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苏翊虽然没觉得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却并没有反驳她,只点了点头:“行,回去后我咨询一下白泽前辈。这里现在没有危险对吧,你有发现并封么?”
  武萝瞪了她一眼,却没再说什么,花费了十几分钟绕着山飘了一圈。
  苏翊耐心地站在山脚下等着。
  又等了一会,远远地听到武萝的惊叫声:“还真的有。”
  接着,随着她的靠近,一阵响亮的哼唧声跟着传来。
  只见武萝手里抓着一只巨大的野兽歪歪扭扭地飞了过来,那野兽被她掐着脖子,身体在空中胡乱挣扎起来。另外一头可以出气的那个脑袋不停地发出叫声。
  单看长相,还真像一只野猪,黑色皮毛,鼻子有点长,很精壮。
  武萝一把将并封丢在地上,刚落地,并封就条件反射地想要逃跑。
  苏翊抬脚踩住了它的背,被一股巨力压住,并封直接趴在了地上,两个脑袋都在哼唧。
  苏翊好奇地低头打量了一圈,然后抬头有些困惑地问出一个问题:“你说,前后都是脑袋,它如何排泄?从嘴里?”
  武萝呕了一声,大叫怎么可能,然后用脚尖点着并封的身体让它侧躺在地上,指着肚子的位置道:“你看这里。”
  只见在并封肚子的位置,多出了几个熟悉的器官。
  苏翊没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道:“它似乎两边都能进食,有两套肠胃,就是说,不仅有两个头,还有两个猪心猪肺猪肚猪肠。可惜,腿少了点。”
  武萝:“……”
  感情你关心的还是吃?!
  “只有一只么?”苏翊继续问道。
  武萝摇头:“有一窝,十几只吧,还有几只小的。”
  苏翊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再看眼地上体型精壮的并封问道:“小的先不动,我们把大的并封全部挪出来到别处,都扛回店里。我先前答应烛阴,找到之后要通知他。”
  武萝对此没什么意见,虽然此间主人已经离开,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再次回来,她并不愿意再这里过多停留,巴不得苏翊赶紧走。
  何况虽然知道里面没危险,可那股残留下来的气息却依旧影响着她,让她觉得异常不舒服。
  这次苏翊跟着武萝一同进了山。这是一个有很多座山头的大山,并封所在的位置并不很深入,武萝用法术一口气控制了四头,苏翊则一肩头扛着一只,两人跑了两趟,把所有并封都挪到了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然后武萝操控藤蔓绕着树木围成一个简易猪圈把并封都丢了进去。
  前后忙了两个多小时才全部扛出来,苏翊因为跑了太久,脸色有些发红,她用胳膊蹭了一下额头,先前只吃了五分饱,现在大量活动后更饿了。
  看着十几只并封在面前晃悠,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从小到大,在苏翊的世界里,永远有一件事情困扰着她,那就是饿。
  她好像怎么也吃不饱似地,除了刚填饱肚子那一刻,她就无时无刻不在饥饿中,哪怕是暂时吃饱了,也很快会被消化掉,然后继续饿,继续想要吃东西。
  这些年饿习惯了,能稍微忍受这种感觉,但此时看到这么多食物站在面前,她忍不住把肩上的背包给取了下来。
  武萝本来还打算原地休息一下就先把东西运回去,但一看到她的动作,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她抚了一下额头。“你要在这里做饭?”
