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既然是介绍大家认识,就不可能只是阮苓苓一个人,少爷们也得拉过来认认脸的。
  今天日子也是恰好,三个少爷都在家,就都过来了。
  第一个被介绍的自然是居长的裴明榛。
  方氏指着他,给邵锦淑介绍:“这是你大表哥,德才兼备又护短,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他,裴家的事,他从来不会不管。”
  邵锦淑大大方方上前行礼:“大表哥。”
  裴明榛皱着眉,简简单单嗯了一声,没任何多的表示。
  阮苓苓看着裴明榛,只一段日子不常见而已,竟然感觉过去了很久,大佬好像瘦了很多啊!
  站在这里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定,视线对谁都是虚虚的掠过,没怎么正眼看方氏,面前这个行礼的新表妹么……阮苓苓怀疑他根本没看清对方长得什么模样。
  当然,大佬也一眼都没看她就是了。
  阮苓苓心内叹息,好冷淡啊。
  刑部公务那么繁忙么,能把人逼成这个样子的?
  裴明榛直接一个嗯字,就把先前热闹气氛造了个干净,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邵锦淑就有些不自在了,脸颊羞红十分尴尬:“可,可是我哪里做错了?”
  二少爷裴明伦就笑了:“表妹莫要误会,不是你哪里不对,咱们大哥本就是这样的人,不易亲近,久了你就习惯了,他不是不喜欢你,表妹这么漂亮,做哥哥的怎会不喜欢?”
  邵锦淑退后两步,改了方向,规规矩矩的朝裴明伦行礼:“二表哥谬赞了,锦淑见过二表哥。”
  方氏目光掠过自己儿子,介绍裴明昕给邵锦淑认识:“你三表哥在翰林院,文采颇高,得人赏识。”
  邵锦淑眼神闪亮:“竟然是翰林这么厉害的么?锦淑见过三表哥!”
  裴明昕看了邵锦淑一眼,脸上没什么笑意,说冷淡也谈不上冷淡:“表妹请起,以后住在家里,就是一家人,无须如此多礼。”
  阮苓苓差点看笑了。
  裴明昕什么德性,相处这么久她早已看出来,这人颇有些恃才傲物,心里知道比不上裴明榛,可又喜欢别人夸他,别人越夸他越受用,本人又有点好色……
  他这表现,想来是对新表妹非常满意了。
  等二老爷回来,大家就聚在前厅,一起吃了顿饭,可以说相当给邵锦淑面子了。
  席没散,裴明榛就走了,理由是公务繁忙。
  他是真忙,新案子都追到家门口了,他不走也不行。
  走到门口时,裴明榛不着痕迹的往回看了一眼——那没良心的小姑娘又是肉,又是汤,吃的特别香,头都没抬,和所有人一样,笑眯眯搭着话,一点都没注意到他走。
  脚下踢到门槛,稍微踉跄了一下,未来首辅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快步前进,再也没回头看一眼。
  向英:……
  主子您说您这是何必,自己虐自己有意思么?
  ……
  第二天,邵锦淑到阮苓苓院子拜访。
  “妹妹在看书?”她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阮苓苓桌上的话本,不过跟当初的裴芄兰不一样,她眼睛亮亮似乎找到了同好,“呀我也喜欢这一本!书里的王公子好深情!”
  阮苓苓叫南莲上茶:“姐姐也喜欢看故事?”
  邵锦淑点头:“嗯,平日里无事,打发个时间,好些话本都看烦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套路,去年倒是出了位新先生叫梦黄粱,故事写的特别有新意,令人耳目一新的好看,妹妹看过他的书么?”
  阮苓苓意外也不意外:“你也喜欢梦黄粱?”
  “虽然都是世俗男女的故事,但感觉梦黄粱先生不一样,他应该是个很尊重女人,很温柔的人,”邵锦淑有些向往,“要是有机会能认识这位先生就好了。”
  阮苓苓:“可惜这些先生都好神秘。”
  “要不说呢?”邵锦淑见阮苓苓身前的茶盏空了,纤手提壶帮她续上,“可人家不神秘也不行,这外头一个两个的都像你我一般,想认识他跟他交朋友,那他还哪有时间写新篇,我们又怎么有得看呢?想看好故事,就得理解呀。”
  阮苓苓嗯了一声。
  邵锦淑招手叫后面的丫鬟进来,放了个食盒到桌子上,掀开里边是个小碟子,装着圆圆胖胖的点心:“这是我家乡的特产,自己刚刚下厨做完,听说妹妹特别会品味道,帮忙尝尝看?给姐姐提些意见,姐姐也好改进。”
  阮苓苓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竟然五味融合,做的很入口,火候味道都是,添一分减一分都没那么完美。
  “姐姐好棒的手艺呀,这个糕点非常好吃!”
