体也非常识趣地收了手,毕竟容庭方面也并非全无人脉,能完全背着他做一次井喷式的负面报导已经非常不容易,再往下跟进也是举步维艰。
  刷完电脑上的新闻,白宸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盘腿坐在沙发上的陆以圳,对方的病情,明显有了恶化的倾向。
  三天了,如果不是有他逼着,对方恐怕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这样一直坐下去,拒绝主动交谈,拒绝了解网上的消息,甚至拒绝去见心理医生。
  他只专注于一件事。
  给容庭打电话。
  白宸合上笔记本,向陆以圳走过去,“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陆以圳摇头。
  有了第一个晚上的疯狂发泄,陆以圳的情绪像是消失殆尽,尽管白宸能明显看到他脸上的失落,但对方的一举一动,却都透露出平静的意味。
  是消极的平静。
  大概是因为被白宸问起,陆以圳忍不住又解锁手机,再次将那个捻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
  陆以圳攥着电话的手指微微发抖,片刻后,他才强行压制了自己的情绪,回归平静。
  他将手机放回茶几上,而自己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手机。
  29
  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忽然,手机屏幕亮了。
  陆以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拿过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是容庭。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电话打了过来,他反而不敢接了,怕听到他亲口说出自己的怀疑,更怕这就是两人感情的最后一个结点。
  屏幕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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