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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这话倒是新鲜了。
  京落晖饶有趣味,本想多问几句,但萧钰就在前方,他不便多说,招手跟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的萧钰打了个招呼。
  萧钰走过来,有些愧疚:“抱歉,我出门不就被人跟上,因为不想此事暴露,只好毁去信函,不得不跟这人走了。还要劳烦你来救我,唉,连累你了。”
  对这种实诚的人,京落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客气道:“哪有,不把你带回去,御渐萧在清阳派赖着不走,那我可就亏大了。”
  提起好友,萧钰眼中才多了几分温和,显然他也是知道御渐萧的性子的,就是因为知道,才明白京落晖所言不是假话。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栎青有些好奇,多问了一句:“为何如此说?”
  萧钰这才注意到一旁不言不语的栎青,打量几眼,心中一惊。此人脚步轻缓,内息绵长,与他同属剑修,却比他更加轻盈也更能隐藏自己声息。
  这般人物,不知京落晖是从哪里拐来的。
  “唉,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京落晖无奈至极,摇着扇子,想掩饰自己的尴尬,“当年不就是借了他一个丫头办事,我又没说那丫头会怎么样,他倒是跟我闹了起来,还直接找上裴与衡。裴与衡也是个向着外人的,说了我几天,现在都还拿出来笑话我。”
  此那以后,孔雀这个称呼就跟定御渐萧了。
  京落晖当时可是恨他恨得牙痒痒,险些给他的阳春园来个锁灵八阵,将他锁在阳春园一辈子出不去才好。
  “那也是你招惹他。”萧钰明知自己好友性子,但还是忍不住为他说说话,“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你偏偏要瞒,瞒就瞒了,还布了幻阵让我们都以为那丫头真出了什么事,这还不是你的错?”
  “得,反正你向着他。”京落晖也不和他争辩,“好了,都这么久了来跟我论什么对错。我还没怪他扰我清净,裴与衡整天烦我,这只孔雀也想着开屏。”
  “开屏不能这么用......”萧钰想为好友解释,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而且,裴掌门既是你养父,亦是你师父,你也不该直呼他名姓。”
  京落晖最怕有人跟他讨论这个,他打小就这么喊,也经常被人说不应该,早就挺厌烦了。明明裴与衡自己都没说什么,怎么这么多人替他们操心。
  他连忙拉上栎青,摆手道:“行了行了,谈兴已尽,等会儿再说吧。”
  “现在想想,跟你聊聊那情啊恨啊的,也比着有趣。”京落晖调侃道,“至少你对人族礼数不怎么在乎,我可不想再听见那种话。”
  栎青本就闷闷不乐,他与萧钰两人一唱一和,聊着当年趣事,提着他完全不认识的人,谈笑间尽是熟悉,将他这个外人排斥在外。
  这让他十分心堵。
  心中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了一般,那大石偏偏还是铁做的,去也去不掉,又不能当作没有,只能自己撑着,不想说出去被这人笑话。
  明明与京落晖最熟悉的,不该是他吗?
  京落晖可不知道栎青胡思乱想了这么多,随手摘了朵花递给栎青,栎青不明所以,茫然看他。
  “都是美人如娇花,需要怜惜,我看你也算个美人,也就不要愁眉苦脸了,送你朵花,任你摧残,也当作是我的怜惜。”
  栎青面红耳赤,将花扔给京落晖,气急道:“谁要你怜惜?!”
  他气冲冲地离开,京落晖却高兴了,笑得难以自己,抬手挥扇,将花随风送远。
  玩笑过了,京落晖又习惯性思考起来,萧钰已经回来,他也该启程去找裴与衡了。拿定魂鼎之事不能由他出面,万乘燕处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但百书苍楼因在招摇一战中折损太多,三教和流都对其礼遇,以报前人之恩。
  此事由裴与衡出面最好不过。
  “我知晓你已十分疲惫。”京落晖转头去找萧钰,与他详细说尽,“但此事需防止节外生枝,裴与衡那边的事成与不成还不一定,秦家却已是败亡之景。”
  “什么意思?”萧钰不太明白,“秦家如何了?”
  “秦家败亡,其实对我们没有太大影响,但就怕她献祭了秦家亡灵,促使恶鬼脱出,那时事态便难以控制了。”秦长雁所说,京落晖自然不可能全信。
  无争玄谷悲剧是真,秦长雁为复仇是真,只是她说了假话。
  “她说引慕容望去鬼城只是想鬼城现世,简直是荒谬。她只不过是想借机除去卫家两子,再借由慕容望能为触动阵法,使恶鬼实力大增,有脱困能力。”京落晖眸光一冷,“不仅如此,为使恶鬼尽快脱出,使用献祭之法是最快的。她与鬼王交易内容,恐怕也撒谎了,鬼王拿了轮回,不可能只给她这点东西,必定留有后手。”
  “这......难得不应该阻止此人复仇?”萧钰有些纠结,“秦漠已死,其余人皆是无辜,怎能助纣为虐?京落晖,你不应该答应不插手此事。”
  这便是身边跟了这人的坏处了,京落晖知晓萧钰与裴与衡想法一致,都是不愿仇恨延续之人,遇到此事第一反应都是阻止。
  “我倒是无所谓。”京落晖也不想与他争执,“我不插手,你可以。只是......目前局势,你还插得了手吗?”
  “什么意思?”萧钰叹口气,“我不像你们这般聪明,许多事情我也看不明白,直说吧。”
  “若我没猜错,秦家很快就要大乱了,你此时插手,又阻止得了什么?”京落晖倒不是为秦长雁制造机会,只是秦漠死了,这之后的事情就已经是定局了,“与其想着阻止,不如想想,卫家和秦家,你打算保哪一个?”