  苏翊停住动作,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
  武萝左右看了眼,这里距离那座山已经有很大一段距离,附近也没有其他危险。知道苏翊一直受饥饿煎熬,她也不再反对,直接挥手招了团水球悬浮在空中,又招来枝叶给她堆了个火堆。
  “你做吧,我先把这些并封挪回去几只,你小心一些。”
  苏翊用力点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谢谢。”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武萝说完,就直接操控着四只并封离开了。
  苏翊从剩下的几只里挑了只最大最壮实的出来,摆好厨具摸出菜刀,两刀剁掉两颗头。
  血液延迟了几秒才飞溅开来。
  而就在她料理并封的时候,白色怪羊轻巧地落在树梢上,没有发出一点响动,腋下的那双眼睛,贪婪地盯在肉上。
  但很快,它的鼻子突然嗅了嗅,仿佛是闻到了什么很讨厌的味道,目光上移,挪到了从人类脖子上露出来的挂坠。
  大蛇的味道,很难吃。
  第9章
  树下,苏翊正在剁肉的手突然一顿。她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林中一片安静,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但是她心种却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
  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龙鳞,她继续切肉。
  荒郊野外自然没有案板等物,现在所用的砧板是她砍了一棵树之后得来的。山海界的树至少都长了千年以上,这些古树若是带到外面,绝对会被哄抢一空,但她却没想过这么做,只有自己需要用的时候,会提刀来砍几颗。
  饭馆里桌椅柜子都不是外面买的,而是她跟武萝两人一点点做出来的。用的木材自然更是经过精挑细选,没有万年不要。生长超过万年的树木蚊蚁不侵,不仅能散发出一股清香,还能使人凝神静气心平气和。就连卧室的床也全都是这种木头打造的。
  猪头并不适合烧烤,苏翊将两颗头放在了一边,把内脏就地掩埋之后,把肉剁成大块。这并封果然如同她猜想的一样,是有两套内脏,可惜野外处理起来很麻烦,大肠只能直接掩埋。
  武萝做的巨大水球漂浮在半空,足有一个热气球大小,外面仿佛裹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苏翊将桶放在水球下方,用手指戳了一下水球外层的薄膜,然后就见被她戳过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小的孔洞,清澈的水流哗哗地从孔洞中流出。
  待清洗完猪肉之后,她的手在水球的孔洞上一抹,原本的开口就瞬间不见了,水也不再往下滴。
  这水球可是经过两人多次摸索之后才做出来的,在附近没有水源的时候最适用,简直就是法术版的水龙头。
  切完清洗完之后,本来应该按照惯例做烧烤的,武萝已经把火堆都架好了。但是苏翊却看着一对肉停顿了好一会。接着她把肉重新放回砧板上,然后在原本的肉上又添了两刀,大肉块变成厚肉片。她这才把肉放进了桶里腌制。
  等待的时间她也没有闲着,踮起脚在附近张望了一下,她拎着刀离开了原地。
  树上的怪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个纵身悄悄跟了上去。
  苏翊没有走远,这片大地多山多林,出了林子不久,路边就零散地堆了很多石头。她的目光在石头上逡巡起来,最后挑了块课桌大小面积的石头,手在石头上比划一下,她抄起刀就对着石头砍了起来。
  怪羊在树上看的一头雾水,这个人类着实很奇怪。
  苏翊用的刀也是武萝所作,刀的材质乃是石精,要提炼很多石头才能得到这么一点点。其质地坚硬无比,不仅能削铁如泥甚至能开山裂石。刀切在石头上如同切在豆腐中一般,她很快就切出来一个指厚的石头薄片出来。这石头的表面光滑无比,厚度均匀。
  抱着石头片回去,苏翊用水冲洗过,然后把石片直接架在了火堆上方,点燃火焰,待石头被烧热后,她把并封身上被切下来的的肥肉直接摆上去,肉靠近烧热的石板瞬间发出刺啦啦的声响,一股香味很快传来。
  怪羊动了动鼻子,身形微微前倾了一些。
  肥肉烧化后留下的油很快就在石板上散开,而肥肉也变成焦焦一块,苏翊张嘴把油渣丢进了嘴里咀嚼,一边把腌制好的厚肉块均匀地放在石板上,瞬间刺啦声更盛,而肉香味也比刚刚更浓郁几分,整个林间的树木似乎都被染上了这个味道。
  也因为山海界空气流通很慢,这股味道逸散的速度实在缓慢,不仅散不开,还无时无刻不往鼻子里钻。站在树上的怪羊有些难耐地用爪子抓着身下的树叶,口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滴去。
  苏翊抬头看了眼,下雨了?天空依旧昏黄一片,也许是烤肉的声音太响亮听错了,她擦去从石板上滴落的油,给肉块翻了个面。
