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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权利夺过来……盘子她转不起来!
  当然,按朝廷律例来说,文武不相干,姚千枝已经做到朝廷给予的极限,在多就是专权了,然,她是想造.反的女人啊,专权算什么?她就是奔这个来哒!
  心里痒痒的,手里够不着,自己培养眼看不大来得及,姚千枝只能朝外发展,然而,女子当官终归不是主流,姚家军还是‘粗鲁武夫’,还是让招安的,泽州读书人肯定看不过眼,招贤令贴出了半年有余,那个成绩啊……
  正经有功名的读书人一个没招着,到是那些苦读不成的老童生,家境艰难到一定程度的穷秀才们投来不少,勉强能得一用。
  “其实,大人……我们还是有成绩的,前儿不还有两个进士老爷投靠了吗?”郭五娘咧了咧嘴角,干巴巴的话。
  “是啊,进士老爷……”苦刺抬眼,露出个牙疼的表情,“呵呵,贪官污史吗?”
  燕京以北,一惯是朝廷流放犯官的地方。姚家人、小河村的白家姐妹、甚至幕三两都是如此,她们不是唯一,不过其中罢了。
  能够到流放这个‘等级’的,肯定都是有品级的官员,能当上品级官儿的,起码得是三甲进士,这些人,都沦落到流放活不起的地步了,面子和自尊什么的,就暂时靠后,头顶上是女人又怎么样?总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累的肉麻骨酥强吧?
  流放官员们在招(不)贤(用)令(下)的(田)诱惑下蜂拥而至,就让姚千枝陷入了有点蛋疼的境界,不用吧,放着一堆进士,还都是当过官的进士,实在是太可惜。用吧,都是犯官……
  当然,她不否认犯官中有一部分是被污陷的,就如同姚家人和幕三两她爹一般,但,不能否认的是,这这些犯员中的大部分依然还是罪有应得,是真正祸害过百姓的。
  怎么分辨?或者说,真分辨的出来吗?
  姚家军中,所有参与招贤的上层官员,如苦刺、姜熙等人均都陷入了一种‘似幻非幻’的境界,早晨一睁眼,就自动披了一层‘看谁都不像好人’的阴影……
  “大人,不管怎么样,总归那是进士大人,都当过大官的,咱们好歹筛一筛,在往旺城送嘛。”郭五娘摸了摸后脑勺。
  投靠过来的这些流犯官,不能不用,同样不能全用,肉眼分辨在难……都得硬着头皮做,各城提督调查、观测几日,觉得差不离的送到旺城,一率归在霍锦城麾下,经他辨别,由他指派。
  至于因何把‘麻烦’都推给霍锦城……没办法,这真不是姚千枝为难他,实在是姚家军里除了他外,基本没在燕京高层混过,是官不是官,是人不是人的,没有分辩能力啊!
  就连姚敬荣,都不过区区五品下层官儿,怎么跟霍锦城这书香门第,世代簪缨的比?
  完全天差地别啊!
  “又要开始勾心斗角了?总觉得最近见这帮过气官儿见的,看谁都不像好人。”苦刺摇头苦笑,低声喃喃,见她一脸苦涩,郭五娘刚想开口劝,外边台阶,‘噔噔噔噔’的沉重脚步声起,“报~~”憨厚的男声响亮。
  郭五娘赶紧住了嘴,侧目见苦刺点头,便朗声唤,“进来。”
  “是。”门环微响,黑娃娃铁塔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迈小碎步进来,他以膝点地,“属下见过提督大人。”
  “不必多礼。”苦刺抬手。
  “是。”黑娃娃起身,低垂着驼红的黑脸。
  苦刺:……
  不忍直视!
  郭五娘侧目看他,恭了恭手,“末将见过黑千总。”
  “没事没事。”黑娃娃连连摆手,面庞不敢直对苦刺,余光到瞧着,一眼一眼的剜。
  郭五娘:……
  好傻啊!
