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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小刀哥哥,给我买个手绢儿吧。
  ——小刀哥哥,带我一起出去玩儿呗。
  身下的桑蚕丝垫被柔软而熨帖,一夜厮磨,柔软地像情人的拥抱,罗韧懒得起床,索性躺着,听聘婷偶尔传进来的细碎声音。
  她愤愤的,想来是一万三笨手笨脚。
  “小刀哥哥,你怎么这么笨啊……”
  罗韧想笑。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传来敲门声。
  郑伯的声音:“罗小刀?罗小刀?”
  ***
  郑伯来跟罗韧讲一声,自己上午要跟着中介出去看店面。
  罗韧之前提议,小商河那个地方天干物燥,不适合恢复疗养,他希望聘婷暂时在丽江住下。
  郑伯是罗家的远房亲戚,聘婷的母亲死的早,罗文淼又总是外出讲学,家里头需要能里外应付得力的人,郑伯自然而然入选,他看着聘婷长大,对她的那份呵护关照,比起罗文淼这个不甚称职的爹来,只多不少。
  所以,自然是聘婷到哪,他就到哪。
  只是既然住下,就要做长久打算,不能每天两手一摊的坐吃山空,他跟罗韧说,自己想在就近开个店。
  具体的说,是西北风味的饭庄。
  郑伯做菜的手艺一向不错,一道烤羊腿让一万三念念不忘,开饭庄,也算对症对口,人尽其才。
  郑伯的意思,自己手头没什么钱,想请罗韧注资,做背后的老板。
  ——“我老啦,也不图钱,找个事做。有事忙活的话,人会老的慢些,也能多陪聘婷几年。赚了钱呢,都是你的,我就当给你打个工。”
  正中罗韧的下怀,他带回来的钱不少,但钱如果不动,那就是死钱,只会越来越少——得想个法子让钱活起来才好。
  去酒吧的时候,他无意中说起这茬,得到了曹严华的大力支持。
  “饭庄好啊,饭庄好!”曹严华双眼放光,光芒之盛让罗韧心生警觉:曹胖胖一副决意要把饭庄生吞活咽吃穷了的架势。
  再说下去,罗韧才知道自己是想错了。
  “不要只做西北菜嘛,再加川渝菜,楼上火锅楼下烤羊腿,还有辣子鸡、水煮鱼、串串香、毛血旺……”
  罗韧看了他一眼,这是要把郑伯活活累死的节奏吧?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他这个做老板的,不好那么榨取人家的剩余价值。
  曹严华忽然想到什么:“投资,我也投资,入股!”
  一万三从吧台倾过身子来,看鬼一样的表情:“曹兄,你有钱吗?”
  “珍珠啊!”曹严华激动地唾沫星子四射,“三三兄,我,你,还有妹妹小师父,红砂妹妹,我们都有珍珠,入股好了,算我们的共同产业,饭庄名字就叫‘凤舞九天’!”
  他双手展开,字字停顿,那架势,凤不舞九天他就要舞了。
  一万三嗤之以鼻,曹严华这起名的水准,比炎红砂也好不了多少。
  倒是一直不声不响的木代说了句:“我觉得行,可以啊。”
  说的时候,胳膊肘抵在桌子上,手托着腮,声音也低低的,像是征询罗韧的意见。
  罗韧伸手搂住她:“行,到时候分红,给你双倍的。”
  曹严华嫉妒,问:“那要是亏了呢?”
  罗韧说:“亏了木代也有,我补贴。”
  太同人不同命了,曹严华惆怅地想着:我也想要个男朋友。
  既然多数人支持,一万三就得认真考虑这事儿了:“也行,分散风险嘛,你可以让富婆多投资点,她有钱。”
  “富婆”,是他被迫加入微信群“凤凰别动队”之后,对炎红砂的专称。
  曹严华曾经劝一万三对红砂妹妹客气点,也曾发出疑问:白富美不是三三兄的一贯追求吗?怎么对红砂妹妹,就这么刻薄呢?
  一万三的回答是:“当时我要早知道她有钱,我肯定对她客气,那时不是不知道吗,转过头再对她献殷勤,反而被她瞧不起。索性就这么着了,追不到白富美,践踏一下也是好的。”
  ……
  总而言之,开个饭庄,原先只是郑伯的一个想法,但是经过了这么一来二去之后,轰轰烈烈地开始……落地了。
  ***
  郑伯给罗韧看中介推荐的几个店面的位置,地段都还不错,罗韧对郑伯很放心,完全放权:“你决定就行。”
  说话间,出到门外,做了个活动筋骨的伸展姿势,小院尽收眼底,不知道一万三在陪聘婷玩什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罗韧喃喃:“我真是奇怪,聘婷为什么要管一万三叫‘小刀哥哥’呢?”
  郑伯哼了一声:“那是因为,就算脑子不清楚的人,心里也是有数的。谁对她好,谁就是她的小刀哥哥!你从前对聘婷是真好,现在呢,心思不知道都用到谁身上去了。”
  对没能把聘婷和罗韧拉郎配成功,郑伯始终是耿耿于怀的:“这两天怎么没见木代?吵架了?”
