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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道士 第167节

  卓雄三两下就上了顶,那条蛇的尸体已经滑落了下去,残积的肉块和血让他觉得脚下有些黏糊糊。
  “试着,用降魔杵插进去。”
  “咔”得一声,地面再一次开始晃动,接着是头顶传来了轰隆的巨响,巨大的石块开始互相移动,就和拼图玩具一般。顺着“卍”字形状的分割线条,那个孔开始慢慢、慢慢张开了。当它张开的时候,满面的金光刺的人眼睛都要睁不开,如同正午的阳光洒在了镜子的表面出现的折射。
  原来,这就是出口。
  卓雄翻了进去,这是宝顶,正梁上挂着有一只水缸大小的金制花盆,盆里有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色雪莲,花瓣处于欲开欲放的边缘。
  “上来,文斌哥,这里能出去了!”此宝顶并不是密封的,在西北角,有一处开口,那一头是一道不足两米的桥,连着的是山边的峭壁。
  “先把绳子放下来,我要带他们出去。”
  一具、两具……五具冰冷的尸体被先后放在了花盆下面。
  “都睁开眼睛看一看吧,我们出来了。”
  “这花?”卓雄问道。
  查文斌自嘲的笑笑道:“这么多条人命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你既有出污泥而不染之意,又何故是要践踏着鲜血才肯绽放,这样的莲,不配叫做圣莲。”
  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拔出七星剑,卓雄赶紧抱住他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让我毁了它。”
  “都付了这么大的代价了,你这又是何苦?万一,真的能救回大山和超子呢?”卓雄急中生智,连忙抬出了那两位,果然,查文斌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那一日,袁敏教给他手中的文件袋里只有四个字:圣莲净水!
  圣莲应该指的就是眼前这株莲花,那净水又是在哪里?这莲花已经不是花骨朵了,九片花瓣依次想靠,只剩下最中间那三片还未完全打开。
  是等着花开还是直接把这盆给弄走?如果是超子在,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就这花盆真要能弄回去,那下半辈子算是吃喝不愁了。
  这花盆是被两根链子吊在这儿的,花盆上方约一米处,还有一尊佛像被单独悬着,佛像的造型应该就是扎褐所说的辛饶佛祖。这佛生莲花瓣,倒的确是有寓意,传说中当时辛饶弥沃出生时,妖魔恰巴变成胎虫,入其母胎堵住胎口,辛饶弥沃便从其母腋窝下降生。当他降生的时候,天上乐声鸣扬,华发飘坠,宇宙光明,万物欣豫。辛饶落地后,不扶而行,向东南西北各走七步,这时地下随太子足迹所至涌出莲花,这之后他的佛像法尊必定是席莲而坐。
  那尊佛像也是金光熠熠,左手托着一只紫金钵于腹部,右手则捏了一个拳头,中间部位是空心的,这看上去极像是他手中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掂了掂手中的降魔杵,查文斌抬头道:“卓雄,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降魔杵放进他的手里。”
  卓雄接过,又用几人的背包当做了脚垫,把那降魔杵顺着法尊的右手往上一送。“咔”得一声,严实无缝,丝丝吻合。
  “还真是能放上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杵的背面有这样一幅图,画的就是这佛像手持着它,我看着觉得挺像。”
  两人说话间,耳边传来了“啪”得一声,查文斌扭头一看,只见那朵莲花山不知何时多了一滴红色的东西。
  “是血!”原来那蛇的牙齿都是中空的,它们的底部有一个小孔,那是用来注射毒液的。
  而那朵原本还闭合着的白色花瓣被这滴血打中后,顺着脉络,竟然开始隐约有了一丝红色,花瓣也逐渐慢慢地向外开启。
  “啪”,又是一滴,这一滴准确的落在了另外一片还未张开的花瓣上。
  当这一片花瓣也开始张开的时候,被它包裹在里面的最后一片花瓣露了出来,而第三滴血也准时的落下滴在其上。
  洁白的雪莲有了血的浸染,出现了一抹粉色的红,那血顺着花瓣的脉络迅速开始向四周蔓延,就像是许久没有得到养分了,有了这血的滋润,它终于完全绽放了!
  第418章 大山的铃铛
  这不是血,是人的精魂,这也不是普通的莲花,而是……查文斌想起了那个老喇嘛,当他从狼的怀抱里捡起扎褐的时候,不知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何物,仅仅是一个婴孩吗?他会不会也是这盘棋里的棋子?