  “匆匆来此,你有何事禀告?”等了好半晌儿,见他一言不发,就红着脸那儿出汗,苦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黑娃娃的脸已经胀成了紫色,汗出如雨浆。
  苦刺无言看着他。
  他低头不说话。
  忍无可忍,“你到底有事没事?”苦刺几乎要拍案而起。
  “有,有,有事,有事!”黑娃娃赶紧说,从袖出掏出封信,他结结巴巴的说:“那,那个,三姑娘和郑,郑夫人已经到了提督府,王大人请您快,快回去见……”
  未听他说完,苦刺皱眉而起,一把接过信,快速读了遍,“你不早说!”厉声喝,她满面微怒,“五娘跟我来。”吩咐一声,在没理会黑娃娃,她甩袖而走,‘噔噔噔’几步下楼梯。
  “是。”赶紧应了声,郭五娘迈步紧随苦刺而去,不过,经过被喝的僵住的黑娃娃时,她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黑千总,你的心思……大伙能看出来,都知道你是真心真意的。不过军令如山,你既承了千总位置,护一方百姓,份内事物总要做好,否则,大人都不会让你的。”
  低声,她看了黑娃娃一眼,“交浅言深,我不过白嘱咐一句,听不听在你。”说罢,在没理会他,匆匆追着苦刺走了。
  两声门响,随后窗外俊马嘶鸣,苦刺和郭五娘快马离开,楼里,黑娃娃终于解除了僵硬状态,黝黑的脸上露出些许后悔和深思的表情,明显是把郭五娘的话听进去了。
  不过……
  “她动静真响儿,骂的我腿打颤。”喃喃着,黑娃娃的眼神逐渐朦胧,脸上跟飘着层雾一样。
  ——
  快马加鞭,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苦刺和郭五娘就到了提督府。
  下得马来并不停留,脚步匆匆进大门,入后宅,一步迈进正院书房,就见王狗子站立案前,面上带着几分局促的尬笑。
  他对面,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
  大的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平平、气质出众、通身富贵、打扮素淡。小的十七、八岁年纪,貌若桃李、相如春花。偎在那大的身侧,表情带着几分不安。
  “苦刺见过三姑娘,见过郑夫人。”一见她二人,苦刺连忙上前,对她二人,尤其是小的那位恭敬行礼。
  三姑娘——姚千朵心下微惊,呐呐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识转头看向亲娘。郑淑媛眉头一竖,狠狠掐了女儿腰身两把,姚千朵疼的一缩缩,瘪了瘪嘴,强打精神张口,“不,不敢当苦提督的礼,快快请起。”她声音瑟瑟,有点结巴,好在还是应酬下来了。
  “多谢三姑娘。”苦刺低声。
  她身后,郭五娘默默行礼,默默起身,环视见屋里状况——王狗子个大老爷们的存在似乎不大和谐,就拽着他,两人离开,静静守在门口。
  “三姑娘,郑夫人请上座。”背景离乡来到陌生地方,无论是姚千朵还是郑淑媛都不大适应,见她们局促模样,苦刺开口,“虽然两位方至,按理应设下宴席款待接风,只,涔丰城初定,景府台为人迂腐,对我等女子颇多偏见,尤其崇明学堂中,那么多女学生,他更是看不过眼,已经隐晦说了许多次,找了不少麻烦……”