  并封并不算特别大,去掉脑袋去掉内脏就没多少份量了,也只勉强够苏翊填个牙缝而已。
  不过石板不大,一石板还没放完。她给肉翻着面,估摸着最先放下去的已经熟了,看了一眼之后,就迅速夹起那块塞进了嘴里。
  并封的口感不像猪肉那么软,还非常劲道有嚼劲,煎过之后越嚼越香,一点都不柴,且肉汁还很丰厚。
  大口咀嚼着,苏翊有些明白为什么烛阴会喜欢吃并封了。
  尝了一口之后,手中的筷子继续翻动起来,她眨眨眼,总觉得,石板上的肉是不是变少了。
  刚刚是整个石板都放满了,边缘位置并没有留下多少空隙,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边上直接少了一圈。
  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苏翊心知自己不是那东西的对手。她停下筷子,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调料瓶子,然后直接把瓶子里的红色粉末全都倒在肉上,并在中间和边缘位置厚厚地撒了一层。空气中除了肉香很快又多出了一股非常刺激的味道。
  慢条斯理地再次夹起肉吃起来,苏翊的目光这次没有挪开,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一直盯着石板。
  似乎是发现了她在看,这次连白色的影子都没有出现,石板中心位置的四块肉直接凭空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中间的肉消失之后,四周的肉动了动,竟是往中间挪动起来,似乎那家伙也知道,中间火旺烤的比较快一些。
  本来苏翊在看到肉凭空消失时,心脏还猛地收缩了一下,但看到这动作,她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突然镇定了下来。
  若无其事地又夹起肉,她静待了两秒,接着,就突然听到头顶上空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喷嚏声。
  她就在此时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菜刀想都没想就飞了出去。
  然后她看到树梢顶端有一只巨大的白色动物正站在上面,那动物的皮毛洁白如雪,毛很长,甚至顺滑如波浪一般在微微起伏,看起来非常好摸的样子。它的头上有两只向后弯曲的犄角,与羊无异的长相。
  此时它用爪子捂住嘴,在不停地打喷嚏。
  终于看清楚这个偷吃犯的真面目了,苏翊没想到竟然会是一只羊。
  当然,能有如此修为肯定不是普通羊,但她见识浅薄,并不能认出来是谁。
  见到自己的辣椒攻势起作用,苏翊忍不住弯了下眼角。
  那羊很快停止了打喷嚏,等它放下爪子低头时,苏翊才发现,原来它的眼睛竟不在脸上,而是在腋下。
  与腋下那双眼睛对上,她情不自禁地愣住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一时间做不出别的反应来。
  但还没待她怎么样,怪羊就猛地跳了下来。
  苏翊后退一步,就发现怪羊并不是冲着她而来,它直接落在石板边,大嘴一张,石板上所有的烤肉全都消失在它口中,然后它屁股一扭就直接消失了。
  只是,距离老远苏翊还能听到响亮又连续的打喷嚏声音。
  苏翊:“……”
  看来以后是不能在这里做饭了。
  第10章
  怪羊离开之后,苏翊又在原地愣了一下才回到位置上坐下,桶里还剩下一些肉块,她将肉重新放回石板上。
  原本以为怪羊消失之后就不再回来了,却没想到,第二次做好的时候,肉依旧少了一半。
  但好歹这次还给她留了两口,然而这一点点量,吃完更饿了。
  武萝回来的时候,苏翊已经收拾好了残局。并封的两个脑袋被她装进了包里。带回去还能做个卤猪头,卤猪耳朵最美味了。
  苏翊没有立即将发现怪羊的事告诉武萝。两人又来回两趟把剩下的并封全都送回了饭馆里,接着又花费了整夜功夫,来回几十趟,终于又把鱼缸给重新填满了。
  回去的路上没有再碰到那只会说话的兔子,苏翊还颇觉得有些遗憾。
  待跑完最后一趟回到店里时,外面天已经亮了。能听到张嫂子喊她家大女儿上学的声音和孩子哭闹的声音。
  鱼缸里的水也重新被装好,完全没留下丝毫空隙,鱼虎直接捉了三条回来。
  武萝是山神并不困,但苏翊一夜没睡竟也没有丝毫疲累的模样。
  下了一夜的雨,清早的天气雾蒙蒙的,雾雨让整条巷子都若隐若现,犹如处在仙境一般。武萝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回身逗了一下蔫耷耷的吐绶鸟。
  苏翊抱着水瓶灌了一整瓶水,然后才平静地开口道:“我见到那东西的模样了,通体雪白,头生双角,然后……”
  听到她停顿住,武萝眨眨眼,转过头问道:“然后怎样?”
  苏翊抬头,面不改色地道:“然后我忘了,我忘记它长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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