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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不是水,是这两天下雨,在山凹里汇聚成的沟涧,只半米来深,木代趴进水里,死死憋着气。
  蜂声就在头顶,隔着一线水面,嗡嗡,嗡嗡嗡。
  ***
  炎红砂挣脱木代,想去找炎老头。
  但蜂群已经扑过来了,她尖叫着向前跑,耳后、脖颈一阵刺痛。
  忽然间,有衣服兜头照脸把她遮住,她听见罗韧的声音:“过来!”
  罗韧把她拽到身后,隔着衣服,她看到火光,忽然反应过来:是他们带的火把。
  火焰呼呼的左右摇摆,在身前抡开密不透风的圆,罗韧拽着她疾走且退,她就这样头上盖着衣服,随着罗韧跌跌撞撞地走,脑子里只一个念头。
  爷爷呢?我爷爷呢?
  终于停下来,马蜂的嗡嗡声已经听不见了,头上的衣服被人掀了去,炎红砂愣愣站着,看到火把插在地上,罗韧迅速用衣服包住头,两个衣袖在脑后打结,只剩眼睛在外头。
  罗韧指她的脚套:“脱下来,给我。”
  炎红砂赶紧脱了,罗韧用脚套缠住手臂,把手也包了进去,又吩咐她:“你在这等,我要回去找木代她们。”
  木代她们……
  炎红砂蓦地反应过来:“木代他们呢?”
  “不知道,当时一片乱,每个人都在跑,跑的方向也不一样,马蜂铺天盖地的,我没看见木代去哪,也没看见你爷爷。”
  又问炎红砂:“蛰的厉害吗?”
  炎红砂说不清楚,她只记得,那个时候,耳后脖颈一阵疼,但现在,都麻木的没有感觉了。
  罗韧说:“你自己检查,蜂毒严重的话会死人的。万一疼的厉害,你就用自己的尿在伤口涂一下。”
  炎红砂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啊?”
  罗韧说:“我没跟你玩笑。”
  他拿起火把,很快离开。
  炎红砂坐在原地,战战兢兢地等,罗韧一走,这里好像就阴森可怖起来,炎红砂不安的,左看看,右看看。
  周围,总像是有声音,总像是有暗中窥视的眼睛,树叶在头上响,她好多次疑心,总觉得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霉烂的扫晴娘。
  罗韧终于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
  炎红砂迎上去,不敢先开口问他。
  罗韧说:“蜂群散了,周围我看过,没有尸体,也没找到一个人。”
  炎红砂嘴唇嗫嚅着,眼泪蓄在眼眶里。
  罗韧说:“好消息是,应该没被马蜂蛰死,蛰死的话,尸体应该就在附近,坏消息是……”
  “那一带,有野人的脚印,野人出现过,但是它可能中途上树了,单从地上的痕迹,没法追踪。”
  炎红砂哭起来,说:“我爷爷一定死了。”
  野人出现过,它可以不伤害木代和曹严华他们,但一定不会放过她爷爷。
  ***
  曹严华醒过来了。
  醒之前,做了个美梦,梦见凤凰楼开张,门口围了一堆人,郑伯拿着话筒大声宣布:“下面,有请曹总为我们凤凰楼开张剪彩!”
  曹严华看到自己红光满面,乐的嘴都合不上,一手托着大红花球缎带,另一手举一把金剪刀。
  有记者把镜头对向他,喊:“曹总曹总,看这里!”
  他咧嘴一笑。
  下一秒,照片就呈到眼前了,一切都好,唯独那张脸,像面盆一样大。
  他发怒:“这什么狗屁拍照技术!”
  不对,凑近了细看,这张脸怎么那么肿呢?
  嗡嗡,嗡嗡嗡,梦魇一样的声音,他看到,有只马蜂,振动着翅膀,从照片里飞出来了。
  马蜂!
  记忆像放出的闸水一样迅速回流,曹严华一惊而醒,醒的时候,腿蹬到什么,软绵绵的,像是个人。
  他抬起头,眼睛本来就小,现而今被蛰的,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线了。
  就着那一线的光景,他看到,趴在那儿的是……
  曹严华大惊失色,扑过去晃他:“三三兄,三三兄,你醒醒啊,你怎么也来了!”
  ☆、第17章
  一万三昏昏沉沉的,一时半会看来叫不醒,曹严华往山洞外走:野人没把他们捆上,就不怕他们逃走吗?
  他心里存了侥幸:这么久了,也没听见外头有动静,没准野人不在,他和三三兄可以趁机逃亡。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山洞洞口。
  咦,外头怎么好像没有地呢?