  他的脸上充满了乐于见到两人吵架的幸灾乐祸。
  都半大老头子了,还这么小孩儿心性,罗韧啼笑皆非:“她去昆明领工资了。”
  ***
  工资发放,网上银行操作,几个步骤的事儿,她偏要千里迢迢去昆明领。
  一听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领工资是假,顺便去玩一遭才是真的,罗韧随口说了句:“要么我开车送你去。”
  “不要不要,那多麻烦,我买张车票去就行。”
  这有什么麻烦的,怎么看起来,像是故意撇开他似的?
  罗韧故意坚持:“不麻烦,车加满油就行。”
  木代还是不愿意:“你没有事情要做吗?男人嘛,不要为这种小事忙,忙你自己的大事去。”
  一脸的嫌弃劲儿,说的他好像不务正业,而她的“领工资”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儿似的。
  罗韧索性问的直白:“是不想跟我一起去吧?”
  木代不吭声了,过了会,期期艾艾:“谈恋爱嘛,不要整天待在一起,大家都得有点空间……”
  空间?
  罗韧恨的牙痒痒的,他们什么时候“整天待在一起”了?彼此的空间都能赛马了,她还要空间!
  你不仁,我也不义,得,爱去去!
  ***
  同一时间,木代在陪炎红砂练功。
  这个宅子所在的位置真好,闹中取静,早晨的风凉凉的,却吹得人很舒服。
  木代低头往井里看,炎红砂在下头一米多处,抱着垂下的绳,不爬上来,也不往下去,就那么荡悠悠的,见木代看她,还“呃”一声,头一歪,舌头伸出老长,跟吊死鬼似的。
  木代没好气,搬过立在边上的井盖,作势要把井口盖上。
  “别,别,木代。”炎红砂赶紧恢复正常,脚在绳子上缠了几下,以便身子挂的更稳些,“双重人格多好啊,我觉得挺酷的。”
  木代闷闷的:“你不懂。”
  炎红砂说:“这种事情,就看你怎么看吧,悲观的人呢就要死要活的,觉得自己有病。但是乐观的人呢……”
  “乐观的人怎样?”
  炎红砂一脸的热切:“你不觉得像超人吗?平时你都是你自己,关键时刻,就有个更强的自己来保护自己!”
  木代瞪了她一眼,随手从上头推了一把井绳,炎红砂抱着井绳,像个秤砣一样荡悠悠。
  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是有双重人格,她没干坏事,没害人,这么多年才出现一次,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嘛?”
  木代像是问她,又像在问自己:“如果我告诉罗韧,会怎么样?”
  “会很高兴吧,”炎红砂继续晃荡,“这就相当于交了两个女朋友,男人嘛,都开心的。”
  木代叹气:“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下井摸上来的石头。”
  炎红砂得意洋洋:“那我的脑子可就值钱了,下井采宝,摸上来的可都是宝石。哎,木代……”
  她仰头看木代:“爷爷跟我说,他老了,眼睛会越来越坏的,所以他想趁着还能看得见,做上一票收官。你加入吗?”
  木代没听进去。
  前院的早饭香气飘了进来,香甜的,糯咸的,裹着风,吹的一丝丝一缕缕,吹的她整个人都惆怅起来。
  要是告诉罗韧了,会怎么样呢?
  ***
  华灯初上。
  罗韧信步走过沿街的水道,很多酒吧的夜场已经提前开始了,赶场的驻唱歌手抱着吉他,在露天的台阶上坐下,琴弦一撩,流畅的乐声跃动而出。
  会唱伤感的歌、爱情的歌、乡愁的歌、狂野的歌,这种歌,永远不愁没有市场。
  郑伯看中了一家店面,把地址给他,让他务必看看。
  也好,就当是在闲逛了。
  离着酒吧和他的住处其实都不是很远,可他从来没来过,可见他在这古城的生活,是多么地来去匆匆。
  地方很好找,因为一众灯光通透的店面之间,只有这一处是黑的。
  走近了看,这是一家已经关闭的店,虽然大部分的家具已经搬走,但透过落地的玻璃窗,还是可以看出这店的前身是家甜品店,因为还有桃心形的贴纸粘在墙上,密密层层的。
  罗韧掏出手机照亮,看到最挨边墙的一张写着字。
  “xx,你这个渣男,现在的我你爱理不理,将来的我你高攀不起!”
  似乎能够看到一个姑娘怒气冲冲落笔的样子。
  罗韧笑起来,这世上,除了少数特别通透的,多数人兜兜转转,转不过爱恨二字,不过,不坠志气就好。
  他回过头,看了一下周边的店铺。
  卖什么的都有,烧烤小吃店、银饰铺子、民族服饰、假的做旧古玩、东巴风铃,明信片。
  罗韧在一家店前驻足。
  这店的名字叫“奁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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