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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两人终于站在了阳光下,一堆侍女仆人争先恐后围在楚昭身边,仔细地帮他搽干净脸上的污渍。
  不知何时,两人紧握的双手松开了,楚昭回过头去四处看,从一堆笑脸中,终于看到韩起板着脸,独自站在阴影下,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落寞……还没等楚昭说什么,一群人就簇拥着临淄王离去了。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比较好解决了,根据楚昭提供的资料,莫家很快将转炉的内衬换为了白云石。不要小看这些土著匠人的智慧,莫厘甚至根据资料对高炉进行了改良,在炼钢过程中吹入石灰粉,进一步提高了钢材的质量。这一次得到的钢材质量十分令人满意。
  看着山洞里打铁的吕家匠人,楚昭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好的钢制品用于军事,但是一些土法炼制出来的铁制品,不是正好民用吗?
  把这个想法一说,却被莫厘泼了冷水。原来大楚实行盐铁专卖,四家往年也只是接受一些来自豪右或世家的单子,偷偷打些武器盔甲送去。然而这些事情都是犯法的,绝对不能摆在明面上讲。至于售卖农用铁器,更是绝不可能——楚昭敢卖,平民百姓也不敢买。
  楚昭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干违法的事情,难怪莫厘等人平日很是小心谨慎,后来还都自请成为了楚昭的奴客。这也是纺织作坊和燕归来相继被人盯上,但炼铁厂却逃过一劫的原因。
  “再者说,铁器作为农具,也根本卖不出价钱。”莫厘叹着气,“殿下若是想要赚钱,不如做些新奇的小玩意。”
  新奇的小玩意?楚昭一听,忽然记起某本书里有手工钟表内部构造图。这天傍晚,楚昭被韩起从里到外洗白白,一通热水洗成冷水后,就拱在被窝里仔细查看系统面板。
  之所以要拱着,实在是小王爷的龙臀……咳咳,略有不适。
  系统能量已充满,楚昭想着炼钢厂正在翻修转炉,便点了点炼钢厂,将其升级到3级。这一下能源就用去45%。楚昭摸摸屁股,没敢再乱点。径直往采集术旁边装书的格子里去。
  根据首字母一通翻找,还真有手工机械时钟,机械表的内部构造图。甚至还有零件平面和立体图。
  第二日一大早,楚昭拿着几幅书本里撕下来的手工钟表制图,让身边的天璇把吕叔识找来,请他帮忙改良现在的日晷。
  吕家出了名的擅长机关制作。楚昭自信鲁班后人不会搞不定手工钟表——传说吕叔识这一脉原本姓鲁,后来为了避祸,才改姓吕的。
  吕叔识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迷迷糊糊接过图纸一看,一下子就清醒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对着这张图纸,吕叔识不由拍案叫绝,当下叫上擅长精细工作的小儿子,开始改良日晷!
