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铸炮
“黎澄？朕记得你名为胡元澄，为何改名为黎澄？”允熥本打算观察他一阵后问问他这些日子在大明如何，但听到他自称黎澄不由得问道。
“启禀陛下，草民之父虽然自称为三皇五帝中舜帝之后，但这只不过是先父为谋朝篡位所做的托词，草民祖上虽然确实来自中原，也确实原本姓胡，但天下姓胡之人如此之多，我家在中原时的族谱也早已丢失，如何能够自称为舜帝之后？所以草民改回原来的姓氏。”黎澄说道。
除此之外，他改回姓黎还有另外一个缘故：向大明的皇帝表示自家已经忘记了曾经与大明兵戎相见，对大明表示臣服。
允熥当然理解到了他的第二层意思，顿时表情缓和许多：“这样也好，你们安心在大明，朕必不会有所歧视。”又问：“朕记得你族之人大多去了天长县，只剩下不到二十户入了武德卫，但平日里也是以种地为生，你族之人可还习惯？”
“如何不习惯？我家先父发迹前在交趾清化，说是地主，但家族子弟平日里也要下地干活，也就这三十年来宽省些。所以虽然年轻的子弟手脚不麻利，也还过得去。”黎澄道。
允熥知道他当然在撒谎。胡季犛有两个姑母都嫁给了当时安南的国君为妃，他们家虽然当时在朝堂上官位不高，但怎么也不至于家族中人还要自己下地干活。不过他这样说允熥还是很高兴。
问过家里的情形，允熥又与他寒暄几句，咳嗽一声，说道：“前几日有人推举你到上直卫为官，说你精擅打造火器也擅长指挥火器军队打仗。正好朕也对火器很有兴趣，遂将你叫进宫来与你谈论一番。”
黎澄明白对自己在政治上的考验结束了，这是在对自己的实干能力进行考察，顿时打起了十二份的精神，理了理思路，说道：“陛下，臣对于打造火器确实有些心得。”
“虽然我安南大量铸造火炮、火铳是从先父听闻岷王殿下在缅甸使用大炮征战后才开始，但在这之前臣因为曾听闻傅友德傅将军、黔宁王沐大人攻伐雲南时就曾使用过大炮火铳，还有不小的战果，尤其对大象十分有用，所以草民小时候就对研制火器很有兴趣，经常私下里弄来铜、铁铸造火铳。久而久之，草民就对打造火器有些心得。待先父下令大量打造大炮火铳后，任命草民督办此事，草民就使用自己的法子打造大炮。”他随即说起铸造火器时采用的法子。
首先造出一些专用的木模具作为支撑物使用，完成后打造毛坯阳模。打造毛坯阳模时先在支撑物上用草绳缠出大炮的形状，用粘土和水混合成的泥灰糊在毛坯阳模上。当所有的泥灰干透后，在毛坯阳模外面涂一层蜡，使其表面变得光滑。炮尾是单独铸造的木模，用钉子固定在毛坯阳模上。
阳模完工后就用它制造铸炮的铸模。铸模是把粘土等不同的土与水混合成的泥灰涂在阳模上，模具彻底干燥之后将阳模取出，方法是将铸模头尾部切开，取出阳模内芯的支撑物，拉出缠绕的草绳。因为阳模表面涂了一层蜡，所以取出时比较容易。炮尾的模具是单独制造的。
随即打造型芯。型芯由附着在铁条上的粘土制成，一般形状类似于圆柱体，被放进主模具后装在主模尾部用铁打造的芯撑和模具炮口用粘土打造的圆环能够将型芯固定在合适的位置。
单独制作的炮尾阴模和炮身铸模重新组合在一起，焙烧模具使其完全坚固，最后模具被炮口朝上整个埋进熔炉旁边的土坑里，填实压紧，务必将铸造的大炮完全埋进土里。
然后就是浇筑铁水铜水。浇铸完成后过十二个时辰再将模具与造的大炮从泥坑里挖出来。等着炮身完全凉下来后将铸模打碎，清理炮身上残余的灰渣。到此为止，一门大炮就算铸好了。
“不过，之后还需对炮膛镗光，就是让炮膛内光亮能够反光之意。但虽然镗光能够让大炮的炮膛内更加整齐，但也无法让炮膛内变得如同削出来的钢板一般光滑，仍旧会凹凸不平。并且膛光十分不易，即使手艺最精湛的工匠也难以很快完成。”
“这其中铸造泥模最为重要。泥模必须烘得干透，否则外表虽干，里面湿润，一遇融成水体的铜铁会生出潮气，铸成的火炮就会有蜂窝，施放时大炮容易炸裂伤人，草民在交趾铸造大炮的时候就曾因此炸裂过好几门大炮。烘干泥模往往要一个月之久，如果碰上雨雪阴寒天气，则须得两三个月。”
“陛下，草民并未与大明的诸位工匠交流过铸炮之法，也不知现在大明的铸炮之法比之臣的铸炮之法是优是劣，若是优于草民的铸炮之法，也不知草民是否有一得之愚。”黎澄说道。随即垂手低头侍立。
他说完这番话后，本意是等着允熥将大明铸造大炮的工匠叫来或者让他去铸造大炮的地方与工匠谈论，得出他铸造大炮是优是劣。但好半晌他都没有听到从身前传来声音，不由得好奇起来：‘陛下这时在想什么？’
他哪里知道，允熥此时很有些惊喜。他因为要召见黎澄，所以提前了解了一番大明现在铸造大炮的方法，知道黎澄所说的方法与大明现在的法子差别不大，都是使用泥模铸炮，但在细节上却有所优化，比如铸造泥模时采用的加强筋。这将使得大明铸造大炮的工艺有所提高。
‘古语所言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确实有道理。即使一个小国也未必没有大明值得借鉴的东西。’允熥想着。
过了一会儿允熥才说道：“朕曾大略了解过朝廷现下的铸炮之法，与你所言相差不大，大约一样。具体如何过后你与工部官员谈论。”
“是，陛下。”黎澄赶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