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姚青浅浅一笑,“多谢杨三姐姐挂念,糕点很好吃,姐姐有心了。”
  “多日不见,晚晚表妹出落得越发好看了。”杨婉牵着姚青的手,啧啧称奇,“等再过几年表妹长成,怕是会成为京中知名的美人,到时候上侯府提亲的人怕是会踏破门槛儿。”
  这话一出,沈蕾就皱了眉,觉得这位杨三小姐说话失了分寸,表妹如今年纪尚小且寄居侯府,这又是美人又是提亲的,话语间满是轻浮,让人不喜。
  “三姑娘这话说的,晚晚年纪还小,人小个矮还未张开,哪来的什么好看不好看,倒是三姑娘姿容明艳,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听说心仪者众,也不知道日后花落谁家。”沈蕾笑着接话,“我只盼表妹日后能有三姑娘一两分福气,这样母亲也好安心。”
  就杨婉这样的,沈蕾巴不得表妹和她没一分相似。
  杨婉掩唇一笑,没计较沈蕾话里的刺,“二小姐真是姐妹情深,不过,若我也有个晚晚这样的小表妹,只怕也是会忍不住放在心上好好疼爱的。”
  到底双方关系不够亲近但也没那么差,争执暂消,杨婉说了几句就离开去了其他人身边,倒是沈蕾心里还不痛快,“晚晚,日后离着这位三姑娘远些,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针对你,但日后咱们和她就不再来往了。”
  “我都听表姐的。”姚青也没兴趣和这位杨三姑娘打交道,上次若只是怀疑的话,这次就能确定她确实对自己心有嫌隙了。
  只是两人从未打过交道,也不知道对方的恶意由何而来,她对追根究底没兴趣,如今避开也就是了。
  若真有一日对方犯到她身上,到时候再收拾也不迟。
  杨家的赏花宴热热闹闹的落幕,一群人各自归家。
  夜里更深露重时,忙碌了一整天的杨婉歇在软榻上,听着身旁丫头回话,“世子那里今日并无新消息,但那位表小姐那里说是将大宅里的举人遣了不少出去,听说是因为举人们夜里饮酒放歌,扰了左邻右舍和同窗清静……还有官牙那里,又送了一批下人过去,说是要采买新人……”
  嗅了嗅手上的白玉香膏,杨婉点了点手指,“着人继续盯着,有新消息就送过来。”
  “是,姑娘。”丫头送上热巾帕,给自家主子净手。
  杨婉神情慵懒的擦完手,打了个哈欠,“好了,今日就这样吧,我要睡了。”
  丫头将人扶到床榻上,落下幔帐,等内室彻底静下来之后,安排好夜间守夜的丫头,这才转身离开。
  外面端着一盘子糕点的清秀小丫头看到人出来,笑嘻嘻的跑过去,“玲珑姐姐,我从李妈妈那里偷偷给你留的糕点,是姐姐最喜欢的核桃酥,姐姐累了一天,快尝尝。”
  “小滑头,就你贴心。”玲珑戳了小丫头额头一下,“不过,青叶,姑娘脾气不好,这次也就算了,下次你可不能再不知规矩的跑过来,不然小心姑娘打你板子。”
  最后一句话刚出来,青叶就瞪着圆圆的眼捂紧了嘴巴,一副又怕又乖巧的模样。
  想起前些日子那刚买来就被打死扔出府去的丫头,玲珑叹口气,摸-摸青叶的头,接过装糕点的盘子带着人往外走,“好了,不吓你了,以后听话就好。”
  作为杨婉身边的大丫头,玲珑最得重用,时时都要陪侍身侧,但同样每日忙碌下来也最累,谁让自家主子喜怒无常,脾性越发怪异呢。
  青叶转着圆溜溜的眼睛,蹦蹦跳跳的跟在玲珑身侧说笑,插科打诨的功夫,查探着有用的新消息。
  主子那里让盯紧了杨婉,她觉得,近日大概应该会有好消息送过去了。
  第15章
  西城宅子那边的消息传过来时,京里有关春闱舞弊的消息也闹了起来。
  街上到处可见或谈论或参与此事的举人,有袖手旁观静待事情发展的,也有上蹿下跳拉帮结派准备将此事闹大的,此间种种,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府外闹得沸沸扬扬,但对姚青她们这些闺阁小姐来说,影响却不算大,毕竟这侯府里无人春闱,对朝堂事务也参与不深。
