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勋世奉手指捏着叉子,停下,“你要去学英语吗?我看过你给我写的essay,你的英文水平完全可以应付社交圈那些事务,没有必要。”
  我摇头,“不是,我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我在娱乐圈工作很忙乱,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看一本书,我是说,真正的书,而不是一些娱乐八卦杂志什么的。到了纽约,我就可以从幕前的工作中脱身出来,这样,塌心下来读读书也是不错的选择。纽约是东岸先锋电影的大本营,我想去读一些关于戏剧、电影还有文学什么的课程。嗯,也不一定非要有个学位,当然,前提是你不在意别人说你娶了一个半文盲。”
  勋世奉也是挑了一下眉,怎么看,有些勋暮生的表情。
  此时,不能不感叹,基因力量的强悍!
  他,“文学?!”
  我点头。
  勋世奉,“literature ”
  我还是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勋世奉才说,“alice,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我,“什么?”
  他,“原来我不了解你,认为你做演员可能是,怎么说呢,一个你这样的女人不错的选择,毕竟演员的paycheck相对平均收入还是很高的,但是,你的学习能力让我意外。你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为什么这么专注于在literature这样的专业上浪费时间?”
  工科生的偏见!
  我想了一下,认真的解释,“因为,literature就是art,这是人类最珍惜最高贵的东西。这些就是文明的基石,嗯,就好像你收藏了很多稀世之珍一样,你收藏它们的时候,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不。”勋世奉否认,“我的想法不一样。”
  我,“那你为什么要收藏那么多的艺术品,画作,雕塑?”
  勋世奉手指转动,银叉卷了一坨红色的意面。
  他说,“因为,它们拥有巨大的升值空间。”
  ……
  “并且,我不认为literature和art可以构成人类文明的基石。”
  勋世奉放下刀叉,我来收拾餐具。
  他端起来刚才我给他倒的长城干红喝了一口,嘴唇紧紧抿着,好像喝了一杯纯正的盐酸,随后,他沉默的把酒杯放下。
  我把瓷盘放在水槽中,问他,“那你说,人类文明的基石是什么?”
  勋世奉,“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制。”
  扭开水龙头。
  我,“arthur,你真的是黄金法则忠实的信徒。 golden rule: those who have the gold make the rules,……”
  “这应该是普世价值观。”勋世奉喝清水,然后,他面不改色的把五爷爷拿过来的还剩很多的特供的长城干红扔进垃圾袋,“只有一种人不赞同,那就是,自命不凡,但是银行账号数字后面的零不够多。”
  我刷盘子,不发一语。
  勋世奉站在水槽旁边,我让他向旁边挪一下,省的飞溅起来的水花弄脏了他的生丝衬衣。
  没想到,我刷好了盘子,他很自然的拿过旁边的干布,把那个瓷盘子擦干净,摆放在旁边的碗橱里面。
  然后,……
  他似乎看到碗橱里面被我放的颠三倒四的碗筷,他看了一眼,想要关闭碗橱的门,但是,他好像被什么控制,实在无法扭头就关上这个碗橱的木门,于是,他就把里面的碗筷按照大小、形状、长短的顺序,一个挨着一个,好好摆放好,这才心满意足的关闭碗橱的雕刻着梅兰竹菊的门。
  我,“其实,有很多人并不那么在乎金钱,他们可能拥有超越金钱之外的理想和追求。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多种多样的,各色的价值观,这才构成我们这个多彩的地球村啊。”
  闻言,勋世奉看着我,“嗯,允许那些有缺陷的价值观的存在,这应该就是人类文明体现的宽容的一面,这就是一种慈善。”
  他,“看样子,我允许什么’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超过金钱存在啊,我们的理想啊什么的’这些持有诡异价值观的人的存在,和这样的事情的发生已经是我在做慈善了,联邦政府应该把我的忍耐力作为康斯坦丁的一种credit,并且给予我减税或者,直接免税。”
  ……好,……好冷的幽默,……
  我缩了缩肩膀。
  “不过,……”勋世奉又说,“你去bia uy学戏剧或者文学什么的,也是不错的选择。我总不能让你每天和勋老夫人,还有勋夫人在一起喝茶聊天,讨论佛法吧。当然,我对佛教这种高深莫测的哲学思想很尊重,但是,每天面对一些木雕泥塑跪拜,并且点燃那种明显污染空气的燃烧物,类似莲花蜡烛还是烧香什么的,是一种非常诡异的行为,这甚至不是研习佛教这种哲学,更不要说崇敬神明了。”
  我看着他,“arthur,如果我没有记错,佛教是同基督教,还有伊斯兰教拥有同等地位的世界三大宗教之一,传世几千年。”
  勋世奉,“鲨鱼在地球上存活4亿年了。”
  我,“so……”
  勋世奉,“它依旧是鱼类,并没有进化成哺乳动物。”
  “……”
  他,“它生来是什么,它就是什么。无论过去几千年,还是亿万年,都一样。”
  嗯。
  此时,我忽然想起来当时我同勋世奉一同来燕城,五爷爷要带我们去伽蓝寺,就问了他一句,——‘你能去庙里吗,你会不会被雷劈啊??!!~~~~~~~~~~~’
  第109章
  勋夫人盛颐珊来的时候,五爷爷让厨房早就摆好了一大桌子菜!
