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臣有一话问娘娘,您是否盗取了臣的婚书?孟祈不甘心,若是有婚书,裴瑶就是自己的人了。
  裴瑶淡笑,是又如何?
  孟祈眼中闪着失望,您为何盗取婚书?
  我的婚事自己做主,不需孟太医来指手画脚,也不需裴绥来牵线。孟祈,本宫是先帝的妻子,当初入宫的时候你为何不站出来?说到底还是贪生怕死。裴瑶戳破窗户纸。
  自己虽年幼,可这么多年来见惯太多的人间冷暖,孟祈卑微,喜欢虽有,可勇气不足,顾虑太多。
  孟祈满面通红,羞愧地低下脑袋,想辩解什么,便又不知如何开口,唇角蠕动一番,一字都没有说出来。
  孟祈落寞离开。
  裴瑶觉得口干舌燥,青竹及时送来一盏热茶,又说起重要的事情,昨日尚宫局的嬷嬷来问了,让我们挑一所宫殿。
  要搬出去啊。裴瑶叹气,朝堂变化太快,几月间,风起云涌,改朝换代。
  本宫对宫殿不了解,你拿些地图来瞧瞧。
  奴婢知晓您会这么说,早早地准备好了。青竹轻笑,让小宫娥去取地图,自己凑到皇后面前,悄悄提醒她,与长乐殿靠近的殿宇都空着呢。
  太后不喜人亲近,因此,宫妃们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敢住靠近太后。
  这次没有子嗣的宫妃都会被送出宫,剩下的会搬到西边的宫殿去,不会住在原来的宫殿。新帝也是要大婚纳妃,先帝的宫妃不该占据宫殿。
  而太后本该住在长乐殿,可太皇太后犹在,裴瑶就不能搬过去,需重新择殿。
  与长乐殿一墙之隔的是明德殿,裴瑶一眼就看中了,到时翻墙就方便多了,只是明德二字不大好听。
  她指着地图上的明德殿:能改名吗?
  您的意思,太后应该会同意。青竹笑道,眼下还未封后,太后依旧还是太后,只怕过不了晚上,阖宫上下都得改口了。
  裴瑶想了想,她没什么文采,隐隐听到过一词,长乐未央,便道:未央殿,如何?
  奴婢去问问太后的意思。青竹不敢附和,毕竟宫里还是太后做主,不止宫里,整个大汉都是太后做主。
  那你就去问问。裴瑶道。
  青竹领着吩咐带上地图就去宣室殿。
  青竹到时还没有散朝,她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朝臣陆续离开,她是有中宫手令才能靠近,旁人过来,未至宫门处就被拦住了。
  太后很快就召见她,亲自询问是何事。
  皇后娘娘要搬出椒房殿,看上了明德殿,又觉得明德二字不好听,想换成未央。
  未央?太后凝神,长乐未央吗?
  小皇后又在异想天开了,怎么可能会长乐未央呢。
  痴人做梦。
  皇后既然说了,哀家不能拒绝,告诉尚宫局去修缮未央宫殿。
  青竹俯身离开。
  不久后,小皇帝从殿外走进来,朝着太后揖礼:见过太后,封后的诏书都已拟定了。
  皇后变成太后,是需皇帝颁布旨意的。
  择日吧,太后不能是居在椒房殿的。太后说了一句,转而一想,她要成为太皇太后了。
  称呼有些微妙,不过凭着她原来的身份,都能做小皇帝的祖宗了,一声祖母也能应。
  小皇帝说过话后不敢多待,俯身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寝殿换衣裳。
  脱下厚重的朝服,穿上轻柔的澜袍,整个人轻松自在许多。
  今日的登基的第一日,她有些无所事事,坐在坐榻上翻看着平日里温习的功课。
  日落黄昏的时候,她起身带着宫娥去椒房殿。
  裴瑶在梅林下摘梅花,背影绰约,梅花林中的影子若隐若现,似蒙上一层轻薄的雾纱。
  皇后娘娘。
  冷风吹过,梅花飘落在地,那抹背影并无回应。
  小皇帝钻进了梅林了,走近的时候看到皇后娘娘摘下一片梅花放入嘴里,细细品尝。
  她愣了一下,梅花也能直接吃吗?