  “涔丰城的崇明学堂开办不久,几位先生不过略识几个字,就连我都是大老粗,甚事不懂。多得三姑娘和郑夫人愿意前往相助……我听闻,三姑娘自幼家学渊源,郑夫人更是燕京才女……”苦刺本就不善言辞,哪怕做官后被逼交际,终归天赋摆在那儿。
  面对郑淑媛和姚千朵,她能说出这些场面话已是极限,将将几句,最后竟然卡住了。
  尴尬的眼巴巴望着两人,姚千朵讪笑着躲了躲,她亦不知该如何,到底是郑淑媛年纪大些,做过当家夫人,“苦提督太客气了,小女既是姚家人,来此相助便是她应当做的,我为人母,随她而来亦是自愿……”
  “教书谕人乃大功德,圣人都云:有教无类。景府台以男女分之,实在有些公允。”郑淑媛摸了摸姚千朵的头发,含笑低语,“不瞒苦提督,我这女儿从小养的娇了些,好歹还知道轻重,既来了涔丰城做先生,自然要按规矩办事,旁人如何,她便如何,苦提督在不用娇惯她。”
  “郑夫人太客气了,三姑娘愿意来主导崇明学堂,是我涔丰城学子的福气,哪有甚娇惯不娇惯的,若三姑娘真的娇惯,怕就不会来了。”苦刺轻声,语出真心。
  虽然同为北地大城,涔丰城是万万不能跟旺城比的,先不说那里早早成了姚家军的大本营,而涔丰城大半还是景朗那重男轻女的,就说两城治安,都不能相提并论。
  涔丰城外还有不少苦刺没打干净的土匪,而旺城的,但凡有点坏心思的都让姚千枝吓破胆了。
  且,就姚千朵这小姑娘而言,旺城是她的家,她的家眷亲人都在那里,骤然间让她背景离乡,奔波百里来至陌生的涔丰城,开辟新的‘事业’,哪怕是家人所愿,她能来,能站在这儿,就说明她真的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不过,亲娘的支持,或许亦是最大的动力?苦刺用眼角余光打量向郑淑媛,暗自思忖着。
  郑淑媛摸着女儿的头发,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多多少少,起了些波澜。
  今次,姚千枝下令往各城镇派遣管理崇明学堂的院长时,是她强硬着令姚千朵来的。她般,到真不是因为跟白姨娘和姚千叶别劲儿——毕竟那两位在婆娜弯真是越干越好,尤其是白姨娘,已经成了那里的掌权者,连原本婆娜弯那群海盗都服了她,基本说一不二……
  郑淑媛并不嫉妒,虽然多少有点惊讶——万没想到以往房内打帘子的妾室有这般能耐——但,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她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勒逼女儿上进——没本事自己硬杠,赢不了就强迫孩子,那算什么能耐?
  郑淑媛不是那样性格的人。
  孩子有孩子的发展,姚千朵不是一点本事没有,亦不是纨绔子弟,张狂做样。脾气直不等于坏,她不过就是没太多天份的普通小姑娘罢了。
  内里胆怯一点,不敢向外发展……家里还没人强求,她这当娘的就得狠一点儿。
  郑淑媛明白,姚家几个姑娘,姚千朵没出来不是姚家人偏心,而是她自身能力并不出众,亦没有‘做大’的想法,其实,她跟姚千叶、姚千蕊类同,都是人家推一步就走一步,差别不过是那两个身边有人肯推……
  白姨娘有能耐,四房夫妻肯筹谋,可不就把姚千朵剩出来了吗?
