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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1章 沈柴两个月后

  沈定北,……
  她为什么会辞职?
  他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然而除了一句他无形中伤她太深了,他已经没有了别的答案。
  ……
  从餐厅开车到沈氏的这一路上,沈定北不记得自己走神了多少次,也不记得到底有几次差不多追尾,要不是忽然下雪,大家都开车比较慢,不然他非出车祸不可。
  电梯刚刚一到三十楼,就听到杨晓果压抑难过的哭声,而整个楼层里,离别的气息那么浓重,仿佛连空气里的小因子都变得沉沉闷闷又凝重的。
  这间办公室从一开始就不是沈定北所想的,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得他初来这里时心底底层里一片片抗拒的声音,后来的无数时间里他都常想的是,可能要不是当时他还没有开口正式地跟蒋倩南表白,她就已经跟他表示说她有了男朋友,而且男朋友还是赫赫有名的京都傅小爷的话,他或许是怎么都不会过来云都这里的。
  当时他的好朋友段启昂那么地支持他追求蒋倩南,那么地想他们能成为一段佳话,所以,那晚初见以后,他以为这怎么都会是一个好的结果的,毕竟当时他送她回学校的时候,一路上,她表现的也都是对他很满意的样子。
  却是没曾想,事情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的性格一向都很沉闷,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还好一点,那时他不开心时,母亲总是会变着法地跟他谈心,或是每晚饭后拉让他一起去散步,聊一聊他心里的想法,可惜的是,母亲实在是太早去世了,而且还在他的内心里留下了那样的伤痕和阴影。
  到云都以后他还是念念不忘蒋倩南,然却一直不敢厚着脸皮去追求她,那时,他坐在这间办公室里想的最多的一个场景就是那晚在段家他遇见她,然后她像个小狐狸一样地扬着酒杯冲她笑,那个笑美得张扬又惊心动魄。
  可以说,他从直到她的男朋友是傅景洪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定了,只是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也总是最不能忘的,故而在云都的这些年里,不管是平时的商业伙伴,还是别的女人对他表现出来有那方面的意思,他都很直接地拒绝了。
  跟柴媛媛,真的是一个意外,在此之前,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和自己的秘书发生过什么,何况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有的一个感觉就是,好像柴媛媛还是很小的,就他当初在沈氏大楼里看到她时,她没有任何形象地哭得撕心裂肺的傻样子,他记得,那时的她看起来还有些未成年的样子,所以,即使后来她和他在一起工作了好几年,他想起他时,总还是那年遇上她时,她哭红着一双眼睛带点质疑地看他的眼神。
  后来……
  后来发生的一切,他只能说那应该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局面,就连他自己有时候想起来的时候,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得紧,怎么就,怎么就跟她在一起了呢?
  奇异的是,他竟然还那么喜欢那个感觉?就是这个感觉,有时候让他都要怀疑的一件事就是,他已经开始忘记蒋倩南了,还是他开始在这么地不知不觉中爱上柴媛媛了呢?
  却是又不曾想的是,他还没有找到一个答案给自己,给柴媛媛,她就已经要离开她了,而且还是以这么决绝的一点余地都不留的方式。
  从电梯口到办公室这里三分钟的路程里,沈定北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浮现着这么些年的点点滴滴,他开始在反思,在问自己的一个问题就是,是不是他的执念让他错过了什么?也是不是他的执念让他错信了什么?
  前所未有的疲倦感重重地朝他袭来,心口那个位置空落落的让他难受得呼吸起来都觉得窒窒的,这样陌生异样的感觉,在看到往常端坐在门口那张办公桌上的女人不见了时,尤为地强烈,强烈到他有那么一瞬间里难受得好像都出现了幻觉。
  他好似眼睛花了一样地,明明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可他就是看到了她坐在那里对着电脑忙碌的样子,他知道她工作的时候特别地喜欢坐得板板正正的,手指从来不爱涂什么指甲油,圆润的小手手每每在键盘上飞舞时,都给她整个人平添无限的魅力。
  每次感觉到他过来,或是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她都会停止手上的动作,然后规矩规矩地站起身来,嘴角挂着职业的笑意跟他说一声沈总好!