  有一说一,阮苓苓很认可厉害的人。
  邵锦淑脸微红:“真的?妹妹这么捧我,定是真心喜欢了,那我以后可得常做给你吃!”
  阮苓苓微笑:“那我以后可有口福啦。”
  又寒暄了一阵,邵锦淑斟酌着开口:“说了这么半天,其实我也是有事想求妹妹你。”
  阮苓苓:“嗯?”
  “这事有点张不开嘴,说要疼爱你,结果却要想让你先帮个忙——”邵锦淑为难片刻,还是开了口,“就昨天吧,我初来乍到,事情没办好。本给长辈兄弟姐妹都备了礼物的,当时认脸就送了,因大表哥……大表哥当然没错,心神凝于公务顾不过来,男儿该当如此,是我往日类似经历太多,成了惊弓之鸟,自己把自己给吓怕了,这事就给忘了,我真是,从没办过这么错的事。”
  说到大佬,阮苓苓有点同情,大佬脾气的确一言难尽。
  邵锦淑:“倒也不是不能弥补,二表哥三表哥那里,我今天特意走了一趟,补送了过去,可大表哥没在……我这初来乍到的,眼前一抹黑,听说松涛轩刚换了大丫鬟,交给下人也不知道给哪个下人比较合适,知道妹妹和大表哥感情好,经常送菜过去,这才有了这不情之情,想来问问妹妹,今日送菜过去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我的礼物也带进去?”“当然我的东西会写上我的名帖,不会让人误会来路不明,误会是你给的。”
  邵锦淑笑着补了一句:“虽是沾了妹妹的光,这误会了也不行啊,不然我还要多送一份。要是妹妹觉得不合适也没关系,左右我再想办法打听大表哥回来的时间,一两日不行,久了总能把礼物补送好。”
  阮苓苓想了想,应下了。
  邵锦淑走后,南莲很不高兴:“这样感觉好微妙……借着小姐的手把东西送进去,别人以为大少爷看她顺眼,一送就收下了还好,万一她要害大少爷呢,岂不是连累了小姐?”
  阮苓苓:“我当然会跟玛瑙说清楚,顺便搭把手而已,别那么小气。”
  她不认为邵锦淑敢害裴明榛,也没有理由,她说清楚,是谁的东西分放两边,要是有什么猫腻,玛瑙发现不了才怪。
  而且,如果这邵锦淑是个风光霁月的人,她大方一点帮个小忙没关系,没必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不是,她拒绝了,人家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还不如借这一手看个清楚明白。
  因为经了阮苓苓的手,想也知道事情很顺利,邵锦淑这份礼,松涛轩收了。
  收的润物细无声,没任何表示。
  夸奖没有,挑剔当然更没有。
  阮苓苓狠狠的嗑了一把瓜子,所以大佬只对她一个人凶么!为什么总是为难她!她难道长得就像受虐狂,看起来就好欺负?
  她对着一地瓜子皮发誓,等着的,只要有机会,只要存在机会,她一定狠狠欺负回去,还不准大佬还手的,把他欺负哭!哼哼哼!
  可说到底,大佬脾性还是变了。
  再忙也不应该是这样……
  阮苓苓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呢?
  很快,这个理由就被摆到了台面上——有人要给男主说亲!
