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勋世奉开始喝茶。
  父子两个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此时的daniel不像是个孩子,更像是个’勋先生’,并且是,最年轻的那一位。max大叔鬓角已经花白,他足够精明,也足够狡猾,他布置好一切,夹着银盘子就溜掉了。
  勋世奉终于想起来自己是父亲,不能同儿子置气,他纡尊降贵的开口,“蛋糕好吃吗?”
  “daddy,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我虽然还不是成年人,但是我想我已经足够听懂您将要对我说的话。”
  勋世奉本来准备想要说,诸如,daniel,你和alice公主都是我的孩子,我爱你们,我对你们是一样的,所以,不要以自己年幼缺少父爱为借口来侵占alice的时间,但是现在他发现,完全没有必要说这些。自己和daniel之间的问题不在这里,daniel很明确的表明了这一点,同时,他也感觉到daniel超出年龄的早熟似乎也不是坏事,至少他们的对话可以从现在就发展为对等的状态。
  “好,那我实话实说。daniel,我觉得你并不太适合目前的教育模式。在你出生之前我想过,无论你是不是智力超群的孩子,我都不会让你过早接受成人化的教育,我以为自己对于你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你的情况仍然超出我的预期。”
  “daddy,这是夸奖吗?”
  “是,你作为的继承人,也就是康斯坦丁的未来,你的资质是我最大也是最不可控风险的一笔财富。”
  勋世奉看着daniel。
  据说,很少有人能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而不胆颤。
  勋先生的双眼是罕见的蓝色,纯粹,剔透,像是最珍稀的蓝色钻石一般。
  他年轻的时候,眼睛的颜色趋近与无机质,近似没有生命般的透彻;现在,虽然年纪的增长颜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显得柔和,如果说之前他的双眼是波涛汹涌的百慕大,而如今则是风平浪静的马尔代夫,……,有人相信吗,那么,那个人就是无知。
  勋世奉的双眼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的更加莫测。
  多年平和的婚姻生活并没有消磨掉他的锋利,他本人就是一颗稀世名钻,岁月即使锋利如同另外一颗钻石,也只能是打磨他的工具。那些流淌的时间让他成为瑰宝,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懂得如何把自己的光芒严密的收敛起来。
  daniel发现自己面对的人是一座高山。
  他与他是父子,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远到似乎可以间隔了历史。
  诡异的想法。
  不过,daniel还是以最高的意志力看着勋世奉。
  后者淡淡的笑,说,“我想,从明天开始,你去康斯坦丁实习,我会让helena为你安排事情做,同时,你也可以列席董事局会议。”
  “父亲。”daniel使用了中国人的称呼,显得传统端正,却生疏,“您这样做,mummy同意吗?”
  “她为什么不同意?”
  “呃,……因为,mummy会认为这样做,我学习的时间就少了,mummy希望我是一个好好学习的好宝宝。”daniel的性格中的柔软发生了效用,他可不能同勋世奉硬碰硬,虽然他们现在以一种平等的姿势对话,但是他的确还没有长大到可以直接面对勋世奉。
  “别担心,daniel。”勋世奉还是微笑,“我会保证你学习的时间。在为康斯坦丁工作之余,你原本那些课程全部需要继续。”
  “可是,这样一来,我在家的时间就少了,mummy会想我的。”
  “daniel,这个时候不要再把alice牵扯进来,如果没有mummy的保护,你就是一事无成了吗?”
  alice睡醒下楼,她看见那父子两个在玻璃茶室中喝下午茶。虽然远处看上去他们的气氛很好,但是,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也许是因为他们面对面坐的太正式?
  呃,……
  她,“你们,在聊什么?”
  “啊,mummy!”daniel跳下椅子,扑到alice的怀中,被抱起来,然后又被狠狠亲了脸蛋,他才搂住alice的脖子说,“刚才daddy和我,……”
  说道这里,他还扭头看了看勋世奉,而后者则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带着笑意,却,……,似乎是阳光照耀在西伯利亚,虽然很璀璨,却拥有透骨的冰冷。
  “刚才,我和daddy说,想要去康斯坦丁实习。”
  “呃?”alice很意外,“可是宝宝今年还没有到入学的年龄,去daddy公司做什么?你要做童工吗?”