  全部是国宴级别!
  特别清淡,特别清秀,特别的,让人口味重的人看着就没有特别的食欲!不过,看勋夫人的脸色,勋暮生吃了两碗米饭的饭量,还有勋世奉终于赏脸喝了一小碗清澈的跟水一样的鸡汤,我感觉,五爷爷选菜的能力十分之出众,所以,让我一直以为,他每天吃一些海参虫草外加大锅菜,不给勋氏兄弟吃饱饭,完全是故意的,是成心的,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小七妈。”五爷爷发话,口音很是比较纯正的普通话,几乎没有一点燕城土语的口音,“这饭菜口味还可以吗,吃的习惯吗?”
  “多谢五叔。”勋夫人拿着纯白色的布巾擦嘴,“五叔费心了,我吃的很好。”
  “那就好。”五爷爷说着,手中的筷子一指勋暮生,“小七中午什么都不吃,让我看着真心疼,看他这小脸,瘦多了。”
  此时,勋暮生手中一碗米饭,已经见底。
  五爷爷,“欸,小七啊,以后吃东西别挑食,什么都吃,这样身体才会强壮,你看看你现在,已经瘦的成……”五爷爷眼睛转了转,“又成一个老四了。我说老四啊!”
  勋世奉手指在红酒杯上轻轻摩挲,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听见五爷爷叫他的名字,一抬眼皮,点了点头,“五爷爷。”
  五爷爷,“我说老四啊,你也多吃点,你看看你,本来就瘦,现在都成一条人干了。我听乐乐说,你们那个公司的人好像都不吃饭,那你别跟他们学。该吃就吃,该喝酒喝,虽然说你挣钱不容易,但是……!!”
  说到这里,我好像感觉五爷爷有些咬牙切齿的!
  他瞪着眼睛来了一句,“你小子在这里吃饭的一小会儿就挣了老子一个月的工资,要是连吃饭都舍不得,那就太说不过去啦!”
  “不会。”
  勋世奉眼睑垂了一下。
  就在我自己心中偷偷想着五爷爷会不会再来一句’老四你小心被雷劈’的话,就听见五爷爷叫我,“小艾啊!”
  我,“在!”
  “你怎么也不吃啊?”五爷爷用一种好像春天和煦的阳光一般的目光看着我,“是不是也害怕长胖啊?”
  我,“五爷爷,我中午吃的挺多的,晚上不太饿。再说,我最近好像真胖了,要是再吃多,穿不下礼服会被人嘲笑的。”
  勋夫人忽然来了一句,“alice,lance这次从纽约回来,带回来老夫人送的一件旗袍,那是她当年未出嫁的时候做的衣服,面料是很珍贵的纱,是当年钱家珍藏的前清皇帝的赏赐。alice,可能你会感觉那是穿过衣服不好,不过清教徒有新娘穿着母亲或者祖母的婚纱出嫁的习俗,勋家在那片土地上居住了三代,我们也有一些入乡随俗的传统。”
  我还没说话,就听见勋暮生来了一句,“嗯,如果alice想要穿下奶奶的那件名贵旗袍,是需要减肥了。奶奶年轻的时候好像是有名的瘦,她的旗袍的腰身好像和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的一条大腿一样粗,据说她还有个外号叫什么林黛黛,是很有名的古代美人的名字。”
  我直接把我手掌挡在额头上,心理学的表现,这是羞愧。
  我为了勋暮生的不学无术而感觉到由衷的羞愧,虽然,我知道,这里更应该感觉到羞愧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端坐在五爷爷身边,优雅的喝茶的勋夫人。
  五爷爷放下筷子,认真的询问,“林黛黛是谁?古代有这个美人吗?听着这名字感觉好像是秦淮八艳还是昆曲、话本中的美人?”
