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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云梦谭_39

  孟想心想顾爸爸多年来未再婚,估计是为了维护儿子的权益最大化,看顾翼的性情也像在蜜罐里泡大的,活泼开朗自信满满,心大得能跑马,没有充足的阳光哺育,养不出这株欣欣向荣的花朵。
  他想到花的比喻,目光恰好游移到窗前,见那里摆着一盆半米高的山茶花,这花枝干茁壮,长势旺盛,初冬正值花期,粉白的重瓣花朵宛若玉雕,随风摇曳,像在微笑着跟客人打招呼,挑动孟想的记忆神经。
  他确定他见过这盆花,在田田的微博上。
  “田田也来过你家?”
  他陡然发问,抹去了顾翼脸上的表情,起码隔了5秒钟,那片空白上才露出一点嬉笑的浅影。
  “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孟想憨人不说暗话,朝茶花努嘴:“我以前在田田微博上看到过这盆花的图片,是她来你家做客时拍的吧?”
  顾翼的笑容立刻水落石出:“是啊,这盆花是她送给我爸爸的寿礼,品种很珍贵呢,爸爸特别喜欢,已经养了两年多了。”
  都开始给长辈送礼了,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化的亲密。
  孟想心里酸溜溜的,但谈不上嫉妒,近来他的心态出了问题,对田田的牵挂好像转淡了,以前时时将她放在心上,现在要遇到特定的触发点才会想起,是后继乏力?知难而退?心灰意懒?以上原因似乎都成立,但尚有第四种他想到了又急忙过滤掉,并且坚决否定其存在,这令他觳觫惶惑的可能就是“移情别恋”。
  忙活半天,午饭准点出炉,孟想高中时就做了母亲的厨房助理,积攒到相当丰富的烹饪经验。留学前夕母亲担心他的厨艺还不够支持独立生活,专门花一个月时间对其进行突击培训,从煎、炒、焖、炖、炸教到爆、熘、煸、炝、熏,直到把他扔到没有饭店超市的深山老林,只配备一些简单厨具佐料,他也能把自己的肚皮和舌头一齐安抚好为止。可惜孟想到日本后居住条件差,少有开火的机会,好似《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埋没了一身惊世绝技,等到今天方有用武之地。
  他做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青椒回锅肉,这四道菜是川菜里的党代表,各具特色,麻辣度也较低,顾翼是南方人,又在日本长大,味蕾比较娇气,像这种浓郁又温柔的菜肴估计对他的口味。
  顾翼从闻到第一阵菜香起便赞不绝口,无视警戒令跑到孟想身边,兴趣盎然地观看大厨表演,不时好奇询问中间环节,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孟想是佛教徒,但远没修到勘破红尘的境界,受人夸赞,虚荣心便水涨船高,荡得他舒怀畅意,有意卖弄了两招翻锅功夫,不料弄巧成拙,煎肉的热油飞了两滴在手背上,烫得他大叫一声,眼瞅着那里皴起一块皮。
  由于母亲的厨房安全教育做得颇为到位,他受伤时的首个念头是关闭燃气开关,这一分神,受伤的左手已被顾翼抢去,毫不犹豫地伸嘴用力吮吸他的伤处,然后急匆匆拉着他来到水槽前,拧开水龙头将他的手按到水柱下。
  “快!使劲冲冷水,至少冲20分钟,给伤口降温!”
  他目不转瞬的样子和当日去金鱼变态家救人时如出一轨,好像对孟想的痛楚感同身受,还比他更焦急难耐。孟想心跳得要从嘴里钻出来,有生以来他从没在父母以外的人那里得到过如此重视,上次在变态家性命垂危,比不得此刻能够细致揣摩,这份真挚的关爱换成任何人都会动容。
  “你怎么能用嘴吸呢,我手上那么多细菌,多脏呀。”
  他方寸已乱,随意甩出些话来遮挡,顾翼被他的慌遽传染,撅嘴嗫嚅:“这样可以止痛嘛,小时候受伤了,爸爸都是这样帮我做急救的。”
  孟想听了喷笑:“亏你还是东大生呢,居然相信这种土办法,真幼稚。”
  觉得对方的心性忽然小了许多,他不经意地摸了摸顾翼的脑袋,欢快巡游的目光随即绊倒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但见春情如水从他的眉梢流到了嘴角。
  “那你来帮我消毒,也用嘴。”
  他就像在提一个顺理成章的要求,堪堪凑近,孟想本来有足够时间阻止或避让,却是身不由己,他的根据地已被渗透,防线全部形同虚设,这冤家一路畅行,游刃有余地占领了他的嘴唇。
  他们已有过无数次水乳、交融地亲吻,这只是其中一个,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都有着初吻般的激情与刺激。现在孟想除了浸在冷水里的左手,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发热发烫,顾翼恰似一朵盛开的罂粟,恣意地朝他心房里传播花粉,他确信自己上瘾了,然而难以自拔,心念骑着一匹脱缰的野马,没有任何方法制服它,只能紧紧抓住马鬃,任其驰骋,一路紧闭双眼,看不清方向。
  “孟桑~”
  热吻在危险边缘止步,但顾翼的声音同样催情,烟雾般萦绕在他耳畔。
  “明天的床戏,我们干脆来真的,你说好不好?”
  …………………………………………
  “孟桑,我看今天的床戏,你们干脆来真的吧。”
  在片场听到奥斯卡大放厥词,孟想怀疑他是不是事先跟顾翼串通好的,昨天听了那小子的话,他突然从浪漫言情片跳台到无厘头恶搞剧,头顶瞬间腾起蘑菇云,做好午饭便赌气出走,晚上去公园跑了十圈才勉强压制住抓狂。
  太过分了,老子虽然一不小心跟男人睡了,但思想还是端正的撒,他咋个想起喊老子跟他来现场?还说啥子想留个纪念,世界上哪儿有这个样子做纪念的嘛,简直是茅坑头打灯笼,找死啊!
  他捂住爆裂的心脏回家,给三观缠了几十圈绷带,回血速度仍慢如蜗牛,若不是莉莉无心插柳地一番话,他或许会对顾翼种下根深蒂固的误解。
  “罗布师兄,你学了三年导演,现在应该能帮人拍片子了吧?我有个朋友想跟老公拍一部家庭短片做为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品,但找不到合适的导演,想请你帮这个忙。”
  孟想心想市面上多得是小导演能拍这种私人纪念片,这对夫妻干嘛舍近求远来找一个菜鸟?询问之下,碎裂的三观再受重创。
  这部家庭短片竟是私人艾薇。
  看他嘴张得能伸进拳头,莉莉嗔怪:“有这么吃惊吗?如今这种事也不算新鲜了啊,光我听说过的就有三四个了。”
  经她介绍,孟想方知道这是一项在日本国内方兴未艾的时髦业务。很多夫妻情侣长期相处,感情慢慢平淡下来,为了寻求刺激恢复性、爱的活力,便委托摄影公司拍摄私人艾薇,用镜头记录下自己与爱人真实的做、爱过程。据说这样的艾薇比商业艾薇更能激发当事人的冲动,对那些受时间消磨,看配偶和家具差不多的伴侣来说是异常神妙的回春法宝。而另一些热恋中的年轻人也对此趋之若鹜,认为就是应该在彼此感情最深厚的时期将两个人的激情画面保存下来,将来时不时拿出来欣赏,很有助于延长爱情保质期。
  “我朋友去提供这项业务的摄影公司咨询过,拍一部120分钟的片子最少要20万,贵不说还存在泄密风险。她的丈夫也是业余摄影爱好者,家里有专业器材,只要找个懂行的辅助就行。我想你是导演专业的,拍这个十拿九稳,就先代她来问一问。她已经提了酬劳,按拍摄时间三小时算,一次性支付你10万元,只负责拍摄,剪辑和制作都由他们自行完成。这可是少有的好事,既能赚钱,又助人为乐,你看看合适的话就答应了吧。”
  孟想说不出“你们城里人真会玩”这种话,呆滞地问:“真的可以用这种方式做纪念?”
  “当然可以啊。”
  莉莉毋庸置疑地投赞同票:“深爱某个人的话,心目中最美好的时刻就是与对方共度春宵,那些时光真是千金难买,身处其中恨不得叫时间老人停步。唉~我至少有二十年没体会过那种滋味了,要是现在有一个人能让我爱得死去活来神魂颠倒,我也会请人帮我们拍片的。一部不够,还会拍很多续集,做成一个系列。当他不在身边时就拿出来观看,那样就再也不会寂寞了。”
  莉莉这番话不说醍醐灌顶,也算一盆透凉的水,浇得孟想豁然开朗。他想顾翼自幼移民日本,思想严重日化,脑回路跟这些小日本已基本一致。日本人自古没有贞操观,国内直男癌们追捧的处女、膜在日本男人看来就是个麻烦,女生过了二十岁没有性经验甚至会感到自卑。再者,和国人不同,日本人从来不忌讳谈论性,认为性是人类正常的生理需求,性开放程度始终走在世界前列。顾翼久受这种文化熏陶,会产生拿基威做纪念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了。
  估计他也晓得我不可能和他长久搞下去,想借拍片来留个纪念,二天看不到我的人,还可以拿片子安慰一下自己。说起来他对我也是好得没话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的人这么喜欢过我,一想到将来注定要分开,我心头也难受……
  孟想火烧乌龟心里痛,是夜翻来复去睡不着,尝过了狂花浪蕊,他很难想象今后还能和别人拥有如此销魂的**,假如做、爱在他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么何尝又不想为这段无常风月留一枚书签呢?
  说到愿望我也找不到几个能满足他的,仔细想一下,只有这个还算力所能及,要不然,就豁出去干一回?
  第27章 纪念
  (补丁, 老地方见)
  《菊之乱》顺利杀青, 孟想也了却一桩心事,拍片过程中状况频出, 付出不少,收获良多, 总的来说贸易顺差,是可以划归到人生财富栏里的有益经历, 就是最后一场戏付出的代价比较惨重,回家后整整躺了一天才能勉强直起腰,小便时老二隐隐作痛,一不注意就会把尿撒到便器外。
  他想自己这个受外伤的已是苦不堪言,那受内伤的还不得半身瘫痪?被这份担心牵扯,做事精力老不集中, 活像一只丢失塞子的保温瓶,一副热心肠只往牵挂的方向去, 周二到底忍不住打电话联系顾翼, 但真开了口又做不到坦诚关心,装模作样问他这两天在干嘛。
  “哦,我在帮爸爸料理学校的事,有点忙。”
  孟想自己不诚实, 也对他人的谎言敏感,当即揭穿:“拉到吧,后面都肿成发糕了你还能料理什么事啊,老实说, 这两天是不是一直在家躺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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