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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十二

  中午吃过饭,刘珂在医院闲逛。
  太阳不错,草坪上有很多病人和家属,走的,站的,坐的。人多却静。医院独特的静。
  这家医院,有不少残疾人。她初学护理时,同学都有些怕。怕什么?怕残肢上,狰狞得张牙舞爪的疤。刘珂却很冷静。
  小时候,同村的小孩儿,从家长那儿学了样,一见跛了腿或断了手臂的,皆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再飞快地跑掉,装作不见。
  独刘珂不同,迎上去,甜甜地叫声叔叔、阿姨。有糖的话,还会分给他们。她想,他们剥糖纸不方便吧,便亲手剥了,喂上去。经历一生风雨的大人,却被一个小孩,弄得热泪盈眶。
  她一个四肢健全的小孩,却仿佛天生与他们有共鸣。
  她边走路,边低头,和叶沉聊着微信。
  她给他的备注很中规中矩:叶沉。任谁看了,也想不到他恋人的身份。
  刘珂按下语音,说着:“最近降温,你多穿点,别感冒了。”就连寒冬腊月,他也是一件薄毛衣外头套羽绒服,看着根本不御寒。一变天,她就叮嘱他多穿。真像个老母亲。
  她爱他爱出了母爱,爱出了博大胸怀。
  果然,他说:“知道啦,刘妈妈。”
  刘珂笑了下,继续:“你之前车祸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算很好了……”
  “刘护士,在和病人聊天?”
  刘珂被吓得,手指一松,录下男人声音的语音条咻地一声发送出去。差点手机也掉下去,好在他接住了。
  她心有余悸地抬头,是孙医生。
  孙医生是住院部的,两人常有工作往来。再往深了讲,他对她有好感。
  她们刚来的第一天,不熟悉环境,刘珂在偌大的医院里迷了路,来来回回地绕路。他正赶去办事,返回又碰见她,便多看了她两眼。生面孔,又穿着护士服,便猜出她的来头。他主动上前搭了话,带她找到地方。
  医院是非多,多的是无理取闹的病人。孙医生替她一个刚来的小护士解过几次围,对他,她是感激的。
  对待病人,她语气亦是温柔体贴的,又加之这样的话,也不怪乎他认为她的聊天对象是病人。
  她看了眼语音条,想撤回,怕叶沉误会,但想了想,终究没有。是存了别样心思的:小醋怡情嘛。
  “孙医生,叫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看你低着头玩手机,想提醒你一句。”他指了指前方。
  前方两步就是路障,她专心专意,确实没注意到。若真是撞了,也不知会疼成什么样。
  她感激地笑笑:“谢谢孙医生。”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就安静了。
  孙医生说:“刘护士真是人缘好,出了院,病人也愿意和你说话。”
  那句话,让他自然而然地误以为,是之前车祸住院的病人。
  刘珂摇摇头,说:“是我男朋友。”
  孙医生一怔:“你有男朋友?抱歉,我还以为是病人。”难怪,她对他的照顾,除了客气的感谢,再无别的。
  难怪,难怪。心痛倒说不上,钝钝的难受,也难忍。
  还没来得及告白,就已得知,佳人心有所属。
  终究意难平。
  他艰难地扯扯唇角,匆忙道声告辞,便狼狈地逃离。
  她一心挂在手机上,没发觉他的异样,仅颔了颔首,连句“孙医生再见”也忘了说。
  孙医生走后,她第一时间看微信消息。
  他只发了两条:
  有事?
  我还有课,晚上聊。
  嗯?没吃醋?连一声“说话的是谁”都没有。
  不知该说他太理性好,还是太迟钝好。
  一直到晚上,刘珂还记挂着这件事。到底沉不住气,先行问了:“没什么要问的?”
  等待回复时,洗了洗水壶,装满水,架上燃气灶。
  她们统一住在医院宿舍里,除了床、沙发、桌子,没什么多余的家具,连电视,都是院长怕她们无聊,临时搬来的。
  她们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电视机都没开过几次。就算看,也多是当地的新闻频道,医患纠纷最多,看了更糟心,替他们不值:以为每个医生都黑心肠,只会骗取病人利益,捞回扣吗?十几个小时不睡,全神贯注于手术,有多疲惫,那些只会口诛笔伐的人,谁知道?
  手机滴地响了。
  大抵是默契,刘珂看也没看,就晓得是叶沉。
  果然。
  叶沉:问什么?
  刘珂想了想,回:下午的事。
  叶沉猜中她话中不明的意味:是同事?
  刘珂单手握着手机,手指摸着杯沿一圈圈地转:嗯。
  叶沉:想问我,是不是吃醋了?不好意思,还真没有。
  一猜一个准。隔着屏幕,都像能看见他调侃的神情。
  叶沉:在做什么?
  刘珂:烧水,准备泡药。
  刚回完这句,水就开了,咕咕地冒出水。
  刘珂手忙脚乱地关了火,拿出抹布擦灶台边的水,一不留神碰到水壶。水才烧开,壶壁烫得不行,这么一烫,要掉层皮。
  她打开水龙头,冲着手。还好,没烫起泡。
  余光瞥到亮起的手机屏幕,最新的消息,是他的关心:怎么了?生病了?
  刘珂甩干水,刚准备回,他却拨了个电话来。猝不及防的,差点按了挂断键。
  “刘珂。”他熟悉的嗓音。
  “嗯。”她低低地应,温柔缱绻。
  “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刘珂吸了吸鼻子,说,“鼻子有点堵,像要感冒,泡点板蓝根。”住医院就是好,要什么药,去拿就好。
  叶沉无奈至极地笑了声,“还担心我,倒是你自己先感冒了。”
  她开了扩音,把手机放在流理台上,拆了药,倒进玻璃杯,拎着壶把倒水。他那边应该是听见泠泠水声,便说:“水凉了再喝,别烫了嘴。”
  刘珂被他说得眼睛一酸。
  他们已分开两个月。
  两个月,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他的气息环绕。
  待了几十天的地方,却依旧陌生如初,只因:他不在。
  每天,要应付各种各样的病人有理无理的要求,护士长的找茬。身体疲惫,尚未休息过来,又要投入工作。
  再多的委屈,化为一念: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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