  只除了沈惟铮。
  骁龙卫奉圣命督办此事,同刑部大理寺合作,满京城的抓人关人,沈惟铮忙得也不见人影。
  虽说事情闹得大,但平息起来也很快,几日之后沈惟铮就让沈一递了话过来,说是要带家里这些弟妹们去京郊别庄散心,算是履行自己上次的承诺。
  “大哥忙碌公事要紧,别庄什么时候都能去。”沈蕾道,“别因为我们误了大哥的差事才好。”
  沈一道,“公子说差事已经忙完,不会耽误,到时候请几位小姐和少爷都去。”
  除了四房,沈惟铮还让人给二房三房递了话,愿意去的就一起,不愿意的也不勉强,到底他是长兄,行-事上不好太过厚此薄彼。
  恰逢国子监休沐的沈奕对京郊之行充满热情,只差手舞足蹈了,“难得大哥愿意带我们出去玩,怎么能不去?我在学里闷了好久,到时候一定要去京郊马场好好跑跑马,顺便再去林子里猎些好东西,松快松快。”
  弟弟如此热情,沈蕾也不好扰了他兴致,难得他休息,且小表妹自入京之后,也没去过京郊散心,出去一趟也好。
  “若是大哥不妨碍,那到时候咱们就一起去吧。”
  “姐姐最好了!”沈奕兴高采烈,拉着姚青热情介绍,“表妹我跟你说,京郊的马场特别好玩,到时候我约了同窗赛马给你看,你要是想学骑马,我也能教你!对了,你还没见过大哥的骑术吧,我跟你讲,大哥的骑术可是京中一绝,陛下都夸过的……”
  在国子监呆久了的表哥愈发啰嗦,姚青面上含笑听着,心里腹诽,她当然知道沈惟铮骑术出众,毕竟,澄儿的骑术就是他父亲一手教的。
  至于她,能安稳的骑个马就行,更多的就不奢望了,毕竟,沈惟铮教得再好,也架不住她天生不开窍不善骑术。
  ***
  京郊别庄之行很快如愿。
  出门那日,只有四房的三人同沈惟铮一起,二房是丁氏不允,三房是照旧不愿惹老夫人的眼,倒让他们几个得了清静。
  马车中,沈蕾拉住想要去外面骑马的弟弟,谆谆教导,“京里不让纵马,就你那骑术,一放开来准惹事,等到了别庄和马场随你怎么骑我都不拦你,但京里绝对不行!”
  沈奕满心丧气,但被自家姐姐拉着却又脱不开身,满心怏怏不乐,只得求助旁观的小表妹,“表妹,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容易出门一次,居然不让我骑马,那这出游还有什么乐趣?!”
  姚青笑笑,爱莫能助,“表哥,我只听表姐的。”所以,你还是乖乖受着吧。
  要是双亲在这,沈奕还能撒泼打滚不要脸皮的撒个娇,但现在只有表妹,这等不要脸皮的事情却是万万不能做,沈奕气闷,恨声道,“算了,我不和女流之辈一般见识。”
  这话一出,沈蕾手上力气加重,姚青眯眼。
  “小子,你再说一遍?”
  “表哥,你说什么?”
  沈奕背心发寒,赶忙补救,“我说姐姐和表妹越来越漂亮了,你们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肯定是不会和我计较的哦?”
  看着一秒怂的弟弟,沈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姚青笑笑,将本打算拿出来的糕点又塞回了暗格里,就这么一张嘴,还是算了吧。
  马车外面,沈惟铮带着常随家将护卫两侧,等出了城门,远远的就看到路边等着的两人和一辆马车。
  “怎么这么慢?我们都等好久了。”唐渊骑马上前打招呼,“本来我只想自己来偷个懒散散心,谁知道家里表妹堂-妹也要跟来,没办法,就只能带她们来了。”
  说着,指了指身后马车,车中撩着帘子向外看的两个姑娘一个羞涩一个明丽,各自抿嘴一笑,放下了帘幕。
  倒是跟在唐渊身边的闻程后来居上,骑马到侯府的马车旁边笑着问了句好,“二小姐好久不见。”
  “七公子别来无恙。”沈蕾开口打了声招呼,旁边沈奕本就坐不住,这下子见又多了几位兄长,扑腾着就跳下马车奔着他那匹心爱的黑马去了,“姐姐你放心,有渊哥和七少爷在这里,我肯定不会闯祸的!”
