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独孤夜（三十八）

  清晨。
  占英辉和占仲谋抵达小岛。
  阔别多年的熟悉场景，让占英辉感慨万分。
  他缓缓踱步而下，看着岸上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眼眶发酸。
  占仲谋拿了车匙，拍了拍助理的肩：“你回去吧，这边暂时不需要你了。”
  他按了下车匙，一辆停靠在马路边的车子滴滴两声。
  占仲谋说：“爸爸，我们走吧。”
  占英辉高大身影此时看上去有些落寞。
  他站在路边回身望了望，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占仲谋见此情景，心下也是百般滋味。
  “往这边开。”
  占英辉坐在副驾驶位上，指挥着占仲谋开车的方向。
  岔路很多，他指路时反应很快，显然是在脑海中重复了多遍路径。
  最后，车子停靠在看起来很老式的屋子前。
  占仲谋刚转头过去，想要问是不是这里，就见占英辉颤抖着手推开了车门。他下了车，慢慢朝着老屋子走去。
  占仲谋坐在车上，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
  他坐了一会，看着这老屋，在记忆中找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熟悉的记忆。
  进了里屋，占英辉环顾四周。
  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灯。
  四周摆放着种植粮食的工具，小型的谷仓。
  “父亲，我回来了。”
  他这一声喊的颤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回来就回来了。”占爷爷从后面的小厨房出来，手上抓着一把刚摘下的芹菜，递过去给他，“把这个洗了。”
  “好。”占英辉赶紧双手接过。
  后头跟进来的占仲谋看到这副场景，有些吃惊。
  他把手上的礼物放到桌上，说：“爷爷好。”
  “你就是仲谋吧，”占老爷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穿着正式的西装，眉目之间有几分英辉的样子，但更多是像那个女人的阴柔。
  他说：“倒是不大像你父亲。”
  说着，捶了捶背。
  “仲辰和小丫头去田里帮忙摘菜去了，你要是方便过去瞧瞧，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好的。爷爷。”
  占仲谋转身出去了。
  占英辉看着二儿子出去，说：“爸，仲谋毕竟是小辈。”
  “就因为他是小辈，我才没有拿扫帚轰他出去。”
  占老爷子摆摆手，说：“要不是看在仲辰和小丫头的份上，我是决不允许你们来看我的。你明白吗？”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这么多年，他老了，儿子也老了。
  年轻的一辈在成长，而他们就像秋天的落叶，在即将到来的时刻里凋落。
  “是，爸爸。”占英辉叹了一口气，走过去。
  岛上的风景宜人。
  占仲谋走了几圈，在离老屋子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片菜园子。
  他站在树荫下，看着半蹲在田地里的两个人。
  太阳很毒，清萌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手里攥着个小篮子。
  占仲辰蹲在她的身边，用剪刀把小青菜剪下来，一撮撮地收拾干净，放进清萌手上的篮子里。他们靠的很近，时不时低语几声。看起来亲密无间。
  占仲谋站在那儿。
  日头很烈。
  他的心很冷。
  也许是从来没有暖过。
  他从来就是那个不被正视、不该存在的人。
  占仲谋看着他们，嘴角泛开一丝微笑。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生来就拥有那么多，而有些人，即使再怎么努力，都永远只能隐藏在阴暗的角落，不被人们所承认。
  占仲辰，你有一天也会尝到失去所爱东西的滋味吗？
  ……
  清萌提着小篮子，走在小道上。
  占仲辰轻声在她身后说着话。
  风带来他的轻声细语，清萌笑着说：“今天中午煮青菜汤吧，味道要浓一点，爷爷好像喜欢吃味道重点的菜。”
  她在小厨房里看到一罐子腌制的萝卜，看的出来爷爷很喜欢这些。
  “嗯。不过吃多对了身体不好，我得和爷爷说说。”
  清萌笑道：“爷爷这固执的脾气呀，恐怕是不会听的。”虽然和爷爷接触没有多长时间，但清萌大概已经了解爷爷是位什么性格的老人了。
  “你说的是。”占仲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爷爷在我的记忆里就是一个固执的小老头。”
  “我觉得吧，其实爷爷的性格和你挺像的。”清萌回身站住，“都是跟石头一样的脾气。”
  又硬又不听劝的。
  占仲辰笑：“有那么夸张嘛。我爷爷可听我奶奶的话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清萌。
  清萌不想理他了。
  她把菜篮子递给占仲辰，说：“你拿着。再多说一句就罚你今天中午做饭。”
  占仲辰笑着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他们应该过来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
  清萌伸手握住占仲辰的手：“仲辰，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所以，你有任何想说的话都可以跟我说。”
  “我知道。”占仲辰看着阳光下，她亮的透明的双眸，低下头吻上去。
  “谢谢你。”
  该有如何幸运，才能重新找寻到她，拥有她呢？
  占仲辰想，自己一辈子的幸运和幸福大概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他微微笑了。
  岛上的阳光充足，天气出乎意料的好。
  但愿接下来的事情，都能顺利。
  占仲辰回到家中，就见爷爷和父亲在大堂里坐着剥豆子。
  他们坐在藤椅上，低着头。爷爷手上的动作很快，占英辉却是生疏了多年了。
  见到他们回来，他抬头叫了声仲辰，还有清萌。
  “伯父好。”清萌微微颔首。
  占爷爷指了指后头：“里头还有一个，丫头你去看看他有没有把我的厨房砸烂了。”
  “爷爷真幽默。”清萌看了看他们祖孙三代人，往厨房那头走去。
  里面浓烟滚滚的，用的还是老式的灶台，看起来很有亲切感。
  占仲谋坐在添火地前面的小凳子上，见进来的人是清萌，就说：“锅里滚了豆腐，你看看这样煮对不对？”
  就好像和很熟的人说话一样。
  清萌走过去，掀开锅盖看了看。
  里面滚着一块块切的大小相似的豆腐块，还有翻滚的葱花，红萝卜。
  “挺好的。”清萌把锅盖重新合上。
  占仲谋说：“其实我比较拿手的菜是西餐。”
  “哦，等下我来烧菜好了。”清萌见他这么说，决定自己上阵做菜。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占仲谋抬头看着清萌。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清萌的半个身子。
  她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鞋子，鞋头有星星点点的泥土，喇叭裤显的她的脚踝很细，很白。占仲谋低了低头，把柴火添进去。
  “味道清淡一点的就好。”清萌说。
  “哥哥回来了吗？”
  “嗯。”清萌迟疑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前面，你要过去吗？”
  占仲谋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去了。”
  他脸上闪过的无奈，落在清萌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