  她凝望树枝上的梅花瓣,舌尖抵着牙关,心里略有些狐疑,半信半疑地摘下一片花瓣,徐徐放入嘴里。
  咽了咽口水,小皇帝慢慢地咀嚼,梅花香气缭绕,随之而来的有些苦涩。
  梅花不好吃。
  但皇后吃得很愉悦,小皇帝自我怀疑,她开始不相信自己,又摘了一片尝了,味道依旧苦涩。
  她好奇不解,皇后娘娘。
  嗯?裴瑶这才察觉身后有人。
  皇后娘娘为何吃花瓣。小皇帝充满了好奇。
  裴瑶羞涩,尝尝罢了,做饼好吃,陛下得空尝尝。
  实则,裴瑶惦记着梅花吻罢了,没成想小皇帝过来。
  小皇帝单纯信了,上前殷勤地去帮皇后提起竹篮,道:我下朝了,太后和蔼,不如外间说的那么可怕。
  她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亟不可待。
  太后的性子好,外间传言不可当真,你莫要学先帝。裴瑶一面走一面说,伸手将头顶上的枝头拂开,又看了一眼小皇帝,陛下怎地过来了?
  今日无事,我就来看看皇后。小皇帝纯澈的眸子里漾着皇后精致的五官。
  梅花散落一地,夕阳下两人的影子靠在了一起,小皇帝低眸看着影子,道:母亲说影子在一起,则说明心意契合。
  裴瑶也随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影子交叠在一起,她笑了,小皇帝朝前走了一步,两人的影子完美交叠,成了一人的影子。
  皇后,听闻您伺候菩萨多年,心地必然善良。
  错了,所见所识可能是假的,本宫不是好人,本宫也可以告诉你,你面前的皇后、明日的太后娘娘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聪明。裴瑶凝视小皇帝清纯的五官,唇角勾出一抹笑。
  七岁那年,她就不是好人了,不过懒得与人计较罢了。
  比如裴敏
  裴瑶笑了,传言的压力足以压垮她。让裴绥来处理这件事,不如交给传言、交给旁观者。
  他们会给裴家施加压力,会让裴家主动放弃这门亲事,裴泽娶不到真爱,裴敏被迫嫁人。
  她初次尝到里利用人的滋味,但她不知自己利用的是谁。那日自己故意站在宫道上说出裴家的秘密,就是不知给谁听了去。
  皇后与小皇帝回到椒房殿,太后便坐在椒房殿的窗下看风景。
  小皇帝忽然不敢进去了,身子一转,脚底抹油,跑了。
  别走啊,给你做梅花饼吃。裴瑶连喊了两声,小皇帝的影子都不见了。
  裴瑶提着一篮子梅花入殿,脚刚跨过门槛,就见到一副巨大的地图,脚刚好踩在了宣室殿上。
  皇后的脚脏了。太后从窗下走了过来,凝着皇后那双干干净净的眸子。
  裴瑶惊愕地看向太后,盯着那张仙姿神女的脸颊,太后今日要睡在这里吗?
  她的手指着脚下的地图,一股戏谑渐渐地爬上她的眸子。
  太后最近怎么那么喜欢投怀送抱了。
  太后的脚踩在了地图一侧,那里画的是宫廷西边,是太妃们居住的地方,她朝着皇后一步步走来,踩过园囿,跨过宫道,最后站在了裴瑶面前,脚下踩的是椒房殿。
  太后将手心轻轻放在裴瑶的心口上,你这里属于谁?
  属于我自己。裴瑶笃定道。
  压在她心口的手慢慢地软了下去,接着,狠狠一用力,裴瑶不得已后退两步,差点就退出殿。
  再看脚下,踩着的是宫门。
  裴瑶没有生气,反而抬首凝视着太后,脊背慢慢地挺直,她垂下眼睛,视线落在太后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丑陋的疤痕。
  她握着太后的手,心中忽而涌起一股甜蜜,就像喝了甜粥一样,她想解开太后的衣襟,想亲吻她,想做画册上美妙的事情。
  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动了色。欲。
  裴瑶想起师父的教导,色。欲便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刀,稍有不慎就会割下脑袋。
  她没有不安,更没有因自己动了邪念而后退,她扬起自己的脑袋,对上太后平静的眸子,我做了什么触动太后底线的事情了?
  皇后真聪明。太后反握起皇后的手,食指与中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不动声色地诊脉。下一刻,太后盯着皇后的脸,细细打量片刻,皇后好像很激动。
  太后的手很冷,摸上肌肤的时候,裴瑶心里抗拒,嘴上直接告诉太后:我动了色。欲。
  太后微有几分诧异,无望小师父懂什么叫色。欲吗?
  小小年纪就将色。欲二字挂在嘴边,菩萨都不会饶恕。太后没有直接说,而是拍了拍裴瑶的额头:不过,你就算动了色。欲也与哀家无关,你可以去找旁人解决。
  裴瑶脸红了,拂开太后的手,你、胡说。
  皇后脸红、耳朵红,倒让太后有些诧异,日日喊着侍寝,还没怎么样就脸红耳朵红,难以成就大事。
  皇后的脸皮也很薄。太后略有些嫌弃,末帝可不会脸红,末帝喜欢捉弄人,看着她脸红耳朵红。
  太后让我离皇帝远一些是吃醋了吗?裴瑶前进一步,与太后保持几寸的距离,两人几乎碰着鼻尖。
  哀家不吃醋,但皇后使用美人计,就不能分心。今夜哀家留下,听皇后读经书。太后忽然改变想法,没有皇后暖榻的床榻在冬日里太冷了。
  今夜暂且留在椒房殿。
  太后的话让裴瑶转怒为喜,太后听什么经书?