  有太多的谜团等着他出去解开,绽开的雪莲此刻叫做“血莲”更加合适,幽幽的红色不仅没有丝毫的血腥,反而更加多了几分生气。白色的花瓣,粉红色的脉络,圣洁的莲花犹如不染尘世的仙子,可这在查文斌的眼里却像级了是一朵嗜血的恶魔花。
  花盘下是还未成熟的莲盘,七个形状大小均匀的孔簇拥着中间一枚晶莹剔透的果实,肉眼都可见其中的液体在轻微的摇晃,娇嫩万分。
  卓雄轻轻用匕首切割下来,查文斌用锦帕细细包好,这么多条人命,换来的就是它:莲心!
  莲心被取出的瞬间,那花瓣又开始自顾自的合拢,脉络上的红色也同时开始退却,不多久,它就成了一株花骨朵,也不知下一次绽放是在何时。
  古老的铜铃在山风间开始起舞,此刻却没有了扰人心智的魔障,更多的则是那一份宁静和悠长。
  “外面开始下雪了,我们要在这儿过夜吗?”
  方才还是一片明媚,此时已是大雪纷飞,查文斌有些冷,那是从心底传来的。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手上残留的血腥味让他觉得想吐,怀里的三足蟾不安分的动了动,仿佛连它也觉得不舒服。
  查文斌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地上那几具冰冷的尸体,他不想头一晚就这样让他们在这里躺着:“试试看呼叫一下,叫人来接吧,外面的人比我们等得急。”
  大宝的背包里有一台卫星电话,次从进了那深沟,这东西就没有灵光过,他摆弄过好几次了,先前一直说等到了山顶就估计能有信号,这会儿到是到了,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用了。
  这种保密级的特种装备,只有一个单频发射,这就意味着那一头也只有唯一的一台可供接受的仪器。这种高级装备,卓雄所在的军区只有一台,那是给首长向上级汇报的,他连见也没见过。
  很简单,只有一个红色的通话按钮,卓雄按下去,听筒里面传来的是嘈杂的干扰。
  “我去外面试试。”他指了指那道吊桥。
  不知怎的,查文斌心中冒出一丝不太想让他出去的感觉,可是他又找不到理由拒绝,或许是他还想再呆一会儿,重新回到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太累了。
  吊桥上接着冰,卓雄步履蹒跚得走到了桥中间,往下看了一眼,好高。“这要掉下去,该没命了吧!”他心里想到。
  按下按钮,依旧有杂音,试着拔出天线转动了几个方向后,终于听筒里传来了“嘟”得一声,很快,那头有个急切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哪儿了!”
  “派人来接我们。”顿了顿卓雄又补充道:“带上五口棺材……”
  电话那头沉默了,接着是杂乱的皮鞋声和物品的撞击声,没一会儿又换了一个人接电话了:“东西拿到了吗?”
  “我再重复一次,日落之前,派人来接!”卓雄果断的按掉了通话键,他不担心对方会找不到,这种高科技的东西都有定位功能,这比他自己报方位要准确的多,对方在接通的一瞬间就已经锁定了。
  瞧着不远处查文斌落寞的神情,卓雄不愿意去打扰,就在这吊桥上面吹会儿山风吧。
  连绵起伏的大山,一望无际的雪线,曾几何时,他也曾经和战友们一起策马行走在这冰川大山之间。超子、大山,好好活着,我们已经带回来了希望了。
  耳边悦耳的铃铛声清脆的碰撞着,铃铛挂在塔的角上,迎风摆动着,倒也颇有番风景。卓雄不愿去打扰查文斌,便就盯着看着。
  看着看着,他就觉得那铃铛有些眼熟了:“咦,怎么还少了一枚。”
  塔一般的造型都是八面四角,铃铛也常见于塔顶作为装饰品,四个角各一枚。而这塔顶上却只有三枚铃铛在互相碰撞着,还有一角只有一枚空空的环,并不见其上原本挂着的铃铛。为什么说这铃铛有些眼熟呢?那是因为,有一枚和它们极为相似的铜铃他日夜相处,在外的日子只要一想起它就会想起深睡的那个人。
  “文斌哥?”虽然他不愿意打扰,但还是没忍住,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
  查文斌站起身来问道:“嗯?打通了嘛?”显然,之前他一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卓雄的通话他丝毫没有关心。
  “通了,应该会有人来接咱们的。你快出来看,这塔上的铃铛很像是大山的那一枚。”
  查文斌没有迟疑,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就出来了。那枚铃铛他一直随身带着,起初他以为这铃铛和蕲封山有些渊源,同样是虫鸟文的铭刻,材质和造型都十分接近。但是,一次意外的发现让他怀疑了这一点,因为大山那枚铃铛的内部还刻着一枚小小的“卍”字标记。
  手中的这枚铃铛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无风自鸣,瞧着确实也挺像的,缺失的那一角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圆环还在风中晃动着。
  “能爬上去瞧瞧么?”