  因为有了炼钢厂源源不断的生产出钢铁,楚昭基本实现了黑骑军武器自给。
  吕叔识也发了话,只要吴家能够打造出零件,手工机械钟表就不是问题。吴家的工匠们被他激起了性子,凭借着家传的高超锻造工艺,还真就打造出了那些微小的钟表零件,利用摆线原理制成的落地钟漂亮又大气。
  第一座摆钟,楚昭便作为新年礼物,孝敬给了谢晋。
  尽管楚昭带来的现代验方给了周大夫新的启发,谢晋的病情也有所好转,但是这位睿智的老人挣扎了两年的时间,似乎已经撑不下去了,就在安靖二十一年的隆冬,进入了冥留之际。
  谢晋这个病比较耗时间,从病发到归西,前后拖了足足两年有余。这个时间说长不长,但要是用来考验病床前的孝子贤孙,足够了。
  楚昭尽管诸事繁忙,但是依旧没有忘记抽空陪着谢晋说说话,或者让郭师傅研究些新鲜吃食孝敬老人。只可惜像他这样的人不多。
  人走茶凉,大楚的朝堂和世家都已经忘记了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似乎……连谢家也不再围绕着他旋转了。
  虽然谢晋早就把谢家的人手都交给了楚昭,但是楚昭通过忠诚值升降就能知道,谢晋一病三年,这三年中,卢家人在谢家可没少动手脚。许多忠仆都被以避疾的名义挤了出去。
  避疾就是仆人生了病,要给挪出去。按照当时的生活水平,这些锦衣玉食的仆人一旦被挪出去,也只有流落街头了,下场基本很惨。最后还是楚昭看不过去,派人将些又忠诚又有本事的老家人接去燕归来落脚,才避免这些积年的世仆一朝流离失所。
  自从卢氏换上自己的人手后,任用的大管家是卢家那边的陪房。此人的亲戚家人都在卢三顾手中捏着,对谢阀的忠诚度可想而知。
  谢家多少代积累的财富啊,那可真是一个叫人咂舌的数字。当时的世家不爱做生意,就爱圈地,手下没有十七八个庄园,都不好意思自称逸士。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广袤的田地以及田地上的奴客。
  谢晋病的奄奄一息,谢铭远在天边。家中孤儿寡母的,朝堂中也没有势力,自然引起有心人的觊觎。
  然而,就算卢家盯上了这块肥肉,却依旧没能够一口吞下去。原因无它,实在是因为谢家太有钱了。就算谢家的土地,田庄,山林,湖泊中的账房都使用奸猾手段,侵吞谢家财产,家中的大小夫人郎君娘子们全都使出浑身解数,一败再败连三败,可谢阀的门面起码在谢棠这一代,暂时还撑得起来。
  当然,谢家的确已经渐渐露出衰颓的迹象,不复昔日盛况。对于这一切,楚昭心知肚明,但他并没有立即出手。
  没错,谢晋的确已经属意他为谢家下一任的实际领袖,谢家人对他的忠诚值也非常的高。但楚昭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白来的。
  首先从逻辑上来说,谢家唯一可能全族上下一致欣然同意让一个外姓人当族长,统领他们的理由,就是这个外姓是谢家的女婿。可怜寄奴小朋友当年还真以为是自己完成了任务,系统就嗖得一下提高了谢家满门的忠诚值。如果真能这样的话,系统前几次就不会失败了,不论怎么样的困境,系统都可以随意操控人心,必然立于不败之地。换句话讲,目标人物每一个数据的上升,都必然有其心路历程的合理变化,而不是被系统强制扭曲和赋予的忠诚。
  其次从现象上来看,自从谢家归心任务完成后,长公主对楚昭的态度便越来越好,三番五次帮助这位“故人”之子。以前楚昭还以为是系统的功劳,现在终于知道,感情长公主是把自己当成未来女婿看待了。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顺眼,自然要有意无意地替楚昭说话啦。
  联姻!这是楚昭得到谢家人忠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而目前看来,联姻最合适的人选,似乎就是谢苒苒和楚昭这一对表兄妹了。一个是少年贵族,一个是名门闺秀,还都是皇室和世家血脉结合的产物。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他们生下来的孩子,血脉又该是多么的纯净高贵啊。
  楚昭小时候想不到这些,只知道看见忠诚值上涨就对着系统傻乐,现在却知道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应是外祖父当年下决定时就想好了的事情。
  娶谢苒苒,的确是一条捷径。然而楚昭却不愿意。血缘如此近的表兄妹,真不怕日后生出个畸形儿吗?再者,楚昭现在有了韩起,自然不肯去祸害别的小姑娘。更不可能对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下手了。
  渣男才骗婚好么?敢做就要敢当。
  所以说,楚昭并没有按照谢晋给安排的,对双方都最有利的路子走。反而有了他自己的计划,所以他才任由卢家一点点削弱侵吞谢阀。
  盛极必衰,强极必辱,谢家弱一点,这份君臣情谊才能持久。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吧。
  ***
  十五这日,楚昭一大早起来,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楚昭唤了一声阿起,韩起便揭帘子走了进来。
  他二人心有灵犀,不待楚昭询问,韩起就答道:“是谢棠的侍女。听说谢棠正闹着要杀妻,请你去说几句好话呢。”
  楚昭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怎会有这样的事情?舅母呢?谢家的长老呢?他们也不管么?”