  此时,最不可能开口的人,——勋世奉!
  他的手指离开酒杯,说,“应该是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中的女主角林黛玉。”
  五爷爷这才恍然大悟,继而怒目对着勋暮生,“小七,你别总是这样不学有术,学学你哥!书要读好。我看老四这个样子,有点像我们当年在北平读大学时候遇到的那个洋教授,学贯中西,通晓古今,尤其对昆曲很有研究,最后他娶了傅斯年的一个表妹,解放后就回去美国一所很有名的大学教书,估计也是什么地瓜藤的大学。”
  我瞅准了插了一句,“常春藤。”
  五爷爷,“哦,常春藤。我看老四有点那个教授的气质。我们勋家不缺别的,就是缺一些读书人,要是多一些像老四这样的,……”
  勋暮生冷哼了一声,“骗女人的文人。”
  五爷爷瞪了他一眼,“我说你这个小七,你怎么说话呢?”
  此时,勋世奉推开酒杯,然后起身,把我的椅子也拉开,要不是我没有吃什么,又腿脚利索赶紧站立起来,我没准就能摔倒。诶~~~~~~~~
  “五爷爷,勋夫人,lance,你们慢用,我和alice还有些事,先离开。祝你们有个好胃口。”
  说完,勋世奉转身就走。
  我摸摸了鼻子,和五爷爷,勋夫人还有,……勋暮生也道了别,转身追上去。
  回到屋子里面,勋世奉开始喝茶。
  我则看到木桌上放着一个盒子。
  这是一个黑色檀木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正红色的旗袍。
  款式是旧时的,但是放在今天就是vintage,它的面料中镶嵌着金丝,用一种很特殊完全看不出来纹路的手法直接织成凤凰与牡丹的图案,似乎是缂丝,但是比缂丝要软要轻,拎起来,只是感觉自己拎着一块小小的丝巾,手指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没有任何重量。
  这件旗袍上有蛊!
  实在受不了它的诱惑,我拎着它刚想要把身上的裙子脱掉,就看见在书桌前面,也就是我眼前的勋世奉,嗯,于是,我转身到浴室去换衣服。
  我把旗袍套在身上,领子上的扣子还没有系,虚掩的门被男人的手推开。
  话说,当年的勋老夫人一定瘦的像一条幽魂。
  这一天我几乎没有吃太多,但是腰间这里还是好像被勒住了,又可能是因为旗袍的腰线实在太纤细,有一种琉璃一般脆弱的美丽,我下意识的就要摈住呼吸,……,就这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顿时有一种18世纪伦敦贵妇的感觉,——i ot breathe……
  不过,就好像一块硬币的两面,有反面也有正面!
  我忽然发现,这次我不用戴着维多利亚秘密的push up,我的胸部也好像鼓胀了不少,它们就像两个饱满的肉包子,并且是真材实料,完全没有填充物的痕迹!
  门外是勋世奉。
  我问他,“这衣服是不是太瘦了?”
  手指抓住喉咙这里的盘扣,一粒一粒的需要扣上,但是,那个沉默的男人慢慢走到我面前,一言不发,只是,把我刚刚扣上的盘扣,一粒一粒的解开……
  “还好。”他说。
  我用他的双眼做镜子,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我还是继续减肥吧,前一阵子看到你们康斯坦丁的linda lee更新自己的facebook,她说自己好像快要到100磅了,这才超过90斤她就说自己肥的像只鼹鼠,我几乎要重她10斤,诶,再吃下去就太不像话了……”
  勋世奉低头,“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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