  太后沉默须臾,斟酌了须臾,才回答:能让皇后动了色。欲的经书。
  那没有,臣妾读经书的时候心诚,不会有杂念。裴瑶自信,书有什么好看的,不及太后一分姿色。
  太后蓦地笑了,皇后,你在菩萨面前装出虔诚的模样,离开菩萨就原形毕露了,看来太傅将你送去是正确的。
  太后觉得我心不诚?
  哀家觉得皇后不适合无望二字,适合欲。望,不如哀家给你改了法号,就叫欲。望小师太。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不爱我又撩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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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欲。望小师父眨了眨眼睛,太后说甚便是甚,我去让人给您准备晚膳。
  裴瑶并不同太后辩驳,欲。望还是无望,顺口罢了。
  皇后从寝殿退了出去,太后在地图上驻足,忽而抬起脚,一脚踏在了宣室殿上,眸色阴沉。
  踩住后,她回身去看向地图边角的归宁行宫。
  观望许久,脚下微微用力,宣室殿三字便模糊不清了。
  等裴瑶回来,地图不见了,一切恢复正常。
  太后喜欢清淡,呈上的菜肴都很清淡,两人静静吃着,太后吃了半碗米饭就停了下来,皇后依旧不停地动着嘴巴。
  皇后,你上辈子是不是饿死的?
  或许是吧,也有可能小时候饿多了,越想吃越吃不到,胃口就大了。
  太后竟无言以回,默默地看着她吃完整桌子菜肴,最后,感叹一句:皇后若是生活在普通人家,必然是无人敢娶你。不会干活又能吃饭,想想都很亏。
  我不嫁人,再者若是真心娶我,就不会嫌弃我。眼下太后不喜欢我,才会这么说的。裴瑶给自己找了很好的台阶下。
  皇后去沐浴吧,哀家喜欢干净。太后不同皇后里论了。
  裴瑶却问她:太后沐浴了吗?
  哀家来时洗过了。太后说道。
  裴瑶瞪大了眼睛,太后将自己洗干净送上门吗?
  闭嘴!太后怒了。
  裴瑶低笑两声,高高兴兴地去沐浴净身。
  太后嗤笑:欲。望小师太。
  ****
  裴瑶回殿的时候,殿内空无一人,她召来宫娥询问。
  宫娥回道:您走后,太后便走了,说去未央殿给你瞧瞧。
  瞧个屁。裴瑶骂人了,进宫一年多,都快丢了自己骂人的本事,等到太后失势的时候,她一定将人骂一顿。
  再在她身上画一幅美人卧榻图。
  一雪前耻。
  裴瑶抱着美好幻想入睡了。
  翌日,太后休朝,离开宫廷,不知去向。
  裴瑶的椒房殿聚集了许多宫妃,封太妃的旨意还未曾下来,也没有说搬去何处,她们心里焦急,就来皇后处打探消息。
  皇后是搬去了明德殿,现在改名未央殿,与太后成了邻居,其中也有人想同她一道居住。
  比如慎昭华。
  慎昭华怀的可算是先帝的遗腹子了,地位荣宠与以前相比,没有相差太多,但若搬去西边的宫殿,人杂不说,吃穿也不如现在。
  今日过来,话里话外都是对皇后的追捧,裴瑶听多了就觉得麻木,不愿去管她。
  李旭死了,众人各扫门前雪,能不管的就不管,她最懂明哲保身,因此,对慎昭华的示好,一直装作没有看见。
  众人赖在椒房殿不肯走,临近午膳还留着,皇后起身赶人,众人就像没有看见。
  裴瑶没有办法了,只好和她们继续耗下下去了。
  而休朝太后领着人去了尼姑庵。
  她并非是第一次来,十七年前就来过。尼姑庵的住持换了,当年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都管着几十号人物。
  住持对太后并没有太多的印象,更不知十七年来有人的容貌可以没有任何变化,做到了青春永驻。
  住持接待眼前的花信女子,观其气度不凡,便热情地招待她。
  太后在大殿内驻足,凝着木刻的菩萨,突然觉得有些寒酸,这里该修缮一二,我让人来修缮,多请几尊菩萨回来。
  她走到送子观音面前,啧啧两声,漆都掉了。
  住持受宠若惊,这、这、姑娘说的可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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