  韩起沉声道:“小卢氏给谢棠的儿子下毒,只怕谁都劝不住。卢家和谢家经此一事,只怕连表面的和平都做不到了,分道扬镳早晚的事。”
  谢棠因为谢铭的原因,被朝廷褫夺了官位和爵位,所以一直赋闲在家。他由祖父养大,这几年便每日只陪在晕迷的谢晋身边,继续给外祖抄写经文。这样的孝行,却也博得了一些美名。
  寒冬腊月抄写经文当然是苦差事,不过现在有了楚昭发明的火炕,穿着寄奴送的棉衣,谢棠的抄经生活有了很大改善。虽然老祖父心疼这位长孙,让他只抄写半日,但谢棠每每都是要抄够一日才罢休。
  要说谢棣打杀妻妾,楚昭还信,但说这位个性温和的表哥会杀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在赶往谢棠居所桂园的路上,楚昭已经对这件事有了一些了解。
  喻王举事的那年,谢棠正在说亲,小王氏也是急糊涂了头,想着帮儿子多拉一个助力也好,就给他娶了颍川卢家的嫡出女,小名唤作珠娘子的。谢棠虽然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但大家毕竟都是从小玩大的,新婚时候,小两口感情还不错。
  到了后来,楚昭渐渐势大,谢家眼见着一时半会倒不了。舅母王夫人的底气便又渐渐足了起来。小卢氏珠娘子就成了卢老夫人和王夫人争夺谢家内宅权力的一枚棋子。
  第82章
  谢棠娶了卢氏女珠娘,夫妻纵然不算恩爱,却也相敬如宾。
  偏偏这珠娘子嫁过来一二年,都不曾生育。王夫人便以这个为借口,给儿子选了几个侧室,其中就有自己娘家琅琊王的一个远房侄女,唤作阿云。这位阿云姑娘生的窈窕秀美,且能歌善舞,谢棠年少慕艾,性情温柔,面对这般美人,自然也怜惜一二,但是毕竟教养在那,待她并不曾越过珠娘子去。
  本来还算相安无事,谢家家宅里那点小争斗,跟外头风云变幻的大局相比,虽然受其影响,终究在男人眼里不算什么。偏偏珠娘子好强,卢家现看着也比龟缩在上方山的谢家强,行事举动难免失了法度。
  说失了法度,还算轻描淡写的。谢家的家仆暗地里常议论这位大奶奶,说是着实太顾娘家了一些,为人也有那么点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其实就是说珠娘子喜欢插手外宅事务,对丈夫指手画脚,而且每每以卢家女目无下尘,掐尖好强,得理不饶人。当然,这样的话在谢府传的热闹,未必没有王夫人的功劳。
  谢棠这个人,表面看着温和,内在其实非常大男子主义,久而久之,对珠娘渐生不喜。
  倒是楚昭每每听见谢棠抱怨,都要多事地劝谢棠不要和妻子斗气。所谓桌上教子床上教妻,就算是因为政治联姻娶的老婆,只要她不背叛谢家,就该好好护着。
  在当时,若是丈夫出门几天,按规矩回家后第一个见的应该是父母。即使在父母那里遇见妻子,也不应该表现出什么欢喜之情,点点头就可以了。然后做儿子的就应该陪着父母话家常,直到父母开恩说:“好了好了,和你媳妇下去吧。”才能和媳妇保持一定距离地一起退下。
  要是当时的男人胆敢不顾羞耻,扯着媳妇的手,表现的很高兴,就会被说成“没出息”。
  这是一个性观念开放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看上去矜持克制的时代,尤其是夫妻的相处之道,似乎相敬如宾才是正确的。若是夫妻好得蜜里调油,四处秀恩爱,那可真招人笑话啦。不只笑话那么简单,甚至会引来长辈插手干预。这样的情况下,同性恋大行其道,似乎也是合理的。人在满足了生理需求之后,还有感情需求,这也是比动物麻烦的地方。
  总之,不论这时代的男人内在多么放荡,私生活多么混乱,他都不许表现的很爱妻子。