  “这个简单!”卓雄取出登山索打了个绳套,抡了两圈后向上一抛就套出了塔尖凸起的那块圆柱顶。“我上去瞅瞅,你等我。”
  脚下的积雪有些湿滑,卓雄不得不趴在上面小心地挪动着,塔顶是个斜面,毫无着力点,这要是一脚踩滑了,可就算是完了。悬挂铃铛的地方都是最边缘,他只能依靠着手中那根登山索作为拉力点,心中默默的祈祷那圆顶足够结实,这种几千年前的建筑谁知道是不是处于被风化的边缘。
  要取铃铛,他只能是头朝下,脚朝上,前半个身子还得凌空探出去,因为只有这样他的手才能够得着那飘动着的铃铛。试了好几次,就是还差那么一点点,卓雄又把身子往前挪动了一点点。
  “哗啦”一声,覆盖在塔顶上的那层雪终于不堪重负发生了滑落,卓雄犹如是站在滑雪板上向下冲的运动员,此刻根本就由不得他自己。
  情急之下,他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手腕和登山索之间绕了一个圈,在查文斌的惊呼之下,大片的积雪倾泻而下,而卓雄则被幸运的悬在了空中。
  良久,他才敢睁开眼,脚下传来的是“咚、咚”的闷哼声,雪块被砸得四分五裂。剧烈跳动的心脏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他暗道一声:好险!
  这回,铃铛是真的触手可及了,随手就想去摘,不料查文斌却喊道:“别碰!千万别碰,你一碰,他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怎么了?”
  查文斌挥挥手道:“你能上去不?能的话,上去,把塔顶的积雪都给清理掉,我要看清楚一点。”
  卓雄试了试手中的登山索,很结实:“没问题!”他用力一拉,身体便向上一翻,这就是军队里练出来的技术。在攀爬檐状物体的时候,能不使用压力尽量不使用,倒着向上翻是最好的途径,因为屋檐没有支撑物,所以受力面积是最小的。
  很快,整个塔顶的积雪在他一顿乱踹乱蹬之后基本都干净了,原本压在白雪之下的塔顶也逐渐显现了出来。
  查文斌拿出了罗盘比对了一下方位之后肯定了说了一句:“这塔绝对不是佛门的!”
  为何这般说?因为刚才卓雄掉下去引起的雪崩,让埋藏在积雪下面的一角暴露了出来,那是一个向上翘起的部位,也叫做“飞檐”或者“斗拱”,那个部位在常见的古建筑上都是最为讲究的,会用各种花纹石刻来装饰。
  同样,这座塔上的飞檐也是一件石刻作品,率先暴露出来的那件石刻是位于南面的,它有个响亮的名字:朱雀!
  第419章 黑子,回家
  在道教的护卫神中,有一种专门用于镇守道观山门的天神,总计有四位,其中一位便是朱雀。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句话,但凡是提到道教,都会有人背出。“两仪”就是“阴”和“阳”。道教认为太极动生阴阳,天地不过一阴一阳而已,但在“阴”和“阳”内部仍然存在阴阳互动的作用,还是会继续演变,总计会有: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四种变幻。所谓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阴阳互包,太极也。根据这四者运动的方向,南方就是朱雀,这种四象运用在建筑上多是风水学,一般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也叫做左活、右通、前聚、后靠,极少会出现形象具体的四象神兽,只有青城山天师洞前有这样一座神殿,以四象为神,镇守山门。
  《仙经》描绘太上老君形象时说:左有十二青龙,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后有七十二玄武。加上之前塔中出现的辛饶莲花生图,查文斌越发觉得这其中的关系大有可能是他推断的那样。
  关于哪种宗教是正统的说法争论由来已久,无论是儒释道还是西方神教,纠其传说和起源进行对比,人们会发现它们虽然源起不同的种族和地域,文化背景也各不相同,但是它们互相之间的相似之处又有太多太多,就和那个既简单又复杂的“卍”字符号一样,这让人不禁有太多的遐想空间。
  另外的三处角落都被清理了出来,青龙、玄武和白虎三位尊者都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若是此塔是出现在中原地带,查文斌的心头不会有半点疑惑,可这里是佛教盛行的西藏,苯教的发源地!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最中间的那个宝塔的顶端,也就是卓雄用绳子捆绑着的地方,是一条蛇身人面的石雕。在中国,关于这个造型的人物有男有女,女的名为女娲,而这座雕塑是男性,他的名字就是:伏羲!