  祖父母毕竟隔着一层,能把孙女保护好,郑淑媛就已经感激不尽,至于姚天礼……想起前夫,郑淑媛就忍不住牙疼。
  那就是个直肠子的武夫,半点小儿女心肠都没有,心粗的吓人,真不知白姨娘怎么受得了他……早该蹬了才是。
  “我和千朵,就劳烦苦提督照顾了。”含笑,郑淑媛温声说着。
  千朵来涔丰城做崇明学堂的校长,这是她这做娘的给选的路,自然,她要陪着伴着,这一步,她把千朵儿推出来了,成不成功是两说,哪怕日后千朵不愿意承担这些,就想嫁人生子过普通女人的生活,最起码,她得先尝试过,发现她确实不愿意走这条路,在言放弃,而不是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懵懵懂懂间,让别人主宰了她的人生。
  哪怕那个主宰她人生的人,是她的至亲,是最不会害她的家人,郑淑媛都不愿意女儿这般。她这辈子吃够了被人主宰的苦,在不愿意让女儿熬一遍。
  她很希望有一天,千朵能站在她面前,对她大声说:‘我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想要平平静静,或另谋出路……’
  那样,做为亲娘,郑淑媛会很欣慰。
  只是不知,姚千叶那懦弱脾性……白姨娘是怎样让她撑住场面,管起一摊事儿,是强迫?是劝导?是高压?还是苦口婆心?遥想养了十多年的庶女和昔日对手,郑淑媛勾起抹笑,心里有点恶趣味儿。
  ——
  海上,婆娜弯。
  被郑淑媛惦记着的白姨娘母女,如今正在天赐湖旁隔出的淡水池边,全神贯注的盯着海女们捞育珠蚌。
  婆娜弯——当初姚千枝打它就是为了晒盐养珍珠,以做军资之用。如今,粗盐已经成了姚家军最主要的收入,姚千蔓几乎把盐卖遍大江南北,就连灵州反贼头领黄升,她都侧面接触,倾销了他好多粗盐,而另一个被姚千枝给予希望的——人工珍珠,经过了艰难的两年成长期,终于进入收获阶段。
  去年秋岁的时候,大刀寨后山成熟了一批人工珍珠,数量不少,个头儿不小,然而并不圆润的外表令它们价值大减,好在那不过是试种,小规矩试验地,此番婆娜弯这些,才是真真正正验收成果的时刻。
  两年的时间,投下无数人力心血,是成是败,全在这糟了。
  天赐湖旁引出十数个小池,将近两年的时间,白姨娘在里面投入了无数心血,年年月月,朝朝暮暮,她在养殖基地投入的精力,完全不亚于在婆娜弯的人事管理上。
  她太明白了,人事管理并不稀奇,像李氏、宋氏这些姚家媳妇们不肯来,不过就是舍不得自家男人孩子罢了,但凡有人愿意,她随时都有可能被代替,并不是唯一的。
  但珍珠养殖就不同了,这是技术,学到手里,研究透彻,就谁都抢不走。
  大刀寨失败的那次,已然狠狠打击了白姨娘,此一回,她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
  毕竟,人工养殖珍珠的周期那么长,连续失败两次,姚家军必然不会在如现今般不顾一切的投入,规矩缩小,她的做用亦会显的鸡肋起来。
  她的身份是弊端,单单靠管理内务……区区一个姨娘,她博不出想要的未来。
  不过……满面凝重紧张的看着海女们用大网捞出育珠蚌,白姨娘侧目余光瞧向沉默站在一旁,仿佛不知该干什么的姚千叶……
  幽幽叹了口气。
  微微扫视,见婆娜弯内一众头目管事都围聚在她身边,白姨娘目光微沉,心中暗自思索起来。
  海女们手脚麻利,下海张网,育珠蚌纷纷捞起,放进清水中等待刷洗干净,众头管事们迫不及等,“白大姐,咱先开几个看看啊……”便有人忍不住进言。
  白姨娘那身份——到底尴尬了点儿,还没个正经官职,娜婆弯内她手下的,便都管她叫‘大姐’。
  “先……”白姨娘启唇,脸色微沉。
  明明,千叶才是婆寻弯的主事,怎么这些管事竟都无视了千叶,全围到她身边儿,难道是她想改变处境的想法太强烈,平素行事太强势,竟然无意挤压了女儿的发展空间吗?
  白姨娘面上冷静,心中波澜起伏,拉过女儿,她刚想说什么,旁边突然有人来报,“~~白大姐,二姑娘,姚总兵和姚提督上岛了!”
  “哦?大姐姐和千枝来了?”姚千叶面上一喜,根本顾不得旁的,忙转头道:“姨娘,咱们赶紧去迎迎……”
  白姨娘看着她,满腔说不出的滋味儿,“千叶,你去迎姚总兵和大姑娘吧,姨娘在这看着,眼下正重要的时候……”瞧了瞧周边管事,她指着满地的育珠蚌,眼神暗涩。
  “哎,那姨娘我先去了。”姚千叶根本没看出来她姨娘的不对劲儿,欢欣鼓舞的跑走了。
  一跳一跳跟小孩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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