  所以说,楚昭这样劝谢棠,其实和当时社会主流观念是格格不入的。
  偏偏谢棠十分仰慕这个比自己年纪小,却已经有能力纵横天下的表弟。再者谢棠再稳重,论起年龄也处在叛逆期,喜欢表现得和别人不同。倒还真听进去楚昭的劝告,对珠娘温柔了许多。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晃悠过去,珠娘一直没能生育。倒是阿云宜男,抬进门不出三个月就怀上了,过不多久便生了个男孩。
  这是谢家第四代头一个孩子,连病中的谢晋都来了精神,高兴得亲自给刚过百日的孩子取名谢俨。
  说实在的,楚昭每日操心外头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对谢棠的后宅实在不甚了解。知道这孩子的事情,还是因为谢棠有了儿子后便成儿奴,贵公子们一同雅宴集会,或外出游猎的时候,总不忘记给虎头带些民间的小玩意。
  这样一来,小胖娃总在楚昭眼前刷存在感。楚昭每每想到这是表哥唯一的孩子,不由对这侄儿多宠爱几分。燕归来但凡得了什么新奇东西,必定有虎头一份。
  按理说虎头不过庶长子,就算是嫡脉头一个小儿,也是不该看得太重。偏偏王夫人和谢棠都将这孩子宠上了天。再有临淄王隔三差五地送东西。谢俨在谢家的地位可想而知。连带着他的生母也水涨船高,谢家仆人侍女,都得尊她一声云夫人。
  此消彼长,难免显得珠娘这边冷清了一些。
  珠娘从小娇纵,觉得受到了谢家的怠慢,便对这个阿云深恶痛绝,觉得她不过是个小老婆,且又出身低贱,如今竟然母凭子贵,越了自己过去。连带着对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小虎头也恨之入骨。
  按照当时社会风俗来看,谢家这事情似乎真有些说不过去——嫡子还没出生,先把庶长子捧到了天上去。实在不像是“飘若流云,矫若惊龙”的陈郡谢氏会做的事情。
  偏生珠娘为人甚是要强,既不肯对谢棠服软,也不肯回娘家哭诉,只自己憋在心里。嫉妒如同毒蛇,时时啃噬着珠娘的心,让她变得一日日扭曲起来。加上珠娘性子本就骄纵,人也不算聪慧,行事便一发偏狭。
  每次阿云抱着孩子来给她请安,珠娘都扬起脖子不予理睬。这样就罢了,她是主母,打杀了阿云也不过一句话。可她偏又不对阿云下手,反在虎头吃的饭食中下毒。
  直到这阴谋被拆穿之后,谢家众人才晃然大悟,纷纷谴责卢氏女太过歹毒。皆说,怪不得之后几年,谢棠的后院里再无一个小儿降生,只怕也是她使得坏。
  珠娘下给虎头的毒素是慢性毒物,十分的巧妙,吃了不会死人,却会让小孩子得慢性病,而且智力发育迟缓。
  若不是谢棠忽然得了高人指点,几乎就要被珠娘悄没声息地得逞了。
  也是人在做天在看,今日平明时分,得到线报的谢棠半信半疑的带着人去儿子的小厨房,却将珠娘身边的丫头人赃俱获,一鼓作气下,又在珠娘枕头下面的暗格中搜出一包毒药粉。然后谢棠和珠娘便关在屋子里争吵,不知怎么,就用腰刀抵着妻子的脖子要杀了她。
  珠娘可是卢三顾唯一的嫡女,卢家今日也在山上做客,知道这件事后,立马赶往桂园。可是谢棠似乎铁了心要杀妻,竟然半点不听泰山大人和大舅哥的劝。
  姬妾之所以为姬妾,是因为她们的血统和身份不如妻子,将这些贱民抬高到士族娇女之上,是世家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因为士族统治的核心,就是建立在血统论上的等级制,他们的婚姻被这种等级制操控,极度讲究门当户对。
  大家公子的妻子自然也是阀阅贵女,要敬爱尊重,绝对不能随便打杀的。妻可不是姬妾那般的玩物,往往代表的是另外一个家族。宠妾灭妻的人必然受到整个上流社会的唾弃,因为他违法了士族赖以生存的等级制本身。