  探头出去,山风飒飒,曹严华头昏目眩,赶紧缩回脑袋来。
  脑子里只一个念头:完了。
  这哪里是平地的山洞,这特么等于是峭壁上开了个洞口,直上直下八十度的陡度是有的,除非他长了翅膀,或者像木代那样会什么壁虎游墙,又或者绑个几十米的长绳缀下去……
  完了完了完了,难怪刚刚梦到凤凰楼开张那么欢喜的事,原来是回光返照——按照初中时语文老师教的来说,是与今后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形成了强烈对比。
  身后传来一万三的声音:“曹胖胖,这是哪啊?”
  三三兄终于醒了,不过曹严华没精神招呼他了:“你自己看吧。”
  ***
  相比曹严华和一万三的垂头丧气,罗韧倒是收获了意外之喜,他很快就见到了木代。
  甚至没费什么功夫,他和炎红砂回到事发地搜寻了一回,沿原路返回,刚走了没多久,水淋淋的木代从斜坡下头爬上来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摔懵了,有点懵懂的可爱,爬上来之后茫茫然的东张西望,第一眼居然都没看到罗韧和炎红砂。
  罗韧笑起来,觉得自己有一大半心都放下了。
  他说:“那个谁,说你呢,给我过来!”
  木代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他,开心的不行,赶紧跑过来,罗韧想上去迎她,却忽然没了力气,等她到了面前,才伸手搂住她。
  这么水淋淋的,从头到脚,应该是躲到水里去了,倒也是个聪明的法子。
  他问:“被蛰了吗?”
  脸上看起来是没事,他拨开木代湿漉漉的头发,看她的后颈,伸手出去轻轻摩挲了一下:连他自己手臂上都被连蛰了几下,她居然完好无损,也真是运气。
  罗韧伸手拧了拧她的脸,跟她秋后算账:“有你这样做人家女朋友的吗?马蜂一来,跑的比哪吒还快,一晃眼就找不着了。”
  当时的那种惊慌失措,事后想想都赧颜,木代低着头不说话,罗韧只是逗她,见她这样,又怕她多心,正想说什么,木代忽然想起什么,赶紧看向他身后:“怎么只有红砂,曹胖胖和一万三呢?还有红砂的爷爷……”
  罗韧说:“沿路去找吧,已经找到你了,是个好兆头。”
  ***
  曹严华和一万三并排坐在山洞的洞口,两人表情一般的呆滞。
  两人互相交流了一下信息,都是变起仓促之间:一万三说,开始自己是拉着小老板娘跑的,后来摔了一跤,再爬起来,也不知道木代哪里去了,马蜂追的紧,他慌不择路,闷头随便选了个方向跑,跑着跑着,就叫野人给拎起来了,他拼命挣扎,被野人狠狠扔撞在石头上摔晕了。
  醒来就在这了。
  曹严华都不记得自己被摔过,难不成是直接被吓晕了?他决定一辈子都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天色有点暗了。
  曹严华说:“三三兄,我们喊吧,说不定妹妹小师父和小罗哥他们就在附近,听到了会来救我们的。”
  一万三说:“你至少先看到他们了再叫唤。万一他们已经出事了,你喊不来他们,先把野人招来了怎么办?它一个不高兴,一手提溜我们一个,把我们扔下去……”
  曹严华打了个寒噤,身子朝洞里挪了挪。
  过了会,他又提议。
  “三三兄,这野人看起来是有智商的,也必然会讲道理,等它来了之后,我们就跟它说,我们跟炎老头不是一起的,他的所作所为,我们也很气愤,冤有头债有主,有事你去找炎老头,不要连累我们这样的无辜。”
  一万三斜了他一眼:“你觉得跟这个野人能讲道理吗?你忘了扎麻讲的那个故事了?”
  曹严华不吭声了,是的,要论无辜,那个死在野人手上的老头比他们更无辜吧,他们跟炎老头同吃同住,说不是一起自己都不相信。
  他黔驴技穷:“三三兄,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我们都想想,我们还有什么特长!”
  “曹兄,你就是这样的励志,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吧,我会调酒,还会画画。你呢?”
  “我会开锁。”
  所谓特长,没有可以施展的用武之地,也就白费。
  山风飒飒,好一派揣着波澜诡谲的宁静。
  曹严华的目光忽然被山下快速移动的一个棕褐色的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三三兄,那是……”
  一万三的脸色也白了,两个人对视一眼,没命一样往洞里跑,跑进了内洞,一筹莫展。
  山体都好像有轻微的震动,那是野人在往上爬了,山壁上滑落小石子,哗啦,哗啦啦。
  曹严华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呼救、什么跟野人讲道理、什么励志,刹那间丢到九霄云外,只顾着问一万三。
  三三兄,怎么办?怎么办?
  关键时刻,一万三的小宇宙爆发了。
  但见他往地上一倒,两眼一闭,说了句:“别问我,我还没醒。”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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