  她的这个举动他这些年里已经见过成千上万次。
  不同的是,到后来他们在一起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了以前那般的拘谨职业,而是再跟他打完招呼以后,再冲他调皮地笑一笑,或是很暧昧地冲他眨眨眼,但又等到他要回应给她时,她又很快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对他说,“沈总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开始工作了!”
  弄得他有时真接不了她的招。
  不过是那时的他以为这些画面会长长久久地下去,他以为,他想,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都在,同样地,不论是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一定打开办公室的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是她穿着一身与她的年龄气质都不相符的职业套装,然后跟他说一声沈总好!
  沈总好!
  沈总好!
  沈总好!
  这三个字就像是被下了咒的魔音一样地在他心上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心脏这时猛地抽痛了一下,他皱起眉,那个痛的声音那么清晰……
  “沈总……呜呜呜呜”杨晓果嘤嘤不断的哭声将沈定北的思绪打断,他定住脚步,眸眼动也不动地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办公桌,才发现,往常堆满文件的桌子上现在干净整洁一片,再看桌子的左侧,她很喜欢的那个水杯也不见了。
  他沉痛地闭了闭眼,脑中浮现的是她在餐厅里,眼睛里含着泪光,却故作很平静地对他说的那句:姐夫,我们分手吧!
  一时万千思绪齐齐地在心头萦绕……
  “沈总!”杨晓果眨巴着泪眼看他很难受纠结却不发一言的样子,眼中的泪水奔涌得更厉害了,她抽泣着跟他说,“下午的时候媛媛姐突然告诉我她要辞职了,然后她又交代了我一些公司里的事就开始整理她的东西,沈总,我,我……我当时想给您打电话来着,可是您的电话关机,我怎么,怎么也打不通,媛媛,媛媛姐,她非要走,我怎么都拦不住她,对,对不起!沈总,真的很抱歉,我应该应该怎么都把她拦下的,她,……”
  她后面的话杨晓果再也说不出来,看到沈定北还是望着空荡荡的办公桌黯然伤神的样子,她再也控制不住地缓缓地蹲下身子放声哭了出来。
  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也很单纯,柴媛媛带她的这一个月里,从来没有厉声地跟她说过一句话,反而地,还很耐心地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就连临走的时候,都不忘写下一份做沈总秘书需要的注意事项给她,千交代万交代给她的都是要她在这里好好做,要她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了自己进沈氏最初的那份初心。
  她就想她杨晓果何德何能才能让她这个姐姐如此倾心教她呢?她们明明就无亲也无故,可却在这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职场里,这样地要拿她自己奋斗多年来的经验想要为她争一席之地。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越想就越觉得难过,眼泪更是哗哗地流个不停。
  难过痛哭的样子,就像是要离职的那个人是她一样,沈定北的目光终于从办公桌那边移开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抱着自己哭成一团的小影子,莫名地,画面和记忆里的片段奇异地重叠。
  这么一霎那间里,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很羡慕这个小姑娘的感觉,羡慕她可以放肆地不压抑地哭出声来。
  他就那么神情木然看不出来悲喜地看着,许久以后,他才迟缓地迈着长腿走到杨晓果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来,声音很低,“别哭了!”
  “……”杨晓果咬着唇瓣摇头再摇头,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沈总,怎么办?媛媛姐才刚刚走,我就,我就已经很想她了,她真的好好,真的好好!她,……”
  她吸吸鼻子,过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里才有力气向他说出来,“她明明就是这么喜欢这份工作的,她,她上次还跟我说,她特别特别喜欢沈氏,她也永远永远远,永远都不会离开沈氏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是,她不是已经都在这里工作了快九年了吗?为什么……”
  小姑娘一个一个的为什么,问得沈定北胸口钝痛的厉害。
  良久,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给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不开心,她是不是跟你说过的,她希望你将来能好好工作,在沈氏有一番作为?”