  如今,谢棠有庶长子在前,卢家本来就颇为不满,若是今日真的杀了妻子,只怕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谢棠的侍女想到平素郎君最肯听这位殿下的话,慌忙来找他。
  楚昭赶到后院的时候,就听见珠娘疯了似的大吼大叫:“我本是明媒正娶,小时候也说喜欢我,为何娶了我之后,棠哥哥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以俯伏之礼来对待,还专宠着阿云那个妖精,在我面前养一只猪犬。那些仆人还都唤她云夫人,呸,她又算什么夫人呢?”
  谢棠气得脸色铁青,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所以……所以你就要杀了我的儿子。”
  珠娘哭道:“婢生子等同于奴仆,棠哥哥,那不是你的儿子啊,那怎么能算你的儿子呢?不算的,不算的。我们……我们会有儿子的。我在吃药,大夫说我有起色……我有起色啊。”
  卢恒似乎想要上前,抢夺谢棠手里的刀:“阿棠,勿要乱来。有话好好讲。”
  谢棠侧身避过他的手,仇恨地看了卢恒一眼,冷笑道:“呸,别以为我是瞎子聋子,不知道你们卢家做的好事。”
  楚昭看到这里,忍不住也开口劝道:“表哥,谢家自有制度,打女人可不算英雄。”
  见到楚昭的那一刻,谢棠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一直冷硬的神色中,方才透出几分凄惶来。他转过头,声音里带着砂石砥砺的沙哑哽咽:“寄奴,我的孩子,我的虎头……他……他……”
  楚昭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也忍不住一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珠娘性子这般偏狭,谢棠再多的爱也被磨平了。更何况妻子也好,宠妾也好,皆是谢棠为了家族而娶,并非出于谢棠自己的真心。这么一想,楚昭觉得这位大表哥着实不容易——娶得妻子不如意,身边也没有贴心人,这么些年,唯一叫谢棠真正开心、喜爱的,就是虎头这个独子。
  谢棠对虎头,就像对待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珍惜啊。
  这几年大楚几位顶级高富帅们一同出去游玩,谢棠要不就是沉默地跟在旁边,但凡开口,必然句句不离他家虎头,一副傻爸爸的模样,烦的谢棣都想弑兄了。
  现在,如珠如宝养到三岁的小虎头,忽然就奄奄一息了。楚昭觉得,便唤作自己,只怕也冷静不下来。
  这位表婶,的确过于狠毒了一点,而且还愚蠢。卢家把这样的女儿嫁到谢家,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
  楚昭投向卢恒的眼神,也带上来一丝责备。
  似乎知道楚昭在想什么,卢恒苦笑一下,并没有吱声。他越大便越是沉默,总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写的诗词,也以哀伤婉约闻名于世。楚昭实在看不懂这个幼时性情洒脱的好友了:难道一次求而不得的情伤,便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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