  童工?
  daniel听到mummy这样说,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童话故事中的那些瘦小的男孩子,在矿区挖煤,全身黑乎乎的。
  “不是童工。”勋世奉过来,他这次看着alice笑,此时的眼睛中都是温暖,“我们刚才聊的很愉快,daniel感觉自己长大了,想要勤工俭学,并且,他想要自己把以后的学费挣出来。”在他愉快而略显无耻的说完之前,还不忘加上一句,“就像我一样。alice,我说过,daniel是我的孩子,我爱他,一直很爱他。”
  大牛宝宝双手捂住鼻子,钻到mummy的怀中。
  alice,“……”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她感觉到在这对父子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chapter 26 离魂
  第267章 番外·离魂 01
  一早,还没有睁开眼睛,勋世奉就听见那边的老式唱片中幽幽唱着昆腔:……
  玉茗堂前朝复暮,
  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
  ……
  昆曲,老宅,再加上紫檀木桌上放着的香茗,……,勋先生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万荷千峰园。
  前些年那件事情了结之后,alice每年都会回到万荷千峰园小住一段时间,尤其是清明前后,她在这里会住大约一个月,初春季节,扫扫墓,再把园子中那些藏品被褥什么的都拿出来整理整理,到了盛夏之前,荼蘼花开的时候,她就回纽约。
  每年alice回燕城,勋先生不会一个人住在纽约等她,自然也一起跟过来。原本他们还带着两个孩子,daniel已经10岁,他自己决定正式接受伊顿公学的offer前往英国读书,max大叔跟着去了英国温莎,而女儿勋致善则被勋老夫人接到苏黎世渡春夏两季,于是今年回燕城的只有alice同勋先生两个人。
  “为什么一定要去英国呢?离家那么远。”
  一个月前,alice送他去温莎(伊顿就在伦敦旁边的温莎小镇,ps,这里有一家专门贩卖意大利橄榄油和葡萄酒醋的店,很不错的说)的时候很有些不舍得。
  “mummy,我想要离华尔街远一些。”
  “为什么?”
  “近二十年华尔街都是勋先生的天下,我没有能力和他争锋,只能避开,我的人生注定要浪费十几年的时光,反正在哪里都是浪费时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如按照外界对于继承人的看法,一步一步打造自己的光辉形象,这样不是也不错嘛?”
  “宝宝为什么一定要去华尔街呢?”alice试图引导daniel的思路,“以宝宝的聪明才智,换一个领域也很好啊,比如宇宙空间,量子物理,或者基因学,……”
  “不要。”daniel摇头,“我喜欢在康斯坦丁工作,我真的很喜欢。也许,等将来我有了足够的资本之后,我会资助一些科学家进行那些领域的研究,但不是现在。”
  “……”alice摸了摸daniel的头发,看着这张越长越像勋先生的小脸蛋,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诶,大牛啊,我越来越觉得,你还真是你daddy的儿子。”
  “mummy,我不喜欢大牛这个名字。”
  daniel又一次无奈的抗议。这么多年,他最终也没有拥有一个中文名字,写在族谱的名字就是arthur d. hsun,这让他有些无奈,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最终落于文字的毕竟不是’勋大牛’,这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alice。”至此,一直坐在一旁喝咖啡的勋世奉终于还是开了口,本来,他一直奉行的原则就是alice在教育孩子的时候绝对不插嘴,“daniel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给予他足够的条件让他完成自己的愿望,并且同时控制给予他财富的数量不能让他做的事情失去价值,这些就已经足够,剩下的,他自己会处理。”
  “诶,……”
  alice其实很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就是实行起来并没有勋先生这样的彻底。
  她又摸摸daniel的头发,儿子的头发有些柔软,并不像勋世奉那样,那个男人简直就是钢铁浇筑的,连他的头发都有些强悍到桀骜不驯地步。
  “好的,那宝宝就在温莎吧,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并且保证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daniel,“……”