  说是通政使司李大人看上了裴明榛,要把小女儿许配给他。只是有这个意思,两家长辈眉来眼去有了来往,开始频频试探阶段,并没有说定。
  阮苓苓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要说亲了,肯定得注意自己行为,不要不检点,若是单身没什么负累,随便点当然可以,有了意向,开始被考察,自己也得注意另一半的想法,得尊重负责,才是君子雅行。
  那是应该。
  怎么避嫌都不为过。
  阮苓苓托着下巴叹气,大佬想成亲了啊……
  以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大佬的了解,他应该是一个这样雅正负责的人,这样才对,可想起原著小说,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大佬是个种马?收的妹子还都不怎么良家,哪个背后都有点故事。
  阮苓苓很困惑,裴明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这桩可能性非常高的联姻,二老爷裴文信表现的很高兴,因为这位李大人是他一直想结识的人脉!方氏也很高兴,只是背地里对儿子裴明伦压迫更多,各种逼着他上进,还让丈夫想办法托关系给他捐了个官,裴明伦对此各种反抗无用,只得接受。
  邵锦淑则很有空,借着这机会劝着裴素兰去外玩了一圈。
  圈子不同,手帕交不一样,阮苓苓只跟着去了一回就没再跟,她们在外面的各种消息倒是不要钱的往内院跑。
  比如邵锦淑和裴素兰今天去了这里明天去了那里,见了几位上官夫人,认识了哪位小姐,最爆炸的是这一条,说是见着这位通政使司家的李姑娘了,人长得很漂亮,笑不露齿,坐不摇裙,秀外慧中,美的不能再美了!
  邵锦淑大约也有点兴奋过头,院子里个丫鬟下人传一遍不够,她还亲自拉住阮苓苓说这件事,详细描述当时场景,那位李姑娘怎么出现的,穿的什么衣裙,用的什么帕子,头面是什么花样,说话什么表情,动作起来什么特点……一样一样,事无巨细。
  阮苓苓是真的听烦了,当时又看到话本紧要处,邵锦淑一个劲拉着她说个不停,小脾气上来,说了一句:“同我有什么关系?”
  话说出口,阮苓苓才觉得不对,自己是不是牙尖嘴利过了头?
  而且好像今天中午的凉拌小菜醋放多了,嘴里不舒服,心里也有点酸酸的……
  邵锦淑这才反应过来:“呀,妹妹今日心情不佳?那咱们不说了,是我的错。”
  赔礼道歉那叫一个麻利。
  阮苓苓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事就这么过了。
  但有些事不是你以为过了就过了,总有人喜欢搅风搅浪,更何况这种说亲的时机,很快,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的,就有小话传了出来。
  说裴家姓阮的表姑娘不喜欢这个李姑娘这个准嫂嫂,发了好大的脾气。要是随便一个表妹当然没什么,裴家不至于要看一个孤女的脸色,但喻国使团才走了没多久,这姓阮的表妹是立过大功的,入了安平公主的眼,哪好轻易得罪?
  话越传越开,见到的人越来越多。
  而阮苓苓为什么知道了呢?不是有人告黑状说小话,是邵锦淑亲自过来登门道歉了。
  “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你我姐妹随便说个话,竟然能有这样的流言出来,我请姨母帮忙去查,竟也不能确定是哪个下人丧了良心传出去的,当时咱们在院子里说话并没有避开人,很多下人都在……”
  邵锦淑脸色惨白,深刻的自我检讨,说话也十分小心翼翼,生怕阮苓苓不原谅:“这几天外面人问起来,我都有解释的,也亲自去拜访了那位李姑娘解释清楚,李姑娘并没有生气,你放心。”阮苓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谨慎,说错了话。”
  这个家,看着处处和善,风平水静,实则是有利益关系的,总有一些人见不得裴明榛好。大概日子过得太舒服,她忘了应有的机警,一朝不慎,撞枪口了。
  当然,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不敏感了,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邵锦淑没半点引导的意思?
  明明那么机灵懂事有眼色,为什么那天偏要拉着她各种说李姑娘,翻来覆去的说?出了事各种出去替她解释,她要求了么?邵锦淑这样做,别人真能对她改观,还是对邵锦淑更加看重,觉得邵锦淑人好?
  做完这所有一切,邵锦淑才来‘好心’的告诉她并道歉,她怎么觉得这行为有点婊呢?
  阮苓苓认真审视邵锦淑,如果没有,仍然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果有,那这个新来的表姑娘段数很高,以后面对时必须加倍小心。
  邵锦淑走后,阮苓苓把南莲叫过来,叮嘱她多注意这位。
  南莲呼了口气:“小姐你可明白了!这位一来就踩您,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苓苓垂眸:“我倒是希望她是。”
  不管怎么样,我们看人不能第一眼就带着恶意,否则自己面目得有多丑恶?以貌取人的悲剧太多,但她不是傻的,当然不会任人算计。
  她想了想,应了徐紫蕙的约,和小郡主一起,出去玩了几趟。
  流言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流言时,你因为害怕躲起来。意外的风口浪尖可能会被新的焦点代替,不会持久,若是有人故意为之——越不处理,局面对你越会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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