  沈蕾没拦住人,无奈叹一口气,随弟弟去了,“那你多加小心。”
  两支队伍会和之后,一行人踏上了去往京郊的旅途。
  半个时辰后,他们顺利到达目的地。
  唐家的别庄距离侯府并不远,彼此约好了出行的时间后就此分开。
  别庄这边早已提前安排好,来迎人的管事满面红光,丝毫不敢懈怠,“大公子,庄子里热水饭食一切都已备好,只等各位下榻。”
  沈惟铮下马,同弟弟妹妹们一起进门,领路的仆妇和小斯都选了机灵的,说起庄子上的消遣来如数家珍,听得几人格外满意。
  洗漱休息过后,用了些饭食,众人就在庄子上的竹林里碰头了,偌大的竹林里,竹枝搭成的凉亭伫立其中,匾额上写着“试水亭”三个字。
  姚青脚步停了一瞬,这才继续往前。
  试水亭是沈惟铮喜欢的地方,那三个字也是他所写,仿的是他那位过继大伯的字,惊才绝艳的沈钊,那是姚青也心生向往的人。
  姚青觉得沈惟铮应该庆幸,虽说亲生父亲不将他看在眼里,但幸好他被过继的大伯是个出色人物,正因为年幼时有这样一位优秀的人物做榜样,他才没像他的父亲和弟弟那样长成歪脖子树。
  若是从前的沈惟铮是二房里那些人的模样,姚青想,她大概是宁愿出家做尼姑都不愿嫁给他的。
  众人刚坐好,唐渊就带着两个妹妹同闻程一起过来了。
  “如今的天气正正好,外面踏青的人多得很,与其窝在竹林里,还不如去外面,正巧我带了几个纸鸢,妹妹们就放着玩儿吧,至于我们这些男人,”他拍拍眼睛亮亮的沈奕,笑出一口白牙,“咱们就去跑马吧,顺便给姑娘们猎些好东西争个彩头。”
  “我还定了画舫,下午带你们去游旁边的碧湖,如何?”这是看着几个女孩子说的。
  “我听表/堂-哥的。”唐渊身边的两个女孩子同沈蕾姚青见礼之后,欢快的应了自家表哥的安排。
  按照唐渊的计划,一行人出了别庄,女孩子这边沈蕾打头,带着三个姑娘和丫头们去附近的草地上放纸鸢踏春赏花,唐渊则带着兴奋不已的沈奕骑马入了附近的山林。
  正值春日好时节,附近出门游玩的人也有不少,认识的打声招呼,不认识的点过头就算。
  唐渊的两个妹妹,叫唐珍珍的十三岁,是他三叔的女儿,叫李明兰的十四岁,是他姨母的小女儿,两人年龄相近,性子都还算爽利,叫起姚青来一口一个小表妹甜得不行。
  身为心理年龄最大但身体年纪最小的姚青,被迫接受了众星拱月的待遇,一会儿被这个簪朵花,一会儿被那个拽着去放纸鸢,忙得可谓是不亦乐乎。
  沈蕾在旁边看着,觉得小表妹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有趣得不行。
  等唐渊他们带着猎物回来时,姑娘们正累得坐在草地上说闲话,身边是随手编的几个漂亮花环。
  “总算回来了,堂-哥,我们都要饿死了。”唐珍珍娇-声抱怨,朝着志得意满下马的表哥随手扔了根野草,“堂-哥要是饿坏了我,回去我就跟祖父告状,说是你欺负我。”
  唐渊朝妹妹翻了个白眼,“整天就惦记着吃,小心肥死。”
  唐珍珍不忿,随手拿起花环起身跑过去,不依不饶的戴到了自家哥哥头上,花红柳绿鲜艳夺人,“坏堂-哥!”
  顶着一头花的唐渊将手中的挣扎的兔子扔进妹妹怀里,“给你给你,想吃就吃,想养就养,随你开心。”
  李明兰也有些眼馋那只兔子,凑过去摸个不停,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模样高兴得很。
  林子里猎物少,沈奕箭术稍逊一筹,没能猎到合心意的东西,一张脸上写满了郁闷与哀怨,凑到自家姐姐和表妹身边求安慰。
  倒是闻程,看着不显山不漏水,猎物里却有一只杂毛狐狸和一只狍子,他期期艾艾的凑过来,不着痕迹的将猎物堆到了几人跟前,换来几对诡异眼神,“给你的。”
  看着那血迹淋漓的狐狸和狍子,姚青面无表情,虽然她看明白了这位武安侯府的小公子是想讨好表姐,但方法是不是不太对?
  就这么血淋淋的把死掉的动物扔到姑娘面前,这是想讨好人啊还是结仇?
  幸好沈蕾在西北呆了几年,胆子比一般姑娘大许多,要不然还真受不住这突然堆到面前的死状凄惨的尸体。
  “谢谢七公子了。”
  不过,看她笑容极尽客气有礼,显然对闻程这份心意也是很难笑纳的。
  沈奕这会儿就比较敏锐了,虽说刚才还一口一个七哥叫得欢快,但等看明白了这位七哥的狼子野心,之前写满亲近的眼睛这会儿就尽是防备与挑剔了。
  “有劳七公子,”沈奕抛弃刚才林子里拉近关系时叫的七哥那声称呼,学了自家姐姐的叫法,“不过有大哥和我在,姐姐断然不必为猎物操心,无论是兔子狐狸还是狍子,我都能给姐姐猎来,就算我不行,还有我大哥呢。”
  被沈奕提到的沈惟铮姗姗来迟,几人中他收获最丰,猎物早已交给常随送回别庄筹备午饭,等看到扔在沈蕾跟前以求讨好的猎物尸体,闻到空气里飘着的腥臭血味,脸色也变得颇为古怪。
  目光深深的打量了眼沈蕾和非要跟着来的闻程,他挑了下眉,倒没说什么,然后视线就落在了姚青身上。
  闻程实在是将猎物扔得太近了,可以说是三人眼皮子低下,姚青位置近,狍子伤口缓缓渗出的血迹不一会儿就沾到了她裙角。
  她只顾着看自家表姐同闻程之间的眉眼官司,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处境,等沈惟铮从背后伸手扔开猎物替她挽起沾了血迹的裙角时,才堪堪回神。
  “沾到了。”背后的人神色平静,语气平淡,像是随手一弄,毫不出奇。
  姚青愣了下,背后寒毛直竖,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来,却忘了沈惟铮此刻正站在她背后,幸而对方避得快没撞到,但两人也不免亲密接触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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