  “什么?”萧钰心中一惊,他哪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卫家?”
  “秦家可不是一般的卫家分支,据秦长雁所言,他直接参与了无争玄谷一事。那人如果也与此有关,卫家分支如今已经到了秦家这里,你猜下一个会是谁?再者,我已经放出了宫乘心回来的消息,也故意埋下了仿制宫乘心符灵术的阵法,宫乘心回来在许多人眼里已成事实。”
  京落晖并不想萧钰打乱他的计划:“秦家,宫乘心,卫家,那人已经到了这一步,下一个必定是卫家了。”
  “你——”萧钰这才反应过来,他从头到尾都被京落晖耍了,“你放出消息,成为推动此事之举,为了得到消息,你不惜牺牲人命?就连我,也险些成为你的棋子?”
  京落晖也不生气,还有闲心喝了口茶:“棋子一说,但看你如何想。再说了,我已经给了你选择,你现在去卫家守着,说不定能保下卫家。至于秦家嘛......已成定局之事,无须再谈。”
  “......那你呢?”萧钰对他做法厌恶至极,一句也不想多谈,“我只感叹,裴掌门一生磊落,怎么把你教成这样。”
  “......”京落晖笑意不再,眼中尽是寒意,两人之间暗潮涌动,他悄悄摸上腰间,又放下手,不再客气,“有意思,我是怎样的人,用不着你来评价,也不用拉裴与衡来嘲讽我。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那人**乏术,秦家与卫家只能选其一,你猜,他会先选哪一个?”
  他其实也没尽说实话,不仅秦家败亡是定局,卫家也是如此,这一件件事情背后远不止眼前这般简单,只看卫家如何走这一步了。
  赌对了,说不定能保下两家,赌错了,便是延续仇恨。
  京落晖打算把这个难题丢给萧钰,他还得回清阳派,这两家如何,他可管不着。
  栎青见他席卷着一身怒意回来,不禁疑惑,顾不得心中那丝别扭:“怎么了?”
  “无事,只是觉得麻烦。”
  “麻烦?”
  京落晖这才一笑,抬手摸了一把栎青的脸:“对啊,有人要告状,我又得跟裴与衡吵架了,真是麻烦。”
  他不想听裴与衡说些大道理,更不想改变自己做法,即使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必定会引起裴与衡质疑,也不在乎。
  这么多年引起他质疑的还少吗?
  “为什么?”
  “啧,怎么说呢。”京落晖仔细想了一下措辞,“就像眼前有一朵花,有人想摘,有人想管,有人不想管。”
  “你不想管?”栎青好似明白了什么,“你确实不喜欢多管闲事,若是这花是你的,你早就剁了那人的手。”
  京落晖挑眉:“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不用想,你本就会这样做。”栎青一直没看透过眼前的人,但对他的做法早已有了体会,这体会让他终生难忘。
  但也正是因为难忘,才让他穷追不舍。
  京落晖察觉到这话背后有无穷深意,他本是个容易感到好奇的人,也是一个愿意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查清真相的人。但不知为何,当他看着栎青清澈又忧伤的双眸时,却不想查探下去,只想留住这一双眼,满足他此刻的放松。
  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也看不懂栎青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可无端的,他不愿理清这其中关键。
  就好像他在冥冥之中已经知道了所有,便告诉自己自欺欺人总比失去的好。
  真是诡异,京落晖无意间瞥向栎青腰间,那腰间的东西让他悬心已久,又带着说不清的期盼,指尖缓缓覆上那块地方,轻轻勾勒着这里的东西,见栎青僵硬着一动不动,他便多了几分高兴。
  “这里是鱼鳞,对吧?”他也不需要栎青回答,早已知道的结果,也不需要再一次确认。
  栎青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轻轻握上京落晖的指尖,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温和:“这里是,因你而有的。”
  因你而有的这片鱼鳞,是我一生都难以抹去的痛苦。
  只是这后半句话,栎青却开不了口。眼前的京落晖让他有些陌生,他的笑,他的怒,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这种陌生让栎青很痛苦,明明是两个人都拥有的东西,互相憎恨,互相埋怨,又互相不舍,怎么突然......就只剩他了?
  人族真是一点信用都不讲。
  京落晖并不知道因他一人,栎青直接给整个人族扣上了不讲信用的帽子,这一会儿莫名其妙的交谈让京落晖思绪跑偏,现在得强行拉回来了。
  “秦漠之死,必会引起与他交好的家族恐慌,而我在剩下的卫家分**里也埋了阵法,仿造宫乘心所制,想来他们会去问问卫家了。”京落晖也不瞒着栎青,他知道栎青与此事无关,这不知道是那种鱼所化的妖是为他来的,难不成是想报恩?
  京落晖想起了小时在裴与衡房里看的话本,看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化成妖族来报恩的情节后,他便问裴与衡,自己养的鱼不会也变成人形吧。
  当时裴与衡脸色莫名,想笑又怕惹了京落晖不高兴,但他那忍笑的神色还是惹到了京落晖,京落晖就将裴与衡给的那些鱼全数扔了,表示自己的不满。
  虽然最后还是被裴与衡捡回来放在池子里,京落晖也被莫名其妙地哄好了,但他却将此事记得清楚,尤其是那种鱼化妖的绮丽幻想。
  眼前说不定就是一只活生生的鱼妖,可京落晖却生不出一丝感动。
  比起这种来历不明的,他还是想要从自己池子里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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