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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他很顺势地也转了个身,她感觉自己几乎快看不见他的脸,有些不敢看,只是走,有背影,迈腿一步两步。
  忽地停下来。
  他凑到她的肩旁,挨得很近,很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只有感觉,淡淡的感觉,若隐若现。
  很像一个梦,闭眼,就会消失的梦。
  她不知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知道恍然间的眼前朦胧起来。
  错觉到某些东西在流逝,纷纷明明怎样都抓不住在手里,呼吸慢慢的。
  直到,攀上他的指尾,才安定下来。
  有人买来了水果,带了火腿肠,有人说接了二十多个摊煎饼果子的阿姨脸上笑开了花,大肆探讨着阿姨想他是哪家的傻子,结果做到手都快抽了的逸事。
  她在一旁,铺好报纸,把带来的鱼蛋和鸡翅拿了出来,摆得整整齐齐。
  他只带了本书,坐在树下,静静地读。
  一群人还蛮热闹的,很多话聊,手游桌游飞行棋都有人带了,一样不落,能玩很久。
  “真好吃。”同学夹起一只鸡翅,夸她,不一会儿后赞扬像潮水一样不断涌来,她笑一笑回复,用碗挑起一些,低低着身子到了他身旁。
  「吃一点试试。」她准备好了餐具,「我自己做的。」
  他汲取着精神食粮,一抬眼,她才发现他看书并不深。
  「我不用了」
  他算不上拒绝,也不是什么搭话。
  「还有水果,布丁什么的,试试嘛。」
  她劝着,双膝碰着绿茵,柔软的草尖覆着短裙。
  他姿势不动,目光里像是含着什么水一样的静澜,只是看着她。
  外面的一群人,围在一起讲笑话,个个前仰后翻的,成了不吵不闹的细碎背景音。
  她也靠在树上,树皮粗糙。
  两个人坐着,谁也不说谁的话。
  很久,他们的飞行棋已经一轮了,他们开始玩起别的。
  她对他说,我们去放风筝吧。
  在隔壁的小摊里,选了一只小风筝,花了二三十块,比两只手大不了多少。
  大草坪很开阔,望不见尽头,很多人都在放,唯一一棵榕树垂着榕须,跟着静飘。
  风起了,他们放了手,恍惚间慢慢升高。
  是棱形,依稀能看清楚影子,两条筝尾随着飘摇,一眨眼又变得模模糊糊起来。
  有云,又像没有云,线在她手里跟着风走,绕着微蓝的天空转,远处湖中心的游船懒懒地倚在岸边,有了落叶,和一丝涟漪。
  他也看着风筝,半抬着颔,没有动静。
  “……”
  那种念头又出现了,她咂咂嘴,感到一丝苦涩。
  「那个,我要回去了。」
  她出口。
  有一些事情,在原来的学校,在她另外一边住了十年的地方。只是些手续,却忽然被告知要滞留,可能十天,可能一个月,她心里有些不安,却又无从谈起。
  他点点头,只是呼吸,一缕气息随着散在风里,仍半抬着脸。
  「嗯……」
  她手里拿着线,他在隔壁望着,各自都没有话,两个人把头抬了许久许久。
  它飞得很高。
  ☆、歧路
  我们越是往前走
  我们便有更多的
  不得不割舍的道路
  ——冯至《歧路》
  -
  她回去了。
  其实说回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只是少了一个人,暂时性的,一个位置而已。
  他坐在座位上。
  孤零零。
  他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写作业,他想给她发个消息,摸起兜里那个整个屏幕碎成蛛网冰霜的手机,缺了一块,把他刺得手默默缩了回去。
  低头。
  许多功课都没做,伸手凌乱地翻了翻,好几本都被撕掉了几页……他反手合上,假装不在意的模样,另一只手拿起买了很久的诗集,直到一列收作业的女生过来朝他伸手问着:
  “麻烦交一下作业谢谢啦。”
  他没变表情,眼睛盯着那行短短的铅字,只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回复道。
  「没写。」
  女生开始记下他的姓名。
  不过一会,便有人传来消息,说科任老师叫他放学留下补做。
  他什么都不说,索性一把塞进柜筒,然后回复道:
  「丢了。」
  当着面,他这行为无疑也太张扬嚣张了些,那人先是呆顿了一下,然后转身,脸上浮现出不解,怎么也想不通好好一个人为什么突然间就变了个样子,慢慢地向外走去。
  他不理。
  柜筒里的封皮已然被污水浸湿,糊漆漆地看不清个大概,内页一半都只剩揉烂的废纸。
  那大概是前天的事情,她刚走,天上就开始下起大雨,本子便掉落进污水之中,他捡起来,发觉已然全部浸透,被踩了两脚后更是融融烂烂,不见字迹。
  她问过:「你是不是不对劲。」
  没人对他怎么样,他一如既往,上学放学,路边的花照样地枯萎。
  无须什么注意,只要渺茫,只要微不足道,他能随时停下来,伸出指尖挑一挑折去的花茎。
  猩红的微火会暗暗闪动,他知道始终有人是挂念着他,记得他,一个,两个,没什么亲人但也有人会想他。
  仅仅是这样便也足够了,不要打破。
  ……
  口渴,起身,经过走廊。
  本只想打水,路程不远,几步。
  两三个人与他擦肩而过,面对着,课间的音乐还在徐徐响着,人群吵闹。
  手势。
  他眼角里晃过一下,那手势的残影便转瞬即逝。骤地流氓的笑声便张扬地响起,几个人假装嘻嘻哈哈,相互推搡着往前踉跄蹦跶去,乍一看也只是顽皮了一点的高中学生。
  他闭眼了三秒,手中的水瓶和墙壁,“刺啦——”地发出摩擦声。
  水瓶掉了。
  他站定在那儿,良久。
  才弯下腰来,默默地捡起,似乎在为自己的一时分心而承受。
  不该去想,不该去看。
  他自己在心里不断地默念,转眼,才发觉许多灰尘。
  被剪齐的翠芦莉开了一朵,独占鳌头地往外探着,有些低矮,沉绿之中又分外显眼,漂亮,不同凡常。
  他往回走了起来。
  -
  下午的角落,楼梯间传来声响,他一个人自上往下地走,发出脚步声“哒哒哒”。
  开始混杂。
  轻微的响动停下,他止住步伐,微微回头,有着悠晃几个的身影。
  半楼梯台上掩着窗,恰好一半,云层遮盖的厚,同时也填充着昏黄的夕光。
  角落,泛着气泡。
  那些人也停了停,嘴角扯笑。
  慢慢地,脚步靠近,
  他不动,几个人把手搭上他的肩。
  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带着些玩弄的意味,斜笑着抬眼瞥了他一眼。
  他假装不理。
  本想继续往前走去,脚步刚起势,那些人又用了点力气拉住他的肩,嘴间动着,往前靠到了他的侧面。经过时专门擦身,略带笑意的嘴角忽然就变了脸,下一秒便手臂一歪,倏地用力把他往墙上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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