  勋先生起床,他端着放在床头紫檀木桌上的绿茶喝了口,就慢慢走到窗边。古老的雕花窗上繁复的花纹,间隔了外面的景致。清明刚过,几场细雨让这里的颜色变得浓重了一些,好像浓墨重彩的水墨,颜色似乎被雨水浸染的都从宣纸上滴下来。
  旁边的隔间没有人,alice不在这里。
  一直以来被放在室内最深处的几个巨大的樟木箱子却被打开了。
  勋世奉走过去看,这里面放着的全是丝绸布料,似乎只有两种颜色,正红色与白色。
  他看见在两口装满了正红色丝缎的箱子后面是一口深色的樟木箱子,很满,最上面的一个应该是被罩,纯白色的锦缎,上面用金线和同样白色的丝线满绣花纹,凤凰于牡丹,看起来异常华贵。
  ……
  只是,再华贵也不过是绸缎和衣料,似乎也不是什么珍贵到了不得的东西,……虽然他知道,这个院子中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瓷器花瓶都有可能上拍卖会,但是,这些丝料怎么看也没有珍贵到让他妻子珍藏这么多年不示人的地步。
  十几年的夫妻,勋世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
  平时,它们都被小心翼翼的存放在储藏室的最深处,好像是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秘密,被他无意之间发掘。
  他拿出手机,拨通lance hsun的号码。
  勋世奉的手机一向只储存一个人的号码,那就是alice的私人号码,其余的人的号码他一向凭借自己对于数字极其强烈的敏感与记忆力而直接拨号,所以一旦有人黑掉他的手机也只能看到一串对于别人来说毫无意义的数字号码。
  虽然很不愿意拨打这个电话,但是在这个话题上,他的确没有其他人可以交谈。
  “lance,……”
  勋暮生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正在北京,同一个时区让他足够清醒到听到电话那端的问话,“你,……,alice珍藏了几箱子丝绸,我在任何关于万荷千峰园藏品的目录上都没有看到这些东西,它们是很有价值的藏品吗?”
  “你怎么会对这些小事感兴趣?”勋暮生并不着急给出答案,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拉开了窗帘,从et的巴别塔看下去,整个城市正在缓缓醒过来,十分有趣,他继续喝咖啡,不说话。
  电话那端也沉默。
  两个男人似乎都在等待,……,也不知道彼此在等待什么。
  终于,勋暮生喝干了杯子中的咖啡,他叹口气,此时他决定认输。
  论心思沉稳,十个他也比不上一个勋世奉,此时最焦急最想要知道真相的人应该是勋世奉,但是他自己却无法让自己那黑暗的狂欢般的内心安静下来。
  “arthur,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想知道那些是什么。”
  勋暮生转身,背对着玻璃窗与外面的世界,他的面孔在背影中若隐若现。
  “当中有一副纯白色凤穿牡丹,那不是绣品而是缂丝,是已故大师的作品,无论花多少钱,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东西了。”
  电话那边的男人依旧沉默。
  勋暮生,“那些都是苏家为她准备的嫁妆,可惜,一直没有用上,现在只能封存,如果她一直没有让你看到那些,你就只能装作从来不知道它们存在过。”
  “嫁妆?”
  “嗯,是的。”勋暮生本来不想这么说,只是他心中的小邪恶又抬头,“那是苏离给萧商的嫁妆,不是给你的。arthur,你一直是聪明人,知道深渊在哪里,这是一条你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躲开,不要去碰触,我这样说也是为你好。”
  ……
  但是相思莫相负,
  牡丹亭上三生路。
  ……
  不知道怎么回事,勋世奉就感觉眼前一道刺目的光芒,晃的他什么也看不到,等他再次看清楚周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震撼了他!——这里是他伦敦的办公室,眼前是max,只是眼前的max比现实中的他要年轻许多,那几乎是20年的距离。
  “少爷,左博伦机长打过来电话,您的专机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从希斯罗机场起飞。”
  这个场景曾经出现在记忆当中,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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