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例如亲人意外去世,他们就需要东西来发泄他们的情感。
  而这个东西就摆在他们面前,明晃晃地告诉他们我就是最好的发泄渠道。
  于是他们就忘记了他们曾经唾弃过这样的人,说他们是不会思考的傻子。
  可谁还不是傻子了呢?
  人一旦进入群体之中,智商就会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
  是的,归属感,人不愿意和周围的人不一样,人是群居动物,喜欢加入群体,所以为了加入群体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某些事物,哪怕他选择加入的群体和他本身所有的想法相反。
  因为群体盲从意识会淹没个体的理性,个体一旦将自己归入该群体,其原本独立的理性就会被群体的无知疯狂所淹没。*
  莫笙非常讨厌这些人,她想反驳他们,她想让他们认识到事实,但她发现她做不到,因为代入他们的角度她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就有意思了,不是吗?她连反驳他们都坚持不了立场,因为除去他们伤害的是自己、自己在乎的人外,她无比认同他们的想法。
  群众又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实际上没谁知道事情的真相,区别只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和知道一点儿罢了。
  谁进入群体,谁就会无知。
  于是莫笙能量暴动就因此更厉害,每次一看这种言论她就会愤愤不平好一会儿,她应该不看,但她控制不住。
  她在乎别人对她的评价,哪怕这个人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可她知道,她知道他们是在骂她。
  她很在乎。
  道恩可能是看出了她在偷偷查看言论,不过她没有劝说——女孩是从她的表情上推断出的。
  她猜道恩应该是知道劝说没有什么用,因为她得自己绕过思想上的弯子,劝说挪动不了她哪怕一步。
  有些时候莫笙会想这个屏障能吸收多少能量,毕竟只要是屏障就总有一个上限。
  不过管它呢,在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时自欺欺人一会儿不好吗?干嘛要戳破表面的美好呢?
  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做出什么真的过意不去的事情。
  但很快,她就连自欺欺人也做不了了。
  “莫笙。”彼得推门而入,他手里拿着一枝鲜花,“你说你喜欢缅栀花,我给你带来了一个。”
  “哇哦。”莫笙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彼得,接过缅栀花,“我没想到我随口说的你就记住了,你真是太好了!”
  缅栀花的花瓣上还带着些许水珠,能看出来这是新鲜的花。
  彼得见莫笙高兴欣赏花也笑了笑:“你开心是最重要的呀,你开心我就开心。”
  “它好可爱。”莫笙边抚摸花瓣边说道。
  这支缅栀花用漂亮形容不太准确,她觉得应该用可爱,小小的、白白的花瓣会让人想起白团子,何况再加上这柔软的手感。
  而且缅栀花一般的花店不一定有,彼得能买到绝对费了一番心思。
  “它没有你可爱。”彼得借机夸赞莫笙,“你是我眼里最可爱的女孩。”
  这时的他不知道,他的这句话会让莫笙有那么大的反应。
  彼得说完后莫笙抚摸花的动作就猛地一停,半天也没有开口。
  他很奇怪,因为正常说话突然停下就够突兀地了,于是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呢?”
  “……你不应该这么说。”莫笙说话的声音变的很沙哑,和平常一点儿也不一样,温柔的意味全部消失了。
  这样的变化自然引起了彼得的注意:“这句话怎么了?你是我眼里最可爱的女孩?”
  他无意重复,但却让莫笙反应剧烈了起来,莫笙一改消沉,而是对他大吼道:“我说你不应该这么说!我讨厌这个叫法!没有为什么!”
  彼得发现莫笙在吼叫的时候眼睛变成了金色,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并且那给莫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应该和小丑有关,但他没有去思考怎么有关的,因为现在没时间思考。
  彼得转而安慰莫笙:“好好,我不说,我们平静下来好不好?”