  两句话说得杨晓果一下醒神过来,她飞快地用手指抹了抹眼泪,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沈定北的大衣袖子,“沈总,沈总,您也一定不想媛媛姐离开的对不对?她,她只是最近太累,然后心情不好就随便地出去度个假而已,她还是会回来的对不对?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她这么好,您一定会把她再请回来的是不是?”
  “……”
  她这么好,您一定会把她再请回来的是不是?
  凝着手里的辞职信,杨晓果的那句问话又响彻在耳际。
  辞职信是用白色的信封装起来的,封皮上就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她娟秀又有力度的手写字迹。
  沈定北将这薄薄的纸张捏在手里半天都没有打开,他知道,里面的内容也会是手写的,她一向都是一个很看重情义的人,别说是辞职信这种东西,就是以前那些年里,有时来了挑衅的客户,尤其是女客人的时候,她连给人家的行程或是别的关于合作上需要注重的细节问题,她也都是以手写的方式给人家的。
  也是因为她这个细心得不能更细心的举动,和公司里合作过的那些伙伴每每提起她时,都会忍不住地竖起大拇指,说她实在是一个太难得的秘书,而身边有一个这样的秘书的话,这辈子就别愁企业做不起来了。
  她其实是个很容易害羞内敛的人,人家这么一夸她的时候,她最习惯性的一个动作就是,先垂着小脑袋看一阵自己的脚尖儿,抬起头来时唇角弯着淡淡的弧度,再推一推自己的眼镜框,最后才是与他不经意地对视一眼,脸颊红着跟人家把话题聊开。
  不知道为什么,素日里最能看到的场景,也是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的场景,现下却是变着戏法一样地一点一点地钻入他的思想里,沉入他的骨子里,让他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去想别的问题。
  甚至,就是现在想这些的这一秒里,他觉得她好似就站在他眼前似的,还是如以前一样地,戴着又黑又粗的眼镜,身上穿着的是古板的职场套装,抱着一叠文件夹站在他面前,声音文静如她人一样地,一件又一件地给他报备工作上的行程和事宜。
  沈定北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身体里一下子冒出了太多太多的想法,和太多太多说不出来的冲动,他想要去做点什么,很想要去做点什么,可又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能做,又什么都不符合时机做。
  ……
  宋泉象征地敲了几声大门,等了五秒没有反应以后,他就径直推开门进来了。
  入眼的就是沈定北斜支着额头对着那封辞职信深深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神情也看不出来有多悲伤,只是这宽大的办公室内,他就那样空空旷旷地没声没息地坐着,再看他身后完美但又略显凄凉的夜景,给人的感觉就是无限的悲凉。
  他认识沈定北多年,可以说当初来沈氏,完全是因为他在这里的缘故,他印象里的他一直都是清俊淡雅的男人,除却当年对蒋倩南那么掏心掏肺炙热,她有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他都草木皆兵乱得不成样子以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这么失神,又落寞忧伤的样子。
  甚至后来蒋倩南离开他,他再次地回沈氏,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在背后议论成那个样子,他都淡淡无谓的样子……
  这一刻里,宋泉想,他觉得他懂得了什么,也领悟到了什么。
  只是,……
  想到自己调查过来的资料,他忽然地有些搞不明白一些事,也忽然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
  他还在那里纠结地站着,旋转椅里的男人就放下手里的辞职信,他目光直视着他,带着一股无形的凌厉压迫气势,“都查到了些什么!”
  宋泉,……
  他就知道,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
  做朋友那么多年,他是怎样的性格,他简直是太清楚不过了。
  然而这一次,他下意识地就想撒谎,“能查出来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原因吗?我还想问你,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事?或是说了什么混账的话!”
  沈定北不用看他的眼神,就只是单凭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是在撒谎,他悻悻然地垂下眸子,“宋泉,先把你查出来的说出来吧!”
  “我……”宋泉张张嘴,还想撒谎,却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说出事实,“柴秘书买了今晚去宽城的车票!”
  ……
  云都火车站。
  柴媛媛拖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坐在空荡荡的候车厅里。
  刚刚她来到火车站的那一刻里,脑中蓦地闪过一句话:车站有两个地方最感人。一个入口,一个出口,一个是不想让你走,一个是等你回来。
  她记得她当初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刚刚和大老板真正地在一起,当时,她看到的时候还轻轻地笑了一下,心里想的就是,她柴媛媛绝对就不会有这样的状况,她觉得说句话虽然美,但应该永远不用适用到她身上。
  却不曾想世事难料,现在的她正在对着这样的情况,不过,遗憾的是,入口那里没有人不想让她走,出口那里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等她回来。
  进了沈氏以后,职位的缘故,她也常常地出差,但每次都不是一个人,不管是要坐飞机,还是要坐汽车,都从来都不会是她一个人。
  时间久了的缘故,她开始变得慢慢地喜欢出差,喜欢和他一起出门的感觉,可惜的是,那些年里,他的眼睛里实在太少看到她,就是看到,对她,也都只是工作。
  而记忆里,和他一起坐火车,应该只有一次,那是蒋小姐还昏迷的时间里,他们要去一个小城市看地皮,还有要见一个颇有威望但已经隐退多年的老者,因为当地突发下大雨,坐汽车不太方便过去,他就让她订了火车票。
  那应该是他第一次坐火车,还是和今天她要坐的差不多一样的老式绿皮车,炎热的夏季里,他很是不习惯地坐在那里,西装革履沉着稳重的模样实在跟车厢里其他热得光着膀子的男人格格不入,可他眉眼里却没有表露出对那简陋的条件里的厌弃,相反地,他还很配合地融入那个环境里,有热情过头的陌生人吃东西,示意他也尝一口的时候,他都是很客气地拒绝。
  想想那也应该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教养,也是第一次地觉得其实他和她的距离也没有那么远,也是那一次,他问起了她一些平时在办公室里很少问起的事,比如现在这样的绿皮火车还多不多,还有就是卧铺车厢到底比这硬座车厢好在哪里。
  要是别的男人向她问这个问题的话,她想她应该是不会觉得对方作,就是觉得对方在装,但他问就是不一样,她看出来的是,那天他也是没话找话说,毕竟是要坐好几个小时,而他也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这些,所以他问什么,她都很耐心地一一向他解释。
  最后火车快要到站点的时候,他忽然就问了她一句,“是不是对坐火车很在行?”
  她连连点头,“当然了,读大学的四年里都不知道坐过多少次了!”
  然后就听到他又感慨似的说,“不知道坐火车的旅途也是这么愉快,如果有机会,下次一定再叫上你坐一次!”
  当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他,所以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一颗心狂喜得扑通扑通地狂跳个不停,她真的在那瞬间里在脑子里已经描述出来了他再一次地单独带她坐火车的情景,她甚至都想,要不要再买点泡面给他尝尝?或是买点别的零食给他吃,再要不就是,要提前一点时间带他去火车站,然后带他逛一逛!
  她想了很多很多,惟独没想过的那不过是他随口的一句话。
  往事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地一段一段地在眼前浮现,直到广播里传过来要检票的声音,她才缓缓地站起身,拖着行李,一步一步地往站内走着。
  云都,再见了!
  临进站台的时候,她没能忍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候车厅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
  手机这时候嗡嗡嗡地响起来,她接下,徐立慧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媛媛,是不是已经在检票了,人多不多啊,我跟你说哦,虽然你现在情况很稳定,但你毕竟还是一个孕妇,别人不知道,你自己可要好好注意的哦!”
  “嗯!”柴媛媛感动于这个时候徐立慧能对她的帮助,喉头一阵紧窒,她又想哭起来,“二妞,谢谢你!”
  “哎呀咱俩之间就不用说这个了!”徐立慧爽快地说,“我查好了,火车到宽城是夜里十一点,今天这边下雪了,路上很滑,你千万不要一个人走,不然摔倒了就不好了,媛媛,特殊时期千万不可以逞能,我哥已经开车往火车站那边去了!”
  顿了几秒以后,她又继续说,“媛媛,如果你真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那个男人,不如考虑给我哥一个机会,他真的很爱你!”
  ……
  两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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