  时空地域的错乱,让两种文化在此地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佛中有道,道下有佛,佛即是道,道又生佛。
  卓雄扯下的铃铛和大山那枚如出一辙,在没有产品标准化的古代,完全接近的两样东西可以被视为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原来,这枚扣着大山那一丝魂魄的铃铛是来源于此处。
  大山的背景是什么?查文斌知道,那个远古氏族流传到现在唯一的血脉,应龙的后人。云大祭司曾经说过他们来自于遥远的青藏高原,迁徙下来的族人后又分为了两支,其中一支落在了昆仑,而另外一支则去了巴蜀,但王始终只有一个。
  中国的汉族历史上一共产生过两段神话:昆仑和蜀山。前者描述的大约是在5000年前,后者则在3000年前左右,这两段神话是唯一有各自体系的,流传最广的,野史最多的也都是这两段。道教体系的神仙班列深受这两段神话的影响,谁也不能具体解释为何道士的符能够驱邪治病,道士的咒语能够安神招魂,他们扔下的龟壳和铜钱能够占卜预测,他们的仪式能够祭祖告天。
  想到这儿,查文斌明白了几分,这里或许有精通道文化的高人曾经来过,他是来追寻自己手中的圣莲净水还是有其他目的?又或者,这里才是一切的起源,5000年前的文明早已没有了记载,华夏能够追溯的有文字描述的历史只能是那么久,再往前?谁也不知道,出土的文献和民间的传说把他们定格在了那段时间,再早的就被称为了洪荒时代。
  历史,这不是他的强项,也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要做的,就是归还那枚缺失的铜铃,这是定数。
  五具尸体,以自己的生命作为四象重启的引子,终究他打开了通向顶端的大门。
  “我有些明白了,卓雄你把这枚铜铃放到西边去,它应该是从那儿取下来的。”
  卓雄接过铃铛,诧异地问道:“你不是说这里面有他的魂魄么?”
  “这里是他的家,招魂不就是为了要让魂魄回家么?我想这枚铜铃之所以会扣住大山的魂,那是因为他不能散在他不应该去的地方。放吧,如果魂归原位,我想,或许这净水他便用不到了。”
  卓雄如法炮制的倒挂在飞檐上,那孤独的圆环也不知肚子摇晃了几千年,当铃铛被重新挂上去的那一刻,“叮”得一声,那么的清脆。
  风雪此时也停了,原本厚重的云层刹那间被太阳冲破,投射到莲花峰的主峰山顶。一阵炫目的刺眼过后,玲珑九重宝塔的塔顶闪过了一道金光,被折射过来的阳光散满了整个宝塔,被沐浴在金光中的卓雄隐隐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放佛自己就到了天国一般。
  铃声不再是那么的杂乱,它们响起了有节奏的碰撞,顺着这个节奏,查文斌的嘴里开始哼出了一段词:“天地有数、混沌初分……”不知不觉,顺着这个节奏,他哼出的竟然是《如意册》中的那七十二字真言。
  站在吊桥上的查文斌完全沉浸到了另外一个境界,无数的天地灵气开始涌入自己的每一个细胞,脑海中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凌空悬于吊桥边缘,左手画圆,右手写符……而卓雄在那塔顶半蹲着的,好不容易从强光中睁开眼,他却看见吊桥之上有五人正在冲着自己微笑,他们的身体呈半透明状。玄和袁敏手扣手,侏儒和大宝一前一后,他们的中间是拿着转经筒的扎褐,只是他的帽子上多了一个金色的“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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