  他知道自己应该在这时离开,但他不想看着莫笙一个人在这里面对恐惧——莫笙在颤抖,她吼叫的时候也在颤抖。
  这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那种恐惧彼得忽然感同身受。
  而且这和他见过的能量暴动不太一样,那种基本、应该说全部都是生气,而这回是因恐惧。
  他让莫笙恐惧了,他总应该负责。
  莫笙有了平静下来的趋势,这使彼得更加坚定了安抚她的想法,他走近已经跪坐在地上的莫笙,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这样,没有什么的,你现在很安——”
  安全这个词还没说完,他就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击在了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彼得闷哼了一声,毫无防备下的疼痛总会更加剧烈,好在他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好,这样的撞击也经历过很多次,所以很快就爬了起来。
  但他只是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因为站起来更有攻击性。
  ——会让莫笙感到害怕。
  他并不后悔他没有出去,他后悔的是不应该激起莫笙的恐惧,他后悔说了那些让莫笙害怕的话。
  “嘿,莫笙,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请听清楚我的话。”彼得看向莫笙,他没有回避她的眼神,而是坚定的、带着不会改变的语气说道,“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无论相隔多少世界,无论是否有高维意识注视,我也会陪着你。”
  “哪怕这是孤身一人逆着所有无知无觉的人跋涉,逆流而上,我也会从无光之地、会从仿佛漫无边际的宇宙间隙里,陪着你。”
  听此莫笙的颜色突然就柔和下来,眼眸中的金色慢慢褪去。
  彼得看见了变化,他知道自己成功安抚住了女孩。
  莫笙一清醒过来就立刻跑过去抱住彼得,抽泣着说道:“抱歉,抱歉,我无意伤害你……”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对自己爱的人发脾气!迁怒自己爱的人、让他受伤!
  她想控制住自己,但那时她的思维陷入了混沌,她以为她又在黑暗里!
  “我知道。”彼得伸出手抚上莫笙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我不在意,而且这是我引起的,是我的错,不是吗?”
  “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不……”莫笙把头埋在彼得的肩膀上,痛哭起来,“我伤害了你,是我的错……”
  她止不住的伤心,她怎么就伤害了彼得呢?这次是平安解决了,那下次呢?总会有下一次的,而不可能每一次她都这样幸运。
  伤害自己所爱的人比自己被伤害要痛苦得多,那种痛苦是心灵上的痛苦,无法愈合。
  她太危险了,莫笙知道自己就是个拿着能毁灭世界的石头的小孩,惊恐慌乱地看着周围的任何事物,意识到石头的危险性想要丢掉它时却发现它早已粘在手上。
  “没事的没事的。”彼得继续安慰莫笙,“都被解决了,别哭了。”
  他的安慰让莫笙更忍不住哭泣,这样情绪崩溃的大哭她只在彼得面前展现过,也只会在彼得面前展现。
  过去了良久,莫笙才停止了哭泣,她和彼得一起走到门口:“我认为你不应该再进来。”
  彼得脚步一顿,回头问道:“就因为这个吗?我不在意的,我想陪你。”
  “可是我在意,彼得。”莫笙苦笑道,“我不想伤害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已经伤害了一次,那么一定还会有下一次,不和我接触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彼得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莫笙恳求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你想要这么做就这么做吧。”他最终这样说道,而后就走出了房间。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和莫笙近距离接触。
  在彼得离开后,莫笙脸上安抚温和的笑容又立即消失,她坐在床上,缩在墙角,将头埋进膝盖里。
  她很喜欢这个姿势,因为紧靠身体很有安全感,似乎只要这样什么麻烦啊危险啊就都不会存在了。
  她屏蔽了探测她情况的机器,设置了一个她在正常看书的幻象。
  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所有的轻松与玩笑都是掩盖恐惧的表象,为什么她的注意力总在学习上?那是因为不那么做她就会胡思乱想,而一胡思乱想就会想起她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所以,在经历了外星人进攻地球后她的注意力才仍然没有改变。
  可是现在不行了,最后一层掩盖被毁掉了,她没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必须接受现实。
  这件事是一个转折点,自这以后情况直转而下。
  但老实说情况一直都在直转而下,区别只是下多少,毕竟不是有句话说人生总是起起落落落落落么。
  逐渐地,混乱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要多,莫笙做不到进行正常地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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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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