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林渊伸手在他的脸上划了一下。
  他确实很久没有打量过陈柏松了,陈柏松长变了。
  以前的陈柏松还有少年的蓬勃朝气,现在只剩下血气和杀气,他哪怕面无表情,都让人觉得下一刻他就会拔刀。
  他的眼睛越发深邃,脸颊也瘦了,面部线条比以前还要硬朗。
  林渊的手指划过陈柏松的眼睛,他的眼下已经有了纹路,法令纹也在加深。
  可他依旧很英俊,不是少年的青涩,不是青年的俊美。
  他有了如山岳般的气势,稳重又杀气腾腾。
  林渊轻声问他:“什么时候?”
  陈柏松挑了挑眉,目光锐利。
  林渊笑着说:“什么时候变得心思?”
  林渊早就发现了陈柏松的心思,陈柏松不擅于掩饰,他的目光总是炙热如火,大约宋石昭也看出来了,只是没人点明而已。
  可让林渊回忆陈柏松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变得,他也记不起来了。
  时间如水,记忆也总会慢慢模糊。
  陈柏松冷着脸,拳头却在微微颤抖:“打下高邮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和朱元璋都是主将,他看着朱元璋站在林渊身边,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怒火。
  那是他的位子。
  当怒火平息下来,他才发现那不是他的位子。
  少爷的身边,总会有跟他并驾齐驱的人,不是朱元璋,也不是他。
  会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知道少爷爱吃什么?爱喝什么?爱玩什么吗?
  知道少爷身上有几颗痣,知道少爷小时候受过哪些伤吗?
  他为一个不存在的女人嫉妒的发狂。
  也被自己的心思吓得肝胆俱裂。
  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尤其不能被少爷发现。
  陈柏松一忍就忍了十多年。
  结果功亏一篑,最后还是被少爷发现了。
  陈柏松闭着眼睛,额头青筋毕现,他咬着牙说:“少爷,您随意处置吧。”
  林渊轻声说:“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陈柏松心想,是啊,自己是功臣,天下刚刚大定,少爷是不会杀了自己寒一众功臣的心的。
  陈柏松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林渊又说:“你娘我会替你照顾。”
  “一定让她安享晚年,若她想要再嫁,我也会替她准备嫁妆。”
  陈柏松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语气却很平稳:“就全拜托少爷了。”
  “来,喝了这杯酒。”林渊端过酒杯,凑到陈柏松唇边。
  少爷这是要毒杀他吗?
  陈柏松睁眼,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约是把一切都放下了,陈柏松目光阴鸷又贪婪地看着林渊。
  他说:“少爷,我做过许多次梦。”
  林渊抬眉:“是吗?梦见了什么?”
  陈柏松嘴唇干燥,他舔了舔唇角。
  “梦见我把你压在床上,你一会让我重些,一会让我轻些。”
  陈柏松笑起来,笑得眼角有泪:“梦里头,我想着若此时死了最好,死在人生最快活的时候,何其有幸?”
  第156章 156
  林渊终于知道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滋味了。
  陈柏松就像一只雄狮, 他的脸上身上都是汗水,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绝望感, 他的手臂像钢铁一样有力, 身体火热, 目光却充满了得偿夙愿的满足和有今天没明日的绝望。
  他以为自己会死, 这是他临死前得到的奖赏。
  林渊抬头看陈柏松的脸, 明明异常狰狞, 却让他觉得性感。
  林渊的手指陷进陈柏松的肌肉里,他能感受到陈柏松皮肤上的伤疤, 每一道, 每一寸, 就算伤好了,痕迹却还在, 一生都无法消除。
  陈柏松身体是热的, 心却是凉的。
  他无法揣摩林渊的想法,也不明白林渊为什么此时回躺在他身下。
  但他知道这是他一生最快活, 也最绝望的时刻。
  他虔诚地低下头, 俘获林渊的嘴唇。
  就是这张嘴,说着让人恐惧的话。
  他总是担心自己完不成林渊交托的任务,承担不了林渊的期望, 他逼着自己前进,不留退路,永不回头。
  林渊感觉有水滴在自己的脸上,他以为是陈柏松的汗。
  可当他抬头看去, 却发现那是陈柏松的眼泪。
  林渊伸手想为陈柏松拭泪,却被陈柏松凶猛的动作重新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林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但他睡得很沉,难得能睡的这么好,他近来失眠,常无法入睡,上朝前若能睡两个时辰就已算难得,他的头枕在陈柏松的肩膀处,鼻尖是陈柏松身上的汗味,但他不觉得难闻。
  二两守在门外,他早在陈柏松进去时就把伺候的人全打发走了。
  他是仆从,不觉得男人和男人有什么关系,他以主人的意志为意志。
  哪怕少爷睡得是个怪物,他也得把门守好。
  当下人的,有时候得知道装聋作哑,当聪明人总没什么好下场。
  天快破晓的时候,二两小心翼翼走到床边,轻声说:“陛下,今日……”
  林渊有些迷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就说朕这些时日过于劳累,身体不适,不上朝了。”
  二两低头:“是。”
  他真想掀开床帐看看,陈柏松那个一点也不女相的男人是怎么把少爷迷住的。
  若是换成楚麟他倒想的明白,可陈柏松……
  二两打了个寒颤。
  可别是他想的那样,少爷不在上头,那可太亏了。
  林渊跟二两说完,又把头搁在陈柏松的肩膀,陈柏松昨夜累得久了,现在还没起,但睡梦中也眉头紧皱,一双大手还放在林渊的腰上,他手上的茧厚,粗糙,林渊却觉得很舒服。
  他其实也分辨不清自己对陈柏松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说是爱情?好像不太对。
  友情?也没见谁把友人往床上领的。
  或是有一点爱情,但其它的感情掺杂在其中,并不纯粹。
  但他确定自己对陈柏松是有占有欲的,这么多年他清楚的知道陈柏松没有女人。
  男人女人都没有,陈柏松活得像是个苦行僧。
  他也知道陈柏松对自己的感情。
  当他听见有人劝陈柏松成亲时,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愤怒。
  任何感情到了极致,都是排他的,自私的。
  所以林渊放弃了思考,凭着本能行动,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他躺在陈柏松的怀里,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此刻他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地方是昨晚睡前不该给陈柏松喂那杯酒,那是陈半仙送来给他助兴的,不伤身,也不会让人失去神志,相反,还有调理身体的功能。
  他不知道陈柏松的身体有没有被调理,只知道自己现在屁股疼。
  林渊杂七杂八的想了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臣,罪该万死。”林渊是被请罪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见陈柏松未着寸缕地跪在床边,低垂着头,手握成了拳头。
  陈柏松的头发昨夜全被汗水打湿,现在也还没有彻底干透。
  林渊抿着唇,不怒自威:“要么爬上来,要么滚出去。”
  陈柏松一动不动,似乎变成了一个雕像。
  他不可能就这么滚出去,遛鸟吗?
  林渊冷笑:“动啊,傻跪着干嘛?”
  陈柏松想去拿衣服。
  林渊的脚却踩住了他的衣服。
  陈柏松看着林渊的脚,林渊很少下地走路,就算出门在外长途跋涉也有马车代步,他的脚趾圆润,脚背微弓,皮肤白皙细腻,没有茧。
  陈柏松的呼吸骤然沉重,喉结上下滚动。
  林渊的脚踩在陈柏松的大腿上。
  “以下犯上。”林渊笑道,“出去挨一刀,以后当个内侍